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著高中同學的順風豪車,尚揚到了小區門口。
車還沒停穩,他就看見大門外站著一個高個兒男的,穿了件暗紅色羽絨服,兩手插著衣兜,領口一團白,是揣在衣服裏的小狗露出來的頭。
井軒踩了剎車,靠邊停下,還在繼續與尚揚聊的話題:“你考慮一下?”
“不考慮!鄙袚P道,“謝謝你順路送我迴來。”
他不猶豫地解了安全帶,開門下車。
揣著狗等人的金旭立刻就動了,朝他走過來,視線有意無意地往車裏看。
車裏的井軒也看到了車外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不等尚揚與他告別,他竟也下了車來,從車前繞到這邊,道:“你好,我是尚揚的老同學!
“你好,”金旭看了尚揚一眼,道,“我是他表哥!
尚揚在旁拆穿道:“你不是,少騙人!
金旭:“……”
尚揚對井軒道:“我男朋友,也是公安。”
金旭立時便露出意外但又忍不住高興的細微表情。
“猜到是了!本幮α艘幌,道,“迴去吧,天冷。迴頭找你玩。”最後一句是對尚揚說的,語氣裏似有若無的親近感。
他又對金旭點了下頭,道:“小狗挺可愛。”
伊麗莎白聽到好像是說它,歪了歪狗頭,是無意識賣萌,但此時它被揣在金旭胸前,腦袋一歪,看起來就很像金旭發了個狗頭表情包。
老同學上車,走人了。
“這人沒安好心吧。”金旭轉頭對尚揚,不滿道,“就這還跟我像七八分?是說比我矮了七八公分嗎?”
尚揚笑出了聲,道:“你自己說說像不像!就剛才他那句 ‘迴頭找你玩’,那種語氣和表情,我打賭你以前也那樣過。”
當初金旭以為尚揚不喜歡內向的人,就故意凹著“擅長撩騷的帥哥”人設來追求尚揚,一天到晚就是一邊臉紅害羞,再一邊努力說騷話。而實際上尚揚一早就感覺他是在裝蒜,可他自己不知道啊,還自我感覺良好,認為自己裝得很像。
這時候的金旭絕不認賬,道:“沒有,不可能,我是很高冷的。”
要迴家了,高冷的金警官把狗掏出來牽著遛。
夜裏院內無人,尚揚也覺得手冰,把手插到金旭口袋裏,兩人一狗進了小區大門。
金旭與他在自己衣兜裏牽著手,滿意許多,問道:“你這同學什麼情況?”
“自己猜去,”尚揚斜睨他道,“你不是最聰明的嗎?”
金旭心裏有數,說:“他跟你表白了,你告訴他你有對象,是不是!
“都猜到了還問什麼?”尚揚故意說,“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出來看帥哥,看到了吧,人家帥不帥?”
金旭倒還算比較客觀,說:“長得還行。不帥也不敢追你!
“他長得是還不錯的!鄙袚P也很客觀。
他把高中時自己和井軒的顏值難分伯仲,出現了一個班裏允許同時存在兩個班草的情況,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講了一遍,自己說自己是班草,就算是事實,也還是有點臭不要臉。
“草和草不一樣,”尚揚最後自謙道,“人家是班草的草,我是草根的草。”
“你如果都是草根了,我是什麼?”金旭不可思議道。
“這……是比出來的。”尚揚把井軒的家世告知了金旭。
金旭想說點什麼,但能想到的都不是好話,還很容易掃射到尚揚,最後索性算了,沒說出來。
兩人迴到家裏,尚揚脫了外套去洗手,金旭追著問他:“這人該不會從高中就暗戀你吧?”
尚揚道:“怎麼可能?”
金旭道:“怎麼不可能?過年在你家看你高中照片,那時候長得就挺勾人的!
“滾,”尚揚罵道,“你這都什麼形容詞!
