咒術師的領域,大多會在瀕死之際誕生。
通過修複完的十年火箭筒,迴到原本的時空的千懸,於渾渾噩噩間,塑造了自己的領域——“極樂的伊甸園”。
繁茂的草木,嬌豔欲滴、品種不一的花卉。被他淨化的,自願成為他的戰力的咒靈們倚著樹小憩,等著他來喚醒。最龐大的植物拿枝葉搭出“窩”,當作他的床鋪。
領域內彌漫著五顏六色的光點。
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把他換迴來的人們皆進入了他的領域,卻沒有受到攻擊,而是體會到了暖洋洋的愜意,心髒內湧現了一股股的,足以抵禦任何困難的力量。
焦躁到失眠的乙骨憂太打了個哈欠。
沒事……
忽地,特級咒術師瞥到了一抹紅。
綿延的,似乎不會斷絕的血液溢出枝葉構成的窩,砸到鮮嫩的花瓣上,刺激著乙骨憂太的神經。少年急忙跳進窩裏,發現了生命垂危的、胸口破了個大洞的原千懸。
乙骨憂太:……?!
他當場崩潰。
幸虧他可以複製家入硝子的術式,幾秒治好肉|體的創傷。無限的咒力為他提供了保障,使他順順利利地搶救了千懸。然而,他尚未放鬆,就看見了後輩的眼神。
含著淚珠,充斥著難過。
連嗓子都染了哭腔。
少年像是迷了路的幼獸,紅著漂亮的眼睛,頂著一身的血汙,委委屈屈地、無助且茫然地喊他——“憂太前輩。”
乙骨憂太:……
他默默地捏住了刀柄。
“是誰?在哪?”
乙骨冷靜道:“我幫你揍人去。”
原千懸:……
迷迷糊糊地被平行時空的“夥伴們”揍了一遍的千懸此刻特別自閉。他扶著腦袋,收斂起領域,喑啞地迴了句“沒什麼”,便閉上了嘴,一副“拒絕交流”的姿態。
眾人雖然擔心他,被他的慘狀嚇得心肺驟停,但也不敢強迫他坦白,唯恐觸及他的雷區。彭格列的醫療部門的人員倒是沒那麼多顧慮,幽幽地衝他歎了口氣。
“你!真!的!”
醫生強調:“得!好好養傷了!”
自閉兒童呆了半晌,才點頭。
乙骨憂太:……嘶。
澤田綱吉:……嘶。
中原中也:……嘶。
……
——所以說平行時空到底有多黑泥!
一行人愁得頭禿,恨不得人手來一發出bug的十年火箭筒,跑去平行時空調查真相,解決少年的心結。
重新縫合完右臂,千懸要了手機。
他根據死氣之炎的特征,順藤摸瓜地扒掉了澤田綱吉的馬甲,盯著“黑手黨教父”五個字陷入了沉默。萬能的赤司征十郎關切地詢問:【你跟彭格列的boss有過接觸?】
千懸:……
千懸懨懨地迴複:【沒有。】
他扔開手機,平躺於柔軟的病床上,一眨不眨地望著天花板,放空了大腦——接受處刑時,他沒有想象中的堅強;如今,他又沒有想象中的抑鬱。反而格外的……釋然?
都已經挨了頓揍了。
難道還能比挨揍更慘嗎?
千懸垂下睫羽,滿臉寫著“看破了紅塵”。
偷偷摸摸地跑來守著他,怕他再度出事的一行人齊齊窒息:這種“早安晚安不如我先入土為安”的狀態是怎麼了!!!振作一點啊千懸!這裏不是平行時空tvt!
你可以依靠我們的。
千懸惆悵地拉起薄被,遮去了身形。
……唉。
太苦了。
……
自閉期間,憑借著萬能的赤司征十郎,扒掉澤田綱吉的馬甲的千懸,一鼓作氣地查了個徹底,深刻地理解到了彭格列的守護者們和中原中也的戰鬥力,不由得鬱悶。
黑手黨,特級咒術師,殺手……
隨便一個都能秒殺我吧!
