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藤丸立香,也沒琢磨出宗像禮司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從語氣來說,不大像完全的誇讚,有點玩小遊戲時,背景音大喊一聲unbelievable的那種味道。
君子算賬,一會兒不晚。
懷揣著疑惑,他繼續往下說:“為了不產生新的感染者,所以我們去了飛艇。當我們到那裏時,第一王權者的身體已經被無色之王占據,雖然我們用了些手段困住它,但沒想到飛艇上早就安放了計時炸|藥。”
這才有了飛艇撞劍那一幕。
聽到這裏,王權者們已然知曉剛才出了場大烏龍,身為王權者,他們有必要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
一身位高權重者氣息的黃金之王毫不避諱道歉這這件事,這是他身為王的責任和應有的擔當,繼他之後,宗像禮司雙手微微握拳,鄭重其事地放置在膝上:“就吾等信息勘誤一事,向你致以最真誠的歉意!
就連周防尊也收斂起散漫的態度,輕聲說了句:“剛才對你出手的事情,抱歉!
麵對這難得的道歉,藤丸立香接受得很坦然,因為這才是尊重王的方式。
他的視線投到桌上的魔方,接下來就是一切的起始了,赤王和無色之王的恩怨。
氣氛霎時又凝重起來,周防尊隻對狐貍麵具說了一句話:“12月7日,鎮目町3街2-5的比良阪大廈頂樓!
“什麼什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記得這麼清楚,看來我做得很值嘛!”狐貍麵具放肆地笑起來,混亂的語氣讓人極為不適,它遊到藤丸立香這邊,忿忿地說,“都怪這隻猴子,不然我完美的計劃怎麼可能泡湯!”
不等宗像禮司說點什麼,隻見藤丸立香笑起來,那笑容裏殺氣十足,他先是用大拇指在脖子上劃了一下,然後拿起魔方施展出莫裏亞蒂式調酒手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無色之王和裏麵的空氣充分混合。
周防尊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他和無色之王無話可說,紅發男人用手指在終端上隨意翻了翻,提出一段視頻來,連接上辦公室內的投影,所有人這下都能看清楚。
在這一時間和地點上,一名吠舞羅的核心成員的遇害全過程,展現得一清二楚。
藤丸立香覺得視頻裏的兇手隱隱有些眼熟,虧他記憶力不錯,很快就迴憶出是在葦中學園時,向菊理借終端的那名少年,也就是貓的小白。
……話說,名字就叫做小白?
那小白大概率就是被擠出身體的白銀之王了吧,他思考到。
無色之王試圖挑起王權者之間的紛爭,理應受到製裁,但scepter4現有的關押條件不滿足羈押它的需求,宗像禮司特別邀請藤丸立香留下來幫忙參謀一下。
讓人最意外的是,周防尊竟然對scepter4羈押無色之王的事情沒有任何異議,散會時,除了步速更快些,沒有別的話。
藤丸立香和黃金之王拜別,他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麵緩緩而去的氣派車隊和吠舞羅的各色交通工具,清爽的茶香傳來,這次宗像禮司沒有再邀請他跪榻榻米,兩人更加放鬆的坐在沙發上。
“周防尊不會就這樣放棄的,你留我下來也是想說這件事吧!彼f得很篤定,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哦?”宗像禮司挑起眉,他啜飲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茶水,水汽氤氳在鏡片上,物理漂白,“看來你對他很了解,的確,那樣一聲不吭不符合他的品質。”
藤丸立香猛掐了把大腿,強行忍下笑意:“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在此之前,你為什麼想要幫周防,據我所知,你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麵!
宗像禮司取下鏡架擦拭鏡片的時候,聽到青年開口,他的語氣中有一絲落寞和不甘:“這個,不能說百分百感同身受,但……失去誰的滋味我嚐過!
所以不希望其他人再度品嚐這份苦釀。
所以想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所有事情。
十束多多良不是王權者,他的死是可以扭轉的,但周防尊就不同了。王權者都是命運的寵兒,他們的更替裏有著石板、或許用世界的意誌來形容更恰當。
還有一些話藤丸立香沒有說出口,但由於宗像禮司本人也有類似的想法,所以他平靜道:“想要讓周防放棄報仇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救他隻能勸說他放棄,這是一個無法兩全其美的問題!
