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也:早上好。】
【哲也:要一起去打籃球嗎?】
——當然是拒絕了。
原千懸迴複完,便劃到下一個對話框。
相較於他的糾結無措,主動告白的少年們倒是鎮定許多,每天都會給他發消息,分享生活趣事。因咒言而沉默寡言的狗卷棘,在網上活潑極了,賣萌的表情包一套接一套。
奈何千懸是個現充。
不怎麼玩梗,不熱衷網聊,用詞簡潔,毫無沙雕氣息……狗卷棘覺得自己在跟“樹洞”聊天,全是他單方麵倒情緒。
——太難了。
咒言師一邊喪,一邊啪啪打字。
【棘前輩:刷到了新的好玩的視頻!】
【棘前輩:鏈接】
原千懸點開鏈接,仔細地瀏覽了一遍視頻,寫了一百字的觀後感當作迴複,就繼續翻其他人的信息。
收到反饋的狗卷棘:……唉。
追人不易,狗卷歎氣。
平心而論,有個無差別吃安利,會陪自己探討感興趣的領域的朋友,是件很棒的事——前提是,他對這個朋友沒有超出友誼範圍的感情。救命,這迴複太中央空調了!!!
無異於直白地說:你是n分之一。
……狗卷棘的心裏很複雜。
千懸和他共享了快樂,但千懸也會同別人共享快樂。千懸是個中央空調,但他連中央空調都抵擋不了。千懸對他從來都是耐心而溫柔,但千懸……
——狗卷棘再次歎氣。
不管了。
總之先刷存在感!
狗卷棘暫時放棄了思考。
同一時刻,虎杖悠仁亦發送了短信。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直球選手,得知黃瀨涼太並沒有上位成功後,虎杖破釜沉舟地展開了攻勢。
【悠仁:比心心.jpg】
【悠仁:千懸什麼時候迴校呢?】
千懸猶豫片刻,迴道:【我負責維護交流會的秩序。】
他對虎杖悠仁有些心軟。
少年至今不清楚狗卷棘的行為,以為是自己的告白嚇跑了他,誠摯地道了歉,再禮貌又謹慎地表示會有分寸地追求他,不會做使他為難的事——所以原千懸更堅決了。
等塵埃落定,他會給所有人一個答複。
【悠仁:真的嗎?太棒了!】
【悠仁:期待交流會qwq!】
千懸:……
千懸盯著狗卷棘與虎杖悠仁的社交頭像,默然幾秒,勸慰自己:兩個人而已,問題不大。實在不行就黏著順平。隻要不獨處,便不會尷尬。
……就是辛苦順平了。
千懸用一個表情包結束了談話。
太宰治亦偶爾會找他聊天。跟青澀的學生們不同,港口黑手黨的前任幹部精準地掐中了原千懸的軟肋——太宰治挑的話題,是關於洗白檔案期間的“疲憊”。
萬物皆可利用,包括自己。
他半真半假地把自己描述成“快要成功上岸的沉溺之人”,而原千懸便是他的浮木之一……在他的設計下,少年完全沒有“被綁架”的抗拒感,滿心是關切。
尷尬無所謂。
救人最重要。
——千懸充分發揮了男媽媽精神。
太宰治:……?
告白者裏,唯獨他享受到了特殊照顧,每次聯絡都會收到事無巨細的叮囑和鼓勵,絕不會被冷待。一切都如他所料。
但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仿佛跑錯了賽道。
……
處理完留言,原千懸鬆了口氣。
能自主關掉buff前,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麵臨的不是抗拒、厭惡,而是太受歡迎了怎麼辦,甚至不得不躲到夏目貴誌這裏,避免身陷修羅場。
少年放下了手機。
夏目貴誌神思不屬地寫著作業,注意到他的動靜,側首看他:“……心情不好嗎?”
“不是。”
千懸搖了搖頭。
“……”
夏目貴誌捏著筆,觀察他。
眉毛微蹙著,烏黑的眸子裏蒙了層陰影,唇瓣壓成一條直線,就差把“我有煩惱”四個字貼臉上了。
甜點的香味、明媚的陽光,似乎都沒法讓他活躍起來。他長得好,落寞的樣子也像是畫,透著惹人憐愛的美感……跟小時候差不多。
夏目貴誌彎起眼睛:“發生什麼了?”
聞言,原千懸怔了怔。
少年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此刻的對話,與當初攜手“逃跑”時的情景,幾乎一模一樣。
那一天,兩個人都悶悶不樂。
心智尚未成熟,且傷痕累累的夏目貴誌有些孤僻,一路上十分沉默。原千懸惶恐於自己的能力,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最終,兩人停駐於繁茂的樹下。
打破僵局的,是夏目貴誌。
性格純良的男孩偷偷地瞄了原千懸好幾次,才躊躇著,試探性地問:“……你心情不好?”
夏目貴誌的聲音很輕,要不是四周靜得出奇,千懸大概率聽不見。短暫的人生中,他受盡了冷眼,這次開口,確實鼓起了不小的勇氣。
千懸單手托腮,撇了撇嘴。
——“不是。”
幼時的否認,是出於陌生,出於任性。現在的否認,是想要當鴕鳥,防止夏目貴誌卷入這場情感糾葛——原千懸開始琢磨轉移話題。
他環視了一圈。
常年被妖怪攆著跑的夏目熟門熟路地將他領到了小鎮的一隅,寫著作業陪他解憂。這個位置非常刁鑽,既隱秘,又可以觀賞遠方的風景,附近還有嬌嫩的植被。
千懸注視著一簇簇的花。
他和夏目的故事,充斥著奇異的宿命感。
不到24小時的同病相憐,所塑造出的薄弱羈絆,牽引著他們在煙火祭上重逢,繼而……千懸碰了碰冰涼的指環,想起澤田綱吉的話語。
“指環上銘刻著我們的光陰[1]。”
他迴視童年的1日玩伴,眼眸內盛著日光。
“貴誌。”
再次相逢的他們,都找到了接納自己的地方,不必惶然又無措地奔逃——曾經獨自舔舐傷口的兩個人,都成為了更堅韌,更優秀的存在。
“以後。”
“也一起賞花吧。”
無論愛或不愛,與他相識的所有人,都是美好的一部分——千懸莫名恢複了平靜。
當然,換一種說法是:
愛咋咋吧,我已經安詳躺下了。
夏目貴誌拂開落到作業本上的葉片,怔了一會兒,才露出一抹燦爛的弧度。他抬起頭,用目光描繪著少年的五官,“嗯”了一聲。
“好。”
——“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