千懸謹慎地維持著buff,絞盡腦汁思考對策。
他犧牲自己的前提是“可以換來某些人的幸福”。沒有值得賺取的東西,他還是珍惜生命的,畢竟他有在乎的人。不過……真的要悄悄跑路嗎?
少年猶豫不決。
安靜了好幾天,他逐漸捋清了思路。平行時空的秩序,因他而崩塌……如果是這種理由,能說服他奉獻。
況且。
從前,他總是認為自己虧欠了身邊的人。經曆了處刑,他的愧疚感大幅度減輕,甚至敢玩冷戰了——再糟也糟不過處刑,當事人表示無所畏懼,隻想放飛自我。
至於抗拒……
千懸並不討厭目前的朋友們。
按獄寺隼人的說法,平行時空的他,扭曲了全世界。少年卻仍舊故作冷淡地提醒他,避免他遭受更殘忍的事。澤田綱吉亦替他擋下了攻擊,給予了他混雜了血與火焰的擁抱。
他依然覺得,大家是很棒的人。
……舍不得放棄。
好好道歉的話,一定——
等等。
千懸迴憶起武力值上的差距,不禁哽住。他捂著被擊穿過的胸膛,隱隱品嚐到了當初的疼痛和絕望。冷冰冰的、鋒利的視線浮現於他的腦海,擊垮了他的勇氣。
“……”
不然還是跑路算了。
——自閉程度增加了!
千懸躊躇片刻,開始“仰臥起坐”。
不行。
不可以放棄。
我要振作!
為了生命安全,buff暫時不能解除。因為不確定撤掉buff的下場,優先排除彭格列全員、咒術師全員、港口黑手黨全員、咒靈全員等破壞性極強的生物。
那麼,隻剩——
籃球部了!
少年掰著手指數人頭。
大輝、敦、涼太等體型比他強的pass。五月是女孩,單獨相處會尷尬,還有概率傳校園緋聞,pass。征十郎的人脈眾多,不需要武力值就能教訓他,pass。
——決定了!
他拿起手機,私聊了黑子哲也。
【哲也,過幾天要不要出來玩?】原千懸想了想,補充道,【就我們兩個人,不約其他人。】
讀完信息的黑子哲也:……!
人在家裏坐,喜從天上來。
黑子哲也吸了口飲料壓驚,湛藍色的眸子裏一片沉靜。他摸不透千懸的意圖,便寫了刪,刪了寫,幾番掙紮、思量,最終發了個不會出錯的單字:【好。】
【我迴國就來找你!】
千懸雀躍地放下了手機,徒留黑子哲也懵逼。
——你出國了?