“說你的顏值,歪歪滴艾斯!苯鹦竦。
尚揚哈哈笑,潦草地擦了手,冰涼的雙手濕漉漉地來碰金旭的臉,金旭也不躲,被他捧著臉揉搓,兩人淺淺親了親,分開後意猶未盡,索性大親特親。
晚些時候,金旭拿著掛燙機燙兩人明天上班要穿的襯衣。
尚揚晚飯沒吃飽,熱了杯牛奶在喝。
金旭仍在關心那個井軒到底什麼意思,說:“他是今天見了你,看你長大了還是這麼帥,才突然打你主意了?”
尚揚道:“也不是,他提前找人打聽了我的現狀!
“看出來了,”金旭道,“他應該知道你在跟我搞對象,剛才一看見我,他就知道我是誰。他看我那眼神,就好像在說,哪來的土狗,憑什麼揣個純種的馬爾濟斯!
尚揚:“……”
“能憑什麼,”金旭氣勢拉滿,說道,“就憑老子長得帥!
尚揚:“……”
他佯裝責怪道:“其實也怪你,誰讓你走哪兒出櫃到哪兒,本來就該好好捂著的事,被你弄得誰有心打聽,都能知道!
金旭冤枉道:“你都帶我去你父母家過年了,能捂住才怪。”
初一那天到尚揚父母家裏拜年的人不少,除了親友晚輩,就多是他倆的老下屬。金旭那天在場,尚揚父母隻跟人介紹他目前的職務,沒明說他與自家的關係,旁人也沒多問,該明白的自然也都能明白。
尚揚這時一聯想,恍然大悟了,他這一晚上最納悶的事,是井軒怎麼知道他性取向為男的?很可能就是因為金旭登堂入室,在他家裏過年這事,被什麼人傳到了井軒耳朵裏。
“他沒暗戀我,也不是什麼打我主意!鄙袚P道。
井軒找人打聽尚揚的資料,又主動來搭訕他,這其中的理由,非常的不“草根”。
前幾年裏,井軒就跟家裏出了櫃,他家長輩雖無奈但也都接受了。
他的爺爺在去年年底被檢查出了惡疾,病入膏肓,唯一的遺憾,是還沒能看到最疼愛的孫子井軒找到攜手一生的伴侶,當同性戀也沒有單身的權利。
基於他們家的家世背景,井軒想要找到一個能令他爺爺覺得各方麵都滿意的男友,不是太容易。最合適就是出身清白的軍警家庭,在體製內工作,父母和自身的級別都能拿得出手,年紀和外貌還要與井軒能夠相匹配,這更難找了。
好在他們那樣的人,隻要瞌睡就有人會送枕頭,在井軒迫切需要找一個“尚揚”的時候,“尚揚”的信息就被人推送到了井軒麵前。
金旭都聽笑了,說:“沒想到還是高中同學,大水衝了龍王廟,班草看上了班草!
尚揚道:“沒看上,就是想找我跟他一起去糊弄他爺爺。我當然說不行!
“我看都是套路!苯鹦竦,“騙你跟他去老人麵前演情侶,演著演著就假戲真做了。”
尚揚:“……我才沒有那麼大魅力!
金旭道:“不重要,你這同學那條件,還能找不到男同願意陪他演?為什麼挑三揀四,還不就是選妃?都當男同了還要搞這一套,真當自己姓趙!
“不要亂說話。”尚揚道,“我又沒答應,真選妃也讓他自己慢慢選去唄!
金旭每次遇到這種人和事,就會陰陽怪氣幾句,尚揚不讓他說他就不說了。尚揚感覺這樣還挺好,重點放在了這上麵,總比放在拈酸吃醋上要好。
但他還是樂觀得太早,過了一會兒,他洗完澡準備睡覺了,金旭還在惦記這事,他一上床,金旭就過來圈著他,無理取鬧起來了,道:“我帥還是你同學帥?”“你愛不愛我?”“我要是不帥了你還愛不愛我?”
