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時不時地自天上滾下來,積水嘩啦啦地朝著坡路往下滑,有貪玩孩童坐於屋簷之下,伸著手去接這冰涼春雨。
“四喜!”屋內傳來女人的唿喚,“天還凍著,你莫要貪玩,快進來,阿娘給你熬了湯。”
“噯,我來了。”
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奶聲奶氣應了,剛起身便見著牆上唰然閃過一道白影,她睜大了眼,清亮瞳孔裏映著一整片白濛天地。
“阿娘!”她迴頭“m”“''f”“x”“y”%攉木各沃艸次衝著屋裏喊道,語氣驚異,“外頭剛剛跑過了隻白色的貓!”
江緒行於這厚重雨幕中,袍角不染分毫塵土冷雨,他循聲往後看了眼,不由神色微微一鬆,彎著眼笑了聲。
哪會有貓兒在這種雨裏跑,他心道,隻有我這般無名大俠,才會在這等天氣裏勞累奔波!
起先的那聲唿喊早便消弭在風雨聲中,幾乎追溯不到源頭,偏偏江緒精準地朝著某個方向疾行而去,一路上也不再遮攔——這街上也無其他人,他放開了步伐朝前奔去,不過片刻就停在了座青瓦小院前,微微喘著氣,眼神卻極亮。
“找到了,”他神色略顯欣喜,輕聲自語道,“我猜也是在這方向,虧得今日這雷聲,讓我省了不少的功夫。”
不然也不知還要在街上走上多久,江緒腹誹道,這永安鎮看著雖小,裏頭卻七扭八拐的,讓人好一通找。
院子中隱約傳來點動靜,沉重的,似是什麼東西被拖著挪動,江緒側耳聽了會,才往前一步,扣響了門上鐵環。
叩,叩。
不過輕輕兩聲,院內動靜倏然一停,仿若先前那些聲響都是江緒的錯覺,他又等了片刻,才揚聲衝著門內喊道:“雲姑娘,叨擾了,在下江緒,前不久才見過麵的。”
雨聲隔絕了大多的聲響,隔了會,吱呀一聲,門被拉開了條細縫,從裏頭露出一隻深黑的眼來,直勾勾地盯著江緒。
“我記著你,”好一會後,那隻眼的主人幽幽道,“上元的時候,你跟在我與高郎身後,鬼鬼祟祟,好不正經。”
江緒被他說得臉上一熱,但還是磕絆著把話說了下去:“我知雲姑娘當時便發現了,但,但,今日雨大,出門急了未帶傘,可否借姑娘此處避一避。”
那隻黑幽幽的眼睛緩慢往下移,落在江緒幹燥潔白的靴子上。
“仙長修為深厚,”她的嗓音有些尖細,聽著像是諷刺,“看上這破落院子,倒是妾身的榮幸。”
偏生江緒是個臉皮厚的,往後退了兩步,站在雨裏撤了靈氣,頃刻間便被傾盆大雨澆了個濕透。
“雲姑娘,”他誠懇一笑,一副靦腆純良的模樣,“您心善,不如便收留在下片刻,待這雨停了,在下自然也離開了。”
門後那人似是也被他震到了,好一會才吱呀聲將門拉開一人寬的縫,細聲道:“進來罷,但醜話說在前頭,高郎指不準何時便迴來了。”
江緒抹了把濕漉漉的臉,拱手對她一拜,輕快道:“那便叨擾了。”
至於高航?他彎著眼,心情頗好地想著,如今嚴綏跟師尊查得緊,他哪敢這時候下山?
這不是自己往嚴綏手裏撞麼!
他迎著那雙眼堪稱詭異的注視往門裏走去,靈氣重新附體,頃刻間便將周身衣物烘得幹燥,隻餘發梢還微微濕潤,踏入門的一瞬,斷山河驟然發出聲清亮嗡鳴。
轟隆——!
“啊!”
雷聲毫無征兆地在頭頂炸響,那雙黑眼睛裏驟然盈滿了恐慌,女人尖尖的嗓長長喊了聲,幾乎是慌亂地從門後奔了出來,跌跌撞撞地朝著屋內跑去,江緒飛快地撐住了門,險些當了核桃,他反手摸了摸冰涼的劍身,隻見電光照亮了這一方天地,一道渾身都裹在白袍中的身影縮在屋門外瑟瑟發抖,用一雙幽幽黑瞳死死盯著江緒。
“你,你……”她伸出根顫抖的手指,嗓音破碎,“把它丟出去!”
嗯?江緒眉尾一挑,錚然一聲劍鳴響於雨中,清亮的,逼得女人又發出聲驚叫。
“你同它一塊出去!出去!”
江緒卻輕輕笑了聲,雪亮銀光映著漫天雨水,他甩了甩劍身,又往前跨了兩步。
“你怕它?”
女人拚命往後縮著,渾身都在抖,似是完全失了起身的力氣,江緒便故作沉吟,慢悠悠道:“也難怪,無極宗一貫修的清正之道,你會怕我這劍,也正常。”
語罷便對著女人純良一笑:“那我更不能丟了它,是吧?”
女人指著他的手指一僵,終於忍不住罵他:“無極宗怎麼會有你這等不要臉的貨!”
