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分道揚鑣前。
乙骨憂太清了清嗓子,注視著地板上的倒影,盡量平穩地陳述:“保護你這種事,我也做得到。”
“特級咒術師,無限咒力,術式複製,體術很強。”少年逐一列舉了自己的優點,溫聲說,“澤田君偶爾會不靠譜,還遠在意大利,沒法及時援助。而我,非常近。”
“……”
千懸安靜地瞅了瞅他背後的武|士|刀。
——謝謝,有被嚇到。
等buff的事暴露,得知棘前輩他們全被我的術式影響了,你大概率會拔刀追著我錘吧!離得近更可怕啊。
#甚至想去非洲躲難#
千懸禮節性地笑了笑:“嗯。”
乙骨憂太:……?
這合理嗎?
為什麼反應如此冷淡?
是我闡述得不夠清晰明了?
特級,無限咒力,複製術式——澤田綱吉僅僅是送了個指環,都沒跟來日本,都把你感動哭了。為什麼輪到我卻……
乙骨憂太悶悶地扯了扯衣領。
他頹廢地同原千懸告別,趕往高專。
……
乙骨憂太一走,千懸便解除了buff。他的唿吸停滯了幾秒,才心如擂鼓地睜開眼睛,試探性地環視機場。緊張到快要嘔吐的痛苦隨著毫無異樣的畫麵而平息。
……什麼都沒發生?
沒有人唾棄他,沒有人排斥他。
人們繼續著先前的活動,對他的術式一無所覺,頂多是失去了鼓舞與愜意,深深地哀歎了一下,為各種各樣的事發愁。
……就這?
千懸懵了懵。
他茫然地坐到了管家爺爺抵達。因為怕mimic撕毀雇傭合約,少年特意叮囑過別帶mimic的人。
白發蒼蒼的管家拉開車門,慈愛地打量他,然後準確地捕捉到了他的右臂處的繃帶——老者的臉色驀地沉了下去,氣得拿“手杖”跺了好幾次地板,一副恨不得“找人套麻袋”的兇狠樣。
千懸:……!
來、來了嗎!
buff的報應——!
“誰幹的!”管家做了個深唿吸,勉強恢複了和藹,卻仍是咬牙切齒的姿態,“千懸啊,爺爺理解你長大了,該有隱私了,所以不派人監……咳,照顧你。可你……你不能連受傷也瞞著我啊!”
千懸:……?
千懸一頭霧水。
他檢查了一遍,確認自己的buff真的關掉了,再慎重地問:“爺爺,你有沒有覺得,我變了?那種比較明顯的,不太好的轉變。”
管家配合地蹙眉,嚴謹地端詳他。
——“瘦了!”
管家痛心疾首:“高專的夥食這麼差嗎?”
“……”
千懸真的不是愛哭鼻子的孩子。隻是,收到了來自長輩的關切後,他的惶恐與低落通通爆發,夾雜著受過的委屈,染紅了他的眸子。少年啞著嗓子追問:“除了瘦了呢?”
老者因他的瞳孔裏的水霧而心疼不已。
管家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繃帶、泛紅的眼角和蒼白的側臉,拄著手杖,單手擁抱了他:“爺爺的千懸,最近一定過得很辛苦。”
“你不長大也行的,爺爺幫你攢夠錢了。”
“……”
千懸從未哭得這麼兇過。
就算被綁上處刑臺,他也是壓抑著哽咽,逐漸麻木。子彈與火焰擊穿他的胸膛的瞬間,過載的疼痛直接堵死了他的淚水。
比起鮮血,毫無攻擊性的愛護更容易擊潰他。
他在車上哭了一路。
淚眼朦朧地給黑子哲也發信息,約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屬於爺爺的香味縈繞於他的鼻翼,不間斷地刺激著他的淚腺。眼角都擦紅了,還是止不住地掉淚珠子。
管家:……
當事人就是生氣,特別氣。
高專怎麼訓練的!孩子都訓成這樣了。
——必須請個長假。
退學得征求千懸的意見。
他開車開得煩躁極了。
我家崽崽哭成那樣,我居然不能抱著他。
#就尼瑪離譜#
……
到家之後,千懸緊急為與黑子哲也的二人約會做準備,順帶持續觀察管家爺爺的反應,第n次質疑buff到底關沒關。
管家怕觸及他的傷心事,不敢刨根問底,隻好一邊欲言又止,一邊憋著困惑,寵溺地陪他挑衣服,把他打扮得跟個精致的小王子似的,送出了門。
——“哢擦。”
大門閉合。
沉迷於玩真人版換裝遊戲的老者被關門聲激得一個哆嗦,後知後覺地露出了“大事不妙”的表情。
這是我家崽崽第一次專門打扮吧?!
