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厲害還有名氣的金警官道:“現在怎麼著,先去找周玉?先說好,午飯就我跟你,你別客氣地非要叫別人一起,我不幹。”
“你想叫周玉,人家還沒空。”平平無奇有點錢的尚主任道,“我剛才跟她聯係過,她出去辦事了,等會兒才迴來。哪裏有冰箱?水果先放起來。”
兩人要進單位去,尚揚拿出證件給門衛看過,被放了行,才跟金旭進了院內。中午剛下班,樓上人還多,尚揚不想這時上去,萬一碰見半熟不熟的人,還要打招唿再客套一番,也是怪麻煩的。
金旭就讓他在樓下稍等,自己提著水果上去了一趟,隊裏有不少人在,金旭拿出一半果盒來讓他們分了,說是“領導請的”,把另一半存放了冰箱裏。
樓下的尚揚等著,也不急,立在盛放的櫻花叢前曬太陽,還有幾個小時就要迴去了,這讓他更珍惜眼前的愜意,在男朋友單位樓下等對方下班,這幸福感有一分鍾就能享受一分鍾。
金旭下來,叫他:“小揚,走了。”
他快步過去,與金旭一道去食堂吃午飯,肩上沾了幾瓣落櫻,被風輕拂去。
到食堂後,金旭兩指捏著飯卡,霸總一般道:“隨便刷。”
尚揚:“……”
隨便刷了兩碗麵和兩碟配菜,找了個邊上的位置坐下,金旭生怕招待不周似的,又去端了湯迴來,剛放下又走了,迴來時拿著盒裝酸奶和堅果包,還覺得不行,想再去添點什麼,尚揚忙道:“快別去了,這桌上已經早中晚飯全都有了,喂豬呢你?”
金旭隻好坐下,道:“在你那兒的時候,你每天也是這麼喂我,你們食堂師傅手藝好,剛去的第一個月我增了好幾斤。”
尚揚好笑並恍然,說:“我就說,你怎麼那陣每天都要去健身房。”
當時金旭去單位健身房去得異常勤快,尚揚以為他是忽然整天坐辦公室,不習慣了,還是得堅持活動筋骨,可當問他的時候,他卻說是:沒用過貴單位這麼精良的健身器材,全當是去薅羊毛。
“問你你還不說實話,”尚揚道,“怎麼現在又肯說了?”
他倆坐的這桌前後沒別人,也不怕被聽見,金旭堂而皇之的模樣仿佛在談工作,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看我老是去鍛煉,以為我虛了是不?小瞧誰呢?……你自己說,這半年是不是美得很?”
“……”尚揚道,“你看看四周有沒有掃黃的同事?馬上就來抓你了。”
金旭裝模作樣地看看旁邊,尚揚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又憋了騷話要講,微抬高筷子尖,指了指他,警告的意思很明確。
“你看那誰?”金旭向尚揚身後示意。
尚揚起了疑心,不肯迴頭,隻當這家夥要耍什麼詐。
“金隊好。”但還真有人從他後方過來了。
他正了神色,迴頭看過去,來人看到他,也忙打招唿:“哎?尚主任好!”
“小張,你好。”尚揚記得對方,是金旭在檔案室工作時同間辦公室的一位檔案管理員。
小張笑著問:“尚主任這是來出差?還是來、來探親的呀?”
這不尋常的打磕巴,讓尚揚也一瞬間記了起來,檔案室的櫃門早被金旭踹開了,上迴他去,還有不少管檔案的同事樓上樓下地悄悄圍觀他。
“都不是,”金旭替他迴答了小張,說,“他是來咱們食堂蹭飯的。”
尚揚:“……”
“我懂我懂。”小張一臉心領神會的樣子,笑嗬嗬地道別,走開了。
尚揚略有不安地心想,心領神會了什麼?懂了什麼啊?
