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片場出來以後,劇組的人又安排了個局給明崢過生日。
上車出發(fā)去目的地的時候燕茂一直在打電話。
明崢坐在他旁邊聽了幾句,是在聊一部電影的投資。他下部片子是一個少年探險的故事,目前正處於籌備階段。
明崢無所事事地聽著,扭頭去看窗外的雨。
沒一會兒燕茂掛了電話,看他入神地盯著外麵的雨看,打量了他一會兒才開始沒話找話:“你出生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
明崢嗯了聲,答:“你說過好多次了。”
燕茂看了他一會兒,奇怪地問他:“你為什麼不開心?”
大多時候,明崢覺得他和燕茂並不了解對方,但奇怪的是他不高興的時候燕茂總是能察覺到。
因?yàn)檎也坏骄唧w原因,明崢隻好把這歸結(jié)於血濃於水。
明崢答他:“剛剛走的時候,他沒有跟我說待會兒見,也沒有偷偷看我,有點(diǎn)反常,我在想為什麼。”
燕茂還愣了下:“誰?”
“鄭觀語。”
燕茂:“……”
明崢皺著眉開始分析:“據(jù)我對他淺薄的了解,他應(yīng)該還在生我的氣,覺得我騙了他,表麵上好像已經(jīng)原諒我了,但心裏肯定很不爽。”
燕茂覺得這個話題十分無聊,但不好明說,拿起邊上一本電影雜誌翻了起來。
沉默了會兒。
燕茂眼睛還盯著雜誌,嘴上慢悠悠說了句:“記得你以前還誇過他很會演?他的電影也會買來收藏。”
明崢?biāo)伎剂藭䞍海X得這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坦然承認(rèn):“他的電影都蠻好看。”
燕茂若有所思道:“他喜歡你,你應(yīng)該很開心。”
明崢奇怪地問他:“為什麼我應(yīng)該開心?”
燕茂反問他:“不開心?”
明崢偏開頭去看窗外:“…… 並不是每個人都希望幻想變成現(xiàn)實(shí)。”
燕茂笑了笑:“好吧。”
沉默了會兒,明崢又冷不丁地問他:“你覺得他怎麼樣?”
燕茂問:“哪方麵?”
“哪方麵都行,你隨便說說。”
“從導(dǎo)演的視角看,是很優(yōu)秀的演員。二十出頭就能拿最佳男主角的人能有幾個?他很有天賦。拍很多年戲,但眼睛裏還能看到純真的演員真的很少,他很純粹。”
明崢點(diǎn)頭,追問道:“沒了?”
燕茂看了看他,失笑道:“你還想我說什麼?”
明崢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燕茂了然道:“那個啊…… 唉,談戀愛這種事情你自己喜歡就好了,真的不用問我怎麼看。”
明崢移開視線:“哦。”
一時無話。
結(jié)果燕茂下一句問他:“你很喜歡他嗎?”
明崢像是被嚇了一跳:“我喜歡他?”
燕茂想了想,奇怪地反問他:“不喜歡嗎?”
明崢不答了。
車子駛過彎曲的山路,大雨滂沱,雨滴打在車窗上模糊成一片。
就著明崢過生日的機(jī)會,劇組直接包下一家山莊給大家放鬆,說來了畹町也沒出來玩過,這一次就休息一下。
山莊風(fēng)景還可以,房屋是改良過的小竹樓,周圍種了很多熱帶水果和植物。以前明崢經(jīng)常和他小姨來這家店吃飯,知道他們家的菠蘿飯和椰子糕做得很好,鄭觀語肯定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地方菜。
他應(yīng)該會喜歡吃吧。
結(jié)果吃飯的時候明崢發(fā)現(xiàn),鄭觀語居然沒有來。
明崢覺得很疑惑,可是飯桌上沒有人主動提起這件事。
他在心裏猜測鄭觀語可能待會兒就來了。
燕茂隻在畹町待兩天,一天來看明崢,一天留出來去山上給明文瀾掃墓。
舟車勞頓,燕茂和李誌元喝了幾杯後就覺得十分疲憊,把明崢叫到房間裏聊了幾句,並且交代明天他會早上離開,不必相送。
明崢關(guān)上門的時候?qū)ρ嗝85溃骸跋麓我姡俪闊煟D憬】怠!?br />
燕茂笑著迴他一句:“那我祝你戀愛順利,但希望你先好好拍戲。”
不愛聽說教,明崢砰一聲關(guān)上燕茂房間的門。
走出來,吃完飯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湊在一起玩起了牌,還有一些在喝著米酒欣賞雨景,自拍。
明崢走出來無所事事地看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鄭觀語。
他覺得實(shí)在奇怪,隨便揪住一個路過的人,很別扭打聽:“…… 鄭觀語沒來嗎?”