尚揚剛開始還應幾聲,後來困了,煩死了,誠懇建議道:“伊麗莎白最愛你,要不你去跟它一起睡地板,要不你就閉嘴!
關鍵時刻見真章,金旭和伊麗莎白這對平時看起來人狗情深,竟然不是雙向奔赴。因為金旭果斷選擇閉了嘴。
之後他做了一晚上被奪妻的狗血夢。早上醒來,神情悲戚精神恍惚,三分真的,七分裝的。
尚揚看出來了,但對著這張帥臉還是難免心生憐愛,甜言蜜語哄了哄,最後還大方地送了一份羊肉手抓飯,結束了這次風波。
春節假期結束,尚主任帶助手迴單位上班。
之後井軒又聯係了他幾次,不死心地請他“再考慮一下”,都被尚揚不留餘地地拒絕了。
其實出於部分私心原因,尚揚沒有與金旭明確說明,井軒還不是隻想找他到老人麵前假扮情侶,而就是要找他“談戀愛”。
那晚聚會結束,送他迴去的路上,井軒在坦白了提前找人查過他以後,就把自己需要找個如他一般條件男友的事一並說了。因為那些個人信息並不涉及隱私,尚揚雖然不爽但也沒再說什麼,反過來勸井軒,與其做這些還不如好好照顧老人,在最後的時間給與陪伴。
井軒則表示:“他的心願就是這個,退一萬步說,就算不是為了讓他安心,是為了我身體還健康的父母,還有家裏其他長輩,我最終還是需要找一個像你這樣的對象!
又說:“你找我談戀愛的話,比找你男朋友那樣的也合適很多,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說句自大的話,讓你男朋友選,他可能都更想和我談戀愛。”
尚揚當時心裏想的是,這人指定是有世界上最大的大冰塊。
有的人就是發自真心地認為,金錢與地位能換來一切,如果暫時沒能換到,隻是因為錢不夠多,地位不夠高。
井軒找了尚揚數次,尚揚都不怎麼搭理他,他漸漸也不再打電話和發消息來了。
元宵節過完,尚揚忙著準備一個係統內的重要會議,是助手插不上手的工作。助手便每天好好學習,應對進修班即將到來的結業考試。
——還有一個月,他半年的假期就要結束,該迴去繼續給省廳打工了。
這天中午,兩人在食堂吃飯,袁丁風風火火進來,打了飯以後,瞧見他倆,端著餐盤過來和他倆拚桌。
“最近很忙?”尚揚看袁丁下巴一層胡茬,道,“怎麼胡子都不刮?”
“是不是有案子?”金旭道。
“沒有,在忙升級考試,熬夜學習,早上起晚了。”袁丁道。
尚揚嘲笑他平時不努力,臨時抱佛腳。金旭顯然有點失望,自己沒案子破,本來還想聽聽別人破案過幹癮。
“最近你們刑偵局有什麼案子嗎?”尚揚替對象要故事會,道,“說兩件別人經手的也行,讓你金師兄嗑一嗑。”
別人嗑藥嗑cp,金師兄嗑案子。
袁丁取笑了幾句,認真道:“案子是有,還是命案,別組人在負責,我隻聽說了一點!
“哪兒出了命案?”尚揚詫異道,“是北京轄區內嗎?怎麼沒聽說?”
兩位師兄表情都凝重起來。
袁丁低聲道:“具體情況我不是太清楚,聽說死者是個男的,年紀不太大,華中某省來京務工的,帶著老婆和孩子,被發現死在了租來的民房裏,老婆和孩子不見了。”
“死者老婆有嫌疑嗎?”尚揚道。
“有!痹〉,“還找到一個男嫌疑人……”
他將聲音壓得更低,道:“這事暫時被壓著沒傳出來,是因為這男的嫌疑人身份特殊,是個……”
待他說完,尚揚和金旭同時色變。
“是姓井嗎?”尚揚道,“跟我同歲的?”
袁丁詫異道:“是主任你認識的人嗎?”
金旭解釋道:“是主任差點嫁入的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