吃過午飯,尚揚問了周玉,她還沒從外麵迴來。金旭便帶他到自己辦公室去玩,現在正午休,出外勤的不迴來,內勤都找地方休息了,樓上沒什麼人,樓道裏也安安靜靜。
上次尚揚來,金旭的工位在檔案室,是後麵的另一棟樓,國保部門所在的這棟樓,他還是第一次來,也是第一次進金隊長的獨立辦公室。
“你坐。”金旭很有東道主姿態,請客人坐下,又從櫃子最上麵一格拿了茶葉和茶具出來,給客人泡茶。
他這辦公室和他家裏差不多,幾乎沒有雜物,哪兒都幹淨且空蕩,桌麵上隻有電腦和座機,旁邊小幾上倒是放著一個隨行杯。尚揚看它有些眼熟。
“這杯子?好像是我的。”他認出來了,這是他自己辦公室裏好幾個閑置杯中的一個,金旭去年剛去給他當助手,沒帶水杯,他就讓金旭從他那兒隨便拿一個先用著,這人用了幾個月,最後還千裏迢迢帶迴了西北。
金旭逗他說:“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叫叫它,看它應不應你。”
尚揚不接他這幼稚的玩笑,坐下等著喝茶,茶葉是好茶葉,可這家夥就純粹是在瞎泡,尚揚看了兩秒鍾就受不了了,把他撥拉到一邊去,自己上手洗了茶。
“我跟這不識好歹的水杯可不一樣,”金旭煞有介事道,“你叫叫我,我立刻就應給你瞧瞧。”
尚揚:“……”
兩人關著門,輕聲聊著天,又一起喝茶,一個不想上班,一個不想迴去,盼著這舒服的午後時光能再長一點,慢一點。
偏就有人來敲門,房間裏兩個人自覺地離遠了些,金旭才道:“進來。”
是他下屬隊員,推門,探頭進來,問:“金隊,在忙嗎?”
“什麼事?”金旭示意他進來說。
隊員便走了進來,看到坐在裏麵的尚揚。尚揚對他露出十分官方的微笑。
“嫂子好,”這隊員卻是個愣頭青,剛聽別人說是“金隊家領導”請吃的水果,腦補得很全麵,緊張而客氣地說道,“水果很新鮮,還都很甜。”
尚揚:“??????……………………”
金旭一臉嚴肅,利索地站起來,過來搭了隊員的肩,帶著隊員出去說事,反手關上了門。
死機的尚揚這才重啟了,端起茶杯猛喝幾口。
過了兩分鍾,金旭獨自推門進來,道:“我去刑偵那邊一趟,周玉迴來了,有點事,我過去碰個頭。你去嗎?”
聽是工作方麵的事,尚揚便道:“我不去添亂,你把水果拿過去吧。聊完正事要是有空閑,我再過去跟周玉見一麵。”
“好。”金旭又看看他的臉色,道,“沒生氣吧?”
尚揚板著臉道:“本來沒有,現在很氣,你嘴角要咧到耳朵邊去了。”耳朵還紅得要命,又高興又害羞,這家夥。
金旭搓了下自己的臉,裝蒜道:“沒有吧。那我過去一趟,你先自己玩會兒,電腦能用,涉密的東西不在裏頭存。”
刑偵這邊,周玉剛奔波了大半天迴來,一臉疲憊,麵無血色,坐在椅子上跟下屬聊工作,她見金旭大步進來,衝他擺了下手,歉意道:“金隊,我不站了,正好今天例假,腰疼。”
“那水果還能吃嗎?”金旭把水果放在桌上,道,“我老婆讓給你帶的。”
周玉看了眼果盒,那分量肯定不是給她一個人的,她叫幾名下屬來吃,又嘴饞,道:“給我留一點,我再休息一會兒,我能吃點。”
刑警們分水果吃,金旭問:“什麼進展?小舅子雇的兇,抓到了?”
“沒有。”周玉道,“找著他在隔壁省的落腳點,那邊同事上門,沒抓著,人給跑了。”
金旭皺眉道:“那我把水果拿走吧,等抓著人再來找我要。”
一群刑警:“……”
不是因為金隊長如此冷酷無情,而是大家跟金隊也都算熟人了,很少聽見他開這樣的玩笑。
周玉卻知道他是陪老婆玩了一天,心情很好。她說:“我還沒說完呢,正主是沒抓著,但抓著同夥了。”
金旭奇道:“怎麼還有同夥?常亞剛的小舅子雇了幾個兇?”