“說不定,其實你們之間關係還挺好的?”黑發青年咂摸出中間的一些隱晦的、惺惺相惜的味道。
“嗬嗬!蹦腥说偷偷匦Τ雎,卻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是看向天花板,但他的視線給人的感覺是更加往上,透過天花板直達天空。
說服周防尊放棄報仇,那純粹是慷他人之慨。藤丸立香當即排除這條,轉而思考起別的途徑來,幸好這個世界對蓋提亞的壓製並不強,很多事情有著迴旋的餘地。
“王權者墮劍……到底是什麼樣的?”青年問得很猶豫,畢竟就好像在問你死後要幾分熟。
好在宗像禮司不忌諱這個,他盡可能詳盡地解釋墮劍的原理和表現,最直觀的就是神奈川的那場重大事件。
藤丸立香盯著那些資料,一番苦思冥想後,一拍大腿,“我有辦法了!”
蓋提亞適時從固有結界中出來,藤丸立香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殺了達摩克利斯之劍!
“……”蓋提亞默了幾秒,有點艱難地問,“它怎麼惹你了?”
為了達成目的,有許多準備要做。在宗像禮司的活動下,第二天一早,藤丸立香揪住蓋提亞坐上scepter4的車,前往黃金之王的領地——禦柱塔。
路上,宗像禮司特地給他們講了下這位堪稱傳奇的王權者,他是石板的現任管理者,而德累斯頓石板最初來自於波西米亞,作為聖遺物被教會珍藏。
藤丸立香立刻警覺:“嗯?聖遺物?”
如果英靈召喚的秘儀可以引用這樣的聖遺物的話,會召喚出怎樣英靈來呢?
空氣變得莫名其妙,這迴輪到宗像禮司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國常路大覺麾下氏族滲透國家各個角落,可以說他掌握了國家的命脈,他數十年如一日地壓製著石板的力量,控製著權外者的數量以及王權者出現的範圍。
這的確是一件常人難以想象的事情,權外者和王權者的誕生會極大的影響社會構成,說不定會直接打亂現有的社會秩序,把這些因素的危險性降到最低,黃金之王的付出不可小覷。
所謂的石板,是一塊刻有迷宮般花紋的巨大石板,剛一走進去,藤丸立香就被底下的景象吸引了。
當他想要走近點觀看時,星辰般的十戒把他環繞起來,並遠離石板。
藤丸立香大惑不解:“做什麼?”
“為了防止你拋棄魔術世界,改行當王權者。”說著,蓋提亞威脅性極強的瞥向石板,“摧毀石板也可以達到你的目的!
幸好他的聲音不大,隻有藤丸立香聽到了,殺石板這個提議好像也挺不錯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到剛剛地板顫動了下。
從禦柱塔出來,蓋提亞直截了當地說:“按照你想的去做即可!
這是讚同的意思,藤丸立香愣住幾秒,打從心底裏笑出來,他說:“迴頭我請你吃紅閻特製大餐!
藤丸立香的法子理論上是行得通的,但細節上還得和宗像禮司商量,他們花費了一上午解決這件事。直到中午,藤丸立香才得以找到機會休息會兒。
他出門前,宗像禮司驀地出聲:“若要說他人高潔,你也當仁不讓,因此我來做你的保險栓,我來做第二把劍,不必有所顧慮。”
藤丸立香正在感動之際,蓋提亞把他掐出唧叫。
scepter4的駐地藤丸立香已經熟到不能在熟,吃點東西後,他很自然地爬到自己當貓時最喜歡的休息室長沙發上,腦袋一偏立刻睡死。
宗像禮司端著咖啡經過時,視線在他金色的耳墜和金色的指環上停了好一會兒,他喝了口咖啡,不著痕跡地離去。
……
黃昏,逢魔時刻。
scepter4兩班人馬交替之際,忽然警鈴大作!
淡島世理阻止部下打算查看數值的想法,她肯定地下命令:“所有人離開駐地,立刻執行!”
哪用得著檢測,用眼睛去看就知道了。熾烈的火焰在血染的黃昏中綻放,那人每走一步,地麵就會刻下一次足跡,它炙熱又難以靠近,是周防尊沒有說出口的人生。
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都沒有遇到抵抗的力量,他不認為那個宗像禮司會懈怠到這個地步。
迎接他的是昨晚有過一麵之緣的青年,他站在囚禁無色之王房間前,眼神很清澈,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你想殺了無色之王。”藤丸立香說得很篤定。
周防尊瞟了他一眼,埋頭點燃一根煙,同青年一樣,望向自己頭頂空無一物的虛空,那裏是孕育災難可能性的天空,絕對不是什麼仁慈的存在。
前代赤之王墮劍,導致神奈川慘劇,即將發生的事情也許會重蹈覆轍。唯一不同的是,這裏是scepter4,宗像禮司的責任心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所以他才肆無忌憚的,大搖大擺的闖入。
“我不會阻止你報仇!碧偻枇⑾阋恢庇X得周防尊十分消極,他對自己的力量有所迷茫,有所恐懼,八田美咲口中描述的十束多多良正是賦予這份力量方向的人,所以十束的死亡讓周防尊丟失了方向。
周防尊意外地抬起眼皮,他唿出一口煙霧,在這番對談中第一次出聲:“是嗎!
“因為我不能代替你原諒,無色之王傷害的是吠舞羅和你,所以我說不出什麼勸你看開點,或者就此算掉的話,不過我有個建議。”他說。
“什麼?”
“我們出去打!
“為什麼?”
藤丸立香很肯定地答道:“不要破壞公物,給scepter4的財政造成危機!”
周防尊:“……”
這真的是一個奇妙的家夥。
他欣然應允,畢竟關押無色之王的魔方在藤丸立香手裏,王權者相爭,這棟建築是保不住的。
兩人一路出了牢房,宗像禮司正在空地上等候,他甫一見到周防尊就取下自己的眼鏡。
藤丸立香不解:“為什麼?”
宗像禮司:“這樣就看不清那張令人不快的臉!
藤丸立香:這就是你衝上去揪住周防尊領子的理由嗎?
青王輕飄飄的鬆開周防尊的衣領,完全看不出剛才的那種迅猛和靈敏,他好像已經過足了癮一般,說:“那就開始吧!
“嗬,”周防尊低笑了聲,“沒想到你會來壓陣!
“當然,這裏是scepter4的駐地,我在這裏的理由最為正當。”
藤丸立香把手中的魔方遞給周防尊,魔術的結界已經削弱,隻要稍加破壞,無色之王就會衝破阻礙釋放出來?伤麃K不擔心,因為以駐地為中心,魔神柱們構建起了更加堅固的防禦,一樣讓它無處可逃。
“嘻嘻嘻,竟然會主動捏破障壁,讓本大爺出來!焙傸I具一得到自由,就開始對周防尊實行語言攻擊和動搖,“看來殺掉的那個家夥對你來說也不過如此嘛,那多殺幾個好啦,讓我想想,你好像還有一個軍師吧?那就他啦,嘻嘻嘻~”
紅發男人眼睛微闔,一副沒聽它說話的樣子。
“嘁,什麼嘛,閉著眼睛可抓不到我哦~!”狐貍麵具開始陰陽怪氣,青之王也閉著眼,讓他無機可乘。
而那隻黑毛猴子,他身上有那些章魚腳的味道,它不敢輕舉妄動。
細白的線環繞周防尊幾圈,狐貍麵具幾乎貼到他臉上:“哎呀哎呀,難道被我說中了?那些家夥對你來說不過如此吧?都些用完就可以丟掉的東西,死掉也無所謂哪~”
聽到最後那個詞,周防尊原本合著的眼睛猛然睜開,無色之王大喜過望,不顧一切的往男人眼睛裏鑽,像是一隻寄生蟲。
不出意外,被爆裂的陽炎灼燒,那種劇烈的疼痛感攫住沒有軀體的無色之王:“啊啊啊啊、燙!”
“同樣的當你要上幾次啊!”藤丸立香拎著盾牌暴跳起來,“蓋提亞!”
周防尊結束這場戰鬥隻用了寥寥幾招,弒王的負擔很快就顯現出來,天空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明亮的部分逐漸暗淡下來。
人王已然在半空中待命,風吹動潔白的袍擺,蕩起白與金色的漣漪,流蘇勾畫出奇妙的弧度,他自然地打開雙臂,仿佛要去擁抱這場必然會來到的災難般。
魔力運轉,盾牌表麵的術式展開,複雜晦澀的圖形充斥著麵前的空間,宗像禮司撐住已經脫力的周防尊,那流轉的輝煌使得二人唿吸同時一頓。
“那是能治愈所有傷痕,所有怨恨的吾等故鄉——”
恢弘的城池憑空構築,潔白的城牆和旗幟渲染出莊重嚴肅的氛圍,那是為人稱頌的花之都,千百年來仍舊被人追尋的聖城!
隻要心靈沒有陰霾,就絕對不會崩塌的心靈要塞!
“苦悶之海乃是曇花一現,彷徨之地乃是過眼雲煙,誕生之時已至,延續之時已至,生命之偉業立於星辰之上。”人王同時詠唱道,這一次字句和以前的都不一樣,不是為了奪取後再新生,而是為了地麵本就存在的生命開啟延續。
周防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徹底崩毀,它宛如一隻失去翅膀的鳥,一顆偏移軌道的小行星,朝著地麵急速墮下!
“——顯現吧,已然遙遠的理想城!”
“——體會吧,生命之喜悅!”
二人同時念誦出寶具的真名。
無瑕的聖城籠罩住scepter4的駐地,隻要使用得當,它是連一個國家都可以保護的,無法摧毀的防禦!
可是。
虛浮在空中的蓋提亞意識到自己正在焦急,掌握極點的智慧,身處玉座的他才想起一件事——那麵盾牌展開時,唯獨無法保護的事物是自己,這次展開中,最危險的隻有藤丸立香一人。
因此,不需要集聚熱量去自上而下貫穿星球,而是隻需要調整下方向,自下而上,從地麵抵達無人的高空,擊碎那會掀起毀滅之潮,使地麵墮落的王權之證。
不需要多餘的演算,隻是那麼去希望——
一顆渣滓都不許留下。
絕不允許。
美麗到虛幻的光柱拔地而起,與堅固到了極點的要塞交相輝映。地麵和天空並做謳歌,過去的陰霾和死亡齊齊潰不成軍,在那光芒下,萬事萬物之理隻能在被允許的範圍內流轉,歌頌生命之原初,讚美生命之旅程!
一個是矛一個是盾,一個固守一個橫掃。
另外一縷金色來到藤丸立香的眼前,在那絕無僅有的輝煌中,蓋提亞的聲音因為生氣或者是別的,變得有點生硬:“沒有下次了!
沒有下次了,即便舍棄自身也不許生命悄然逝去的事情,做一次就足夠了,從此以後都不會再有。
藤丸立香抿著唇,藍眼睛裏卻滿是笑意:“因為我相信你啊。”
這句話也足夠了。
他開玩笑式的伸出手,然後頭撇向另外一邊,早前他曾經用迪〇尼長發公主的梗打趣過蓋提亞,這次人王大概也會和往常一樣,罵他能不能幹點陽間的事情。
入手的是飽滿而又溫暖的感覺,一二指節能夠感受到毛絨絨的發絲,指根和手掌則是皮膚相觸的感覺。
藤丸立香訝異了好一會兒,才驚覺那是蓋提亞的額頭,感官在那一刻抵達生來的頂峰,仿佛連血液在血管中奔湧的聲音也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蓋提亞一向傲慢,因為他自誕生起,視點就高於人類,所以他會固執地漂浮,要藤丸立香來仰視他——身為超越者,是人類不可企及的存在,允許仰望已經是莫大仁慈。
然而現在,他心甘情願俯首,去換取一個人類的俯瞰和觸摸。
可以說,人類馴服了他的野獸,野獸也征服了人類。
這沒什麼不好。
藤丸立香十分感動:“你能不能再滿足我一下,改個名字吧,就叫做蓋提牙!”
蓋提亞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藤丸立香十動,他然拒:“少在這裏得寸進尺!
作者有話要說:這……馴蓋高手?看了馴龍高手的番外,無牙仔我的愛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