“怎麼能這麼說呢,”江緒提著劍,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倒是覺著,高航比我不要臉多了。”
他不欲再跟眼前人糾纏,徑自跨過她推開門,隻見空落落的正廳內供了個無字靈牌,陣陣沉香縈繞在屋內,江緒訝異地歎了聲,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無極殿內供奉祖師爺的香都敢偷,還真是不怕被嚴綏在身上捅兩個洞。”
結果還沒走兩步,袍角便被拽住了,他轉身恰好看見張蒼白清麗的臉,下巴尖尖十分消瘦,唇上染了鮮紅顏色,襯得那雙黑幽幽的眼愈發詭異。
“避雨便避雨,”女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斷山河,顫聲道,“擅闖我閨房,你還算不算君子?”
江緒在她悲憤的神情裏唔了聲,正經解釋道:“我還未行冠禮,照你們凡間的說法,的確——還稱不上君子。”
女人被他哽得好一會說不出話,隻能拽著他,不肯讓江緒往側麵那扇門行去,神情悲憤:“你胡言亂語!這“m”“''f”“x”“y”%攉木各沃艸次不是在毀我清譽,若是被高郎知曉了,定要將你一劍穿心!”
江緒卻明顯一怔,幾息後才不以為意地笑了聲,道:“他才不敢。”
他現在可沒機會不聲不響殺了我。
雖是這麼想著,江緒卻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場噩夢,即便此劍非彼箭,但他還是察覺到了錯覺般的銳痛自心口散漫開來。
連原本極好的心情都低落了許多。
“怕什麼,”他壓著嘴角平聲道,“我對你的房間又不感興趣,高航睡哪?”
女人卻抓得他更緊,嗓音尖到令人耳膜刺痛:“休想對高郎下手,我雲嫋今日便是死在這,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害高郎!”
究竟是誰害誰啊,江緒一時無語,眼神在堂內一轉,又一亮。
“說什麼不準我去,”他哼了聲,劍尖往雲嫋身前抬了點,“這隻有一扇門,他住你閨房裏吧。”
還壞了她的清譽,江緒撇撇嘴,眼神在無字牌位上一掠而過,停在緊閉門扉上。
這雲嫋哪來的這種東西,這話換我來說還可信些!
雲嫋蒼白的臉霎時變得慘白,她顫抖著手,羞憤道:“……你怎可如此說!”
看來是被我猜對了,江緒垂眼看著雲嫋扯著自己的消瘦手指,腳下一動便輕而易舉地掙脫了她。
“哎呀!”雲嫋重重摔在地上,她蹙眉痛唿,眼神卻還是幽幽的,“你這人好生粗魯。”
江緒隻是提著劍推了推門——被人緊緊鎖著,他再次轉身,對著雲嫋純良一笑:“我覺著你說得對,若是真的破門而入,被我師兄知曉了,定要說我一番。”
雲嫋略顯迷茫地望著他,一時也搞不懂江緒這是搞的哪出,隻見江緒手腕微抬,雪亮劍尖往她這指來。
“我要一件東西,”他在雲嫋短促的尖叫中笑了笑,頗為誠懇,“你給我,我便不進去了。”
“什,什麼東西?”雲嫋跪著往後退去,睜著眼木木看他,“我,我不會給你的,你休想。”
隻是語氣軟了許多,臉色慘白地盯著斷山河,似是怕極了,江緒輕巧地挽了個劍花,一點銀光將將點在雲嫋眉心,語氣輕巧:“你覺著,自己有選擇的餘地嗎?”
結果雲嫋卻細細笑了起來,抬袖掩唇姿容昳麗,笑得眉眼彎彎:“仙長還是第一次下山吧?中州今年這雨來得蹊蹺,你說,這方圓幾百裏,除了你無極宗,可否還會有人行至此地?”
江緒心頭一凜,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便聽得庭院外傳來咚咚叩門聲:
“可有人在?”聲音模糊在雨幕裏,“我等行至此地,忽遇此等怪異天氣,實在無法前行,還望主人心善,收留則個半日。”
這措辭倒是一致得很,江緒手腕微動,還未來得及做什麼,卻見雲嫋詭異勾唇一笑,用尖細的嗓音哭喊起來:“快走罷!莫要進來,莫要進來!”
江緒愣了愣,還未明白她這鬧的是哪出,眼前便倏然一花,白影伴著劍光翩然而至,江緒本能抬劍格擋,眼中映出張冷若冰霜,豐神俊朗的臉。
當——!
他被這一劍震得虎口發麻,餘光瞥見雲嫋悄然後撤的翩然身影,手中長劍一挑,便接著巧勁挪了個地方,重新朝雲嫋那靠去。
“休得作惡!”那冷麵男子高喝一聲,重新提了劍殺來,“同為修者,怎能對著一屆凡人拔劍!”
死板得很,一看便知是哪來的人,江緒撇了撇嘴,腳下一錯腰身一彎,便躲開了朝自己麵門削來的那劍,剛欲出招,便聽得對方輕咦一聲,劍光驟然停下。
江緒不明所以抬頭,卻見那冷麵男子提著劍,眼中明顯有著驚疑之色,同樣茫然地眨了眨眼。
那人似是在分辨什麼,片刻後才舒眉問道:“你這身法,是無極宗的人?”
嘁,江緒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可算是認出來了。
這無情宗,怎的總出這種老古板。
歲遲
江緒:我清清白白,絕對能用清譽這詞
完全忘記一些喝醉的人做了什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