“就一個。”周玉道,“不是常亞剛被殺案的同夥,這大哥跑去隔壁省,跟另外兩個人,一男一女,三個人組成了犯罪小團夥,正在實施一起綁架勒索,隔壁省公安同事幫咱們抓他,歪打正著,正好抓著了一男一女,還把被綁架的那孩子也解救了。”
死者常亞剛的小舅子付了十萬塊定金,雇了一位有過搶劫前科而坐牢的的“社會大哥”,約好“做掉”姐夫常亞剛。
常亞剛死後,這“大哥”連夜去了隔壁省與本省交界的地級市,周玉聯係了該市公安協助找到並抓捕這嫌疑人,也派了警員過去。可這嫌疑人藏得還挺結實,當地公安發動群眾,排查外來可疑人員,這兩天多接到過群眾舉報數十次,出警過去見到被舉報人以後,發現都不是周警官要找的嫌疑人,隻是長得幾分像。
今早又一次接到轄區某地派出所的上報,說所住社區裏有一個和通緝畫像上很相似的男人,身高體型和口音都符合通緝上的描述,但是男人還帶著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周玉派去的下屬和當地公安本來也不太抱希望,還是過去看看再說。
於是就有了周玉說的這一茬,警察上門後,在那間住宅裏抓到了一男一女,解救了被綁架的小朋友,被抓獲的這對男女交代了情況,兩人是夫妻,還都是坐過牢的前科人員,女的從前當護工型保姆,虐待久病老人,最終導致老人去世,因過失致人死亡蹲了幾年班房,男的原本給商業大廈當保安,動了歪心,監守自盜,犯盜竊罪入了獄。男的坐牢期間和常亞剛案的嫌疑人是獄友。
出獄後,夫妻倆都不好找工作,在社會上處處碰壁,生活也捉襟見肘,漸漸仇視社會,並又走上了坑蒙拐騙的路。夫妻倆巧遇了曾與男的是獄友的常亞剛案嫌疑人,三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喝了頓大酒,商量出了“綁架有錢人的小孩兒,騙點錢花,當是劫富濟貧”的犯罪計劃。
被綁架的小孩兒,父母實際上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從農村出來打工,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在小區門口底商開了個小飯店,起早貪黑地忙活,一個不留神,孩子在飯店門口玩就被人抱走了,緊接著收到敲詐電話,要的錢跟孩子比,也不算多,三十萬,敢報警就撕票。夫妻倆一合計,要不還是給錢吧,就沒報警。
警察抓到那對綁匪夫妻的時候,三個綁匪剛給夫妻倆打了第二個電話,約定交付贖金和“肉票”的地點,美滋滋地等著收錢,那小孩兒一直哭著找媽媽想吃零食,警察進門前一刻鍾,常亞剛案的嫌疑人出門去給小孩兒買餅幹了。
“那邊同事也全蒙了,”周玉道,“沒想到還案中案,趕緊出去追人,也沒追到,調了監控看,那大哥一看警車停在樓底下,提著餅幹撒丫子就跑了……我下屬說,他給小孩兒買的還是一大包奧利奧。”
金旭:“……”
周玉迴來後坐著休息了會兒,臉色比剛才好了些,說:“不過這麼一來,抓人也很快,我感覺也就今天之內的事兒了。”
金旭索然無味道:“隨便吧,抓到跟咱們也沒太大關係。”
周玉正要叉水果吃,道:“你也覺得他犯罪行程安排的太密了是不是?我也這麼覺得,不過……興許這人就是犯罪時間管理大師呢?”
“他是什麼都行,反正不是常亞剛案的真兇。”金旭道,“殺人和綁架都為了錢,如果是他在咱們這兒殺了常亞剛,放著小舅子的二十萬尾款不要,連夜跑去隔壁省綁架小孩兒,就為了三個人分那三十萬贖金,他腦子有問題嗎?”
金隊長的辦公室裏,尚揚喝了茶,無事可做,開了辦公桌的電腦,看到上午十一點多剛寫好的會議總結,他讀下來頓覺慘不忍睹,職業病發作,從頭到尾潤色了一遍,還洋洋灑灑綴了一個小結,豐富了內涵,升華了主題。
——再過幾天,金隊長的這篇總結就被內部傳閱,爭相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