黑子的指尖敲了敲屏幕,刪除了這行字。
——分寸感。
他默念:查得太緊是扣分項。
之後的日子,千懸一邊等待乙骨憂太的任務收尾,一邊自己唬自己,認認真真地玩“絕境求生”,希望以優良的表現,抵消buff引起的憤怒——reborn成功地被逗笑了。
彭格列的情報部門早已將少年的術式調查得清清楚楚。除了他,沒有誰認為自己被他操控了。
千懸很正經地規劃生路,單方麵掉馬的澤田綱吉體貼地遷就他,不深究他的舉止之下的內因。乙骨憂太根本沒察覺到異樣,勤勤懇懇地當著打工人,準備盡快帶他迴國。
reborn吃瓜吃得極其滿足。
腹黑的殺手判斷出誤會不難消解,不會導致be後,就安詳地尾隨著原千懸,欣賞來自不同的人的暗湧,為或隱秘或明顯的箭頭而嘖嘖稱奇,還想開賭局押cp。
直到離開彭格列,少年的表情仍是陰鬱的。
宛如被烏雲覆蓋的晴空,原本的清澈與燦爛皆化作了蒙蒙的灰,仿佛會下一場永不停歇的雨,阻隔掉他和世界的聯結,把他困在了黯淡的小天地中。
澤田綱吉忍不住上前一步。
“千懸。”
縮進“龜殼”內的千懸頓住,不解地迴首。必須承認的是,平行時空的事的確給他帶來了一些心理陰影,他迫切地想要去一個“不會受傷”、“沒有暴力”的區域,才會約籃球部的人。
身處黑手黨的總部……
他有點睡不好。
就算醫務室布置得再溫馨,千懸也抑製不住地忐忑。警衛隊的淒慘死狀、獄寺隼人的炸彈、山本武的刀、五條悟腳下的血、鋪天蓋地而來的火焰與子彈……他晃了晃腦袋,心緒起伏不定。
“本來要晚點送你的。”澤田綱吉翻了翻口袋,掏出一個銀色的指環,“我參考家族的戒指,自己做的。”
“指環上銘刻著我們的光陰[1]。”
“……千懸,我的承諾永遠有效。”他將指環遞向少年,彎起了褐眸。澤田綱吉的笑意溫柔又無奈,語氣卻異常堅定:“無論如何,未來的日子,我會保護你的。”
“你求助的話,我絕對會伸手。”
“……”
千懸盯著指環,百感交集。
——你做到了啊。
即使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麵對著被稱作“怪物”,成為眾矢之的我,你也不管不顧地衝到了我的身前。
少年漸漸想起了當時的感受。
破洞的胸膛疼得灼熱,右臂快要麻木,失血帶來了寒冷……他根本數不清有多少子彈,有多少箭矢,隻覺得密密麻麻的,由殺意構建的網遮蔽了天空。
命懸一線的剎那,飛揚的披風落到了他的腳邊。
澤田綱吉的額頭上燃著死氣之炎,褐眸沾染了耀眼的金色,瞳孔內毫無波動,如精密的機械一般,無視了各種各樣的目光,替他抗掉了攻擊。
血打濕了兩人的褲腿。
原千懸意識模糊地揪著澤田綱吉的襯衣,落進了一個非常暖和的懷抱,身體亦被披風藏得嚴嚴實實的。他隱約看到少年按壓著耳麥,不停地說著什麼。
……聽不清了。
但如果是澤田綱吉——
“我知道的。”
千懸接過指環,緊緊地握住。洶湧而來的情緒令他的鼻尖泛酸,差點讓他解除buff,開誠布公地談話……行動的前一秒,他掃視一圈,哽咽得更兇了:所有人都在。
被圍毆該怎麼跑啊——!
千懸泣不成聲:“我知道綱吉會保護我。”
可目前的人實在太多了。
萬一綱吉打不過呢……下次一定!
reborn:……
reborn垂著頭,防止自己笑得太顯眼。他跳到原千懸的肩膀上,抬起幼小的手掌,輕輕地揉了揉少年的黑發。
“一路順風。”
殺手沒有多說什麼。
時間會告訴千懸一切。
獄寺隼人望著汽車遠去,俊秀的麵容上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紛亂的畫麵接連閃現,包裹了他的心髒。
教堂內的,彩繪玻璃下的千懸;被白鴿圍著,聽著流水聲的千懸;骨瘦如柴,卻依舊會替藍波擦淚水的千懸;奄奄一息,披滿血色的千懸……獄寺隼人闔眸,舒了口氣。
一個完美的忠犬,至少不能。
不能撬首領的牆角!!!
他下定了決心,便敏銳地瞄到了山本武那若有所思的神色。獄寺隼人警鈴大作,低聲道:“你不許有奇怪的想法。否則我一定揍趴你這個棒球笨蛋。”
山本武撓了撓後腦勺,發起致命一擊。
“你怎麼會猜到我的想法?”
獄寺隼人:……
淦。不會說話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