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什麼呢?’女巫走到他麵前,開口問道。
“‘我要把我的靈魂送掉。’年輕的漁夫迴答道。
“女巫的臉色變得蒼白,並發起