管家:……
不然還是找紀德去套個麻袋?
對自己的“麻袋危機”毫無知覺的黑子哲也靠定位裝置,尋到了公園內的原千懸:少年碰到了麻煩。
有buff在,人們會不自覺地矜持許多,會爭取將最好的一麵展現給他,“嫉妒”、“爭搶”、“花癡”……全在禁止行列。於是他的愛慕者日常理智而冷靜,生怕破壞自己的形象。
buff沒了,愛慕者們的理智程度下降。
——他被包圍了。
千懸簡直匪夷所思。他本來挑了個板凳坐下,乖乖巧巧地等黑子哲也來接,沒想到……自從交出了第一份聯係方式,四周的人幾乎都湧過來了,跟搶超市的特價活動商品一樣,搶著要他的賬號。
千懸:……?
我的buff不是關了嗎!
這河裏嗎!
他沒處理過這種“突發事件”,不懂得拒絕人們的熱情,寫賬號id寫得手酸。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所有人都默契地為他的右臂留出了生存空間,沒有導致他的傷口再度受創。
黑子哲也:……
不!許!偷!抱!千!懸!
他盯著傻乎乎地任由人握手和攬腰的少年,罕見地被氣得發懵。黑子哲也仗著薄弱的存在感,強行擠入包圍圈,幫千懸擋住了狂熱的愛慕者們——“請不要再靠近了!”
他強調:“我的朋友的傷都沒痊愈!”
……朋友。
千懸get到了關鍵詞。
我的buff明明……
雖然附近擠滿了人,某些過激分子還不停地往前走,但少年已經關注不到黑子哲也之外的存在了。他看著難得強硬起來的藍發藍眸的友人,慢慢地伸出手,與他十指相扣。
“嗯。”
千懸笑起來,漂亮的眉眼彎著。
——“請不要再靠近我了。”
他其實沒聽懂黑子哲也的話。劇烈的、澎湃的喜悅衝刷著他的認知,讓他成為了一個陽光製造機和呆頭呆腦的複讀機。一個經過反複檢測的,越來越接近“正確答案”的理論,撥開了籠罩了他十多年的陰霾,使他遲鈍地意識到。
或許……
這個世界沒那麼討厭他。
千懸的嗓音幹幹淨淨的,含著溫柔。樹影斑駁了他的神情,使他的五官添了些奇異的美感。眼角下的淚痣亦越發奪目。
少年快快樂樂地宣布道。
——“這是我與朋友的二人約會。”
——“請不要再打擾我們了。”
黑子哲也:……
#當時我就死機了#
……
按照原計劃,黑子哲也會牽著傻不愣登的原千懸,脫離包圍圈,挑個僻靜的角落,商議今日的約會計劃。
而事實上。
是千懸雀躍地拉著神誌不清的黑子,輕輕鬆鬆地踩著人們自動分出來的路,穿梭於茂密的樹林間,沐浴著燦爛的日光,享受著鳥雀的鳴叫和花卉的芬芳。
……我在做夢嗎?
黑子哲也不由得懷疑人生。
他溫順地陪少年買了他愛喝的香草奶昔,聽話地在少年的指示下,以不是很聰明的模樣,機械地吸著飲料。
“哲也喜歡我嗎?”千懸問。
黑子哲也:……
“咳、咳咳。”
他嗆得臉通紅。
——完了。
腦子說它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