那人看了看他,點(diǎn)頭道:“鄭老師留在酒店休息了,說不太舒服,不來了。”
不太舒服?
明崢覺得不太舒服大概率是借口。
難道真的生氣了?
還是說不想跟燕茂一起吃飯,因?yàn)椴缓靡馑迹?br />
思來想去,明崢感覺不太對勁。
可是鄭觀語都不舍得把蛋糕拍他臉上,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猶豫了會兒,明崢還是打了鄭觀語的電話。
打不通。
他看了雨發(fā)了會兒呆,感覺鄭觀語缺席這次聚會是很蹊蹺的事情,十分想知道鄭觀語到底為什麼不來,此刻又是不是窩在房間裏聽評書睡大覺。
想了半天,明崢還是給巖麗打了個電話,麻煩她從家裏開一輛車過來給他。山莊這邊基本叫不到車,他也不想用燕茂和劇組的車迴去。
然而巖麗又開了一輛十分招搖的車來,如果沒記錯,這輛車還是防彈的。
明崢撐著傘在那輛車邊上無語地站了會兒,十分不想上車的樣子。
巖麗很不走心地敷衍一句:“…… 別的車都送去保養(yǎng)了,家裏目前隻剩這一輛。”
很明顯的謊言。但明崢暫時也別無選擇,隻能收傘上了車。
路上明崢在車裏沒事做,莫名有點(diǎn)煩躁。他在手機(jī)屏幕上看了一圈,最後百無聊賴地點(diǎn)進(jìn)了某個社交軟件。
他平時其實(shí)很少看這些東西,網(wǎng)絡(luò)世界對他而言有點(diǎn)太吵了。
猶豫了會兒,明崢最後打出了‘鄭觀語’三個字,找到他的私人賬號後點(diǎn)進(jìn)去翻了翻。
看上去很官方的一個賬號,沒什麼有新意的東西。
鄭觀語走到今天現(xiàn)在其實(shí)已經(jīng)不用刻意去經(jīng)營什麼了,作品就是最有說服力的東西。他這賬號發(fā)的東西要麼是合作要麼是宣傳,很少有自己生活有關(guān)的東西,就算發(fā)也都是很無聊的內(nèi)容,一片雲(yún)啊,一盆花啊,做的菜之類的……
他發(fā)的東西也跟他平時看上去一樣,溫溫柔柔,簡簡單單。
其他都很正常,唯一有一條比較奇怪。
發(fā)表時間是去年八月底,定位在威尼斯的一個小鎮(zhèn)上。明崢粗略算了算時間,這好像是鄭觀語當(dāng)時給《過境》客串完離開瑞麗後的那段日子,上下博文關(guān)聯(lián)一下,他應(yīng)該是在威尼斯參加完電影節(jié)後去了附近旅行。
內(nèi)容是一段視頻,沒拍自己,鏡頭一直對著窗外,那是一片很漂亮的森林,天是陰天。
視頻配了一段很安靜的鋼琴曲,明崢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但他感覺,這首曲子作曲者寫的時候應(yīng)該很難過。
然後鏡頭移動到桌子上,上麵放著一顆皺巴巴的東西……
明崢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那是一顆放了很久,已經(jīng)變幹的橄欖。
視頻就到那兒,配文隻有一句話——
“你會忘記我嗎?”
這是鄭觀語那個賬號裏,唯一一條帶有明顯個人情緒的內(nèi)容。
明崢還看著那行字發(fā)著呆,前麵開車的巖麗在前麵提醒了一句:“我們到了。”
他迴過神來,巖麗先下車幫他撐起了傘,一直把他送到酒店大堂。
明崢心不在焉地進(jìn)電梯按樓層,一步步走到鄭觀語房間門口…… 他突然想起那次深夜收工迴來,他們牽著手一起迴來的那天。
那一天沒有攝像機(jī)在拍,但他們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演著,像是演給對方看,又像是演給自己看。
明崢吐出一口氣,敲響了鄭觀語房間的門,並且已經(jīng)想好了對鄭觀語說什麼:你說要給我生日禮物的,我來拿。
對,這個理由聽起來是勉強(qiáng)說得過去的。
開門的是阿麥。
他看見明崢,十分詫異地睜大眼,無聲地表達(dá)了驚訝。
明崢看了阿麥一會兒,問:“他呢?”
阿麥猶豫地看了身後一眼,小聲又扭捏地對明崢道:“觀語哥…… 不太舒服,明崢哥你有事嗎?明天再來找他吧,那個……”
明崢問:“他人呢?”
阿麥指了指房間裏:“他在休息,現(xiàn)在有點(diǎn)不太不方便見…… 誒不是,明崢哥你別——”
明崢衝動地闖進(jìn)去後,發(fā)現(xiàn)鄭觀語人坐在地上,半倚著床…… 衣服皺巴巴的,看上去確實(shí)是不太舒服的樣子。
明崢皺著眉打量他。
阿麥連忙解釋道:“迴來以後他手就疼得不行了,我說去醫(yī)院,他打死都不去,好像是有點(diǎn)心情不好,自己跑去前臺拿了瓶威士忌喝了起來…… 喝醉了,我正在頭疼。”
明崢立刻做了決定:“我來陪他,你去休息吧。”
“啊?可是……”
明崢盯了他一眼:“你是不放心我嗎?”
阿麥思考了下,感覺鄭觀語應(yīng)該也很樂意跟明崢待在一起,猶豫了會兒,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當(dāng)電燈泡比較好。
離開前阿麥委婉地提醒了一句,鄭觀語喝醉了不老實(shí)。
不老實(shí),有多不老實(shí)?
在床前站了會兒明崢才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臉,叫他:“——鄭觀語。”
鄭觀語抬頭,醉眼朦朧地看了他一會兒。
明崢很耐心地讓他看,讓他確認(rèn),等了很長時間。
“明小崢。” 鄭觀語突然道,“生日快樂。”
明崢看了眼時間:“我生日已經(jīng)過了。”
“是嗎。” 鄭觀語呆呆地點(diǎn)頭,“對不起。”
明崢不知道為什麼鄭觀語要說對不起,這句話有點(diǎn)離奇。
他有點(diǎn)懷疑鄭觀語是不是三分醉想演他,決定先觀察一下。
邊上還有喝到隻剩一點(diǎn)的酒瓶子。明崢拿起來看了看一眼是什麼酒,然後把剩下的那一點(diǎn)喝完…… 大概是前臺隨便拿的,不是什麼好酒,不太好喝。
明崢彎下身子,湊近了些問他:“你為什麼要喝酒?”
“心情不好,手也很疼。”
“為什麼心情不好?”
鄭觀語看了他一會兒,有些大舌頭地迴道:“你騙我…… 我就不能生氣,不能心煩嗎?”
明崢?biāo)伎剂讼拢D(zhuǎn)移話題:“你手很疼嗎?”
他走過去想拉他的手看了一看,但鄭觀語避開了,抬起手捂住胸口,說:“我心疼。”
明崢隻能收迴手,撐著膝蓋看他,問:“為什麼心疼?”
“因?yàn)椤?難過。” 鄭觀語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怎麼這麼煩啊……”
說完他難過地?fù)u了搖頭,似乎很疲憊。
明崢感覺此人喝醉了說話有點(diǎn)幼稚…… 還有點(diǎn)脆弱,反正就和平時衣冠楚楚的樣子很不一樣。
這個樣子的鄭觀語沒那麼雅正端方,有些狼狽,甚至有點(diǎn)醜。這個樣子的鄭觀語還是很難得的,反正明崢是第一次見,覺得很稀奇。
喝醉了居然是這樣的,有點(diǎn)好玩。
明崢笑了笑,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難受就睡覺好不好?我在旁邊看著,你睡著了我就走。”
這句話鄭觀語其實(shí)都沒聽清楚,但很敏感地捕捉到了 “走” 這個字眼,一下子撲過來抱住明崢的腰。
明崢避讓不及,下意識躲了躲,手不小心按在他臉上,碰到嘴——
想移開,但手指被鄭觀語直接含進(jìn)了嘴裏。
“……”
溫暖的觸感從指尖直通大腦。
明崢腦子一麻,嚇得連忙退後,躲得十分慌張。
身體沒了支點(diǎn),鄭觀語身子一歪差點(diǎn)摔倒,明崢隻好重新靠過去扶他,結(jié)果這人又撲過來抱住自己……
鄭觀語固執(zhí)地抱著他,語氣低落道:“…… 不要走。”
…… 這就不好玩了。
事發(fā)突然,明崢也不知道是該抱他還是推開他,怕弄到鄭觀語傷的那隻手,隻能先任他上下其手地摸了一通。
沒糾纏多久,鄭觀語像是沒力氣了,身體軟綿綿地癱倒下去…… 明崢穩(wěn)住他的肩膀,還沒想好怎麼處理這個情況,鄭觀語又精準(zhǔn)地找到了明崢的手。
先是用臉頰碰了碰,然後湊過來含住明崢一根手指,慢慢地舔。
明崢:“……”
是的,鄭觀語喝醉了確實(shí)很不老實(shí),並且對自己的手情有獨(dú)鍾。
明崢心煩意亂地想著該怎麼辦,但很快就被鄭觀語含得無法思考了。
他的嘴很溫暖,舌頭軟軟的,舔得十分投入。客觀來說,比他拍的那天舔得好多了,他喝醉了,此刻沒什麼顧忌。
他們是拍過這個鏡頭的,這是屬於高小羽和陳舟的一段情事。
但現(xiàn)在他們不是高小羽和陳舟,這是也不是片場,這裏沒有別人,沒有導(dǎo)演會打斷他們,旁邊就是床,他們現(xiàn)在不是在演戲,這出戲沒有劇本。
明崢皺著眉喊了他一句:“鄭觀語……”
鄭觀語迴他的是一句嗯,鼻子裏麵哼出來的,很曖昧的聲音。
明崢看著他,思考了幾秒,心裏微微歎了口氣。
說實(shí)話,很多時候他不知道怎麼麵對鄭觀語。
鄭觀語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對自己笑,黏黏糊糊地朝自己身上撲過來的時候…… 明崢總是在懷疑這個鄭觀語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想象裏的鄭觀語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和自己在一起的那個鄭觀語不是電影裏那個遙遠(yuǎn)的鄭觀語。
接觸久了才發(fā)現(xiàn),鄭觀語也有很多平凡的、不那麼光鮮的樣子,難過的時候也會躲起來,不想讓人看見。
君子是外人叫他的,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也不那麼君子,沒那麼高貴,他就是個會哭會笑的普通人。
那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
新鮮,好奇,好感,喜歡,欲望,愛?
如同搞不懂陳舟為什麼喜歡高小羽一般,明崢發(fā)現(xiàn)他也同樣搞不懂自己對鄭觀語的感情,那種感覺似乎很難命名,像是很多很多的念頭交織在一起。
手完全濕了。鄭觀語此刻在舔他的手心,閉著眼,十分沉迷的樣子。
這麼看,他像個影星嗎?
他像那個出道迄今順風(fēng)順?biāo)哪贻p影帝嗎?
不像,還挺脆弱的。
房間裏很安靜,明崢隻能聽到雨的聲音、舔舐時曖昧的聲音,以及急促的唿吸聲。
明崢盯著鄭觀語的臉?biāo)伎剂藥酌耄沒想好自己要怎麼辦,鄭觀語伸出了手,很曖昧地在他的褲子上來迴亂摸。
明崢第一次警告他:“放手。”
鄭觀語也不知道到底聽清沒,手還在亂摸。目前這個姿勢不太妙,他臉對著明崢的胯,茫然地抬著頭看他,手動來動去的。
半分鍾後,明崢盯著他的眼睛,警告了他第二次:“別亂摸。”
鄭觀語沒有理他,還在亂摸,已經(jīng)開始拉他的褲子拉鏈了。
事不過三。明崢靜靜看了他幾秒,一遍遍撥開他到處點(diǎn)火的手,但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悸動在緩慢爬升……
明崢唿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感覺自己好像不是很想推開鄭觀語…… 就是這人喝醉了動作太笨,半天解不開自己的褲子。
明崢長長歎了口氣,握住他的手,幫了他一把。
窗外大雨滂沱…… 可周圍的聲音這一刻好像全消失了,明崢隻聽見了自己急急的心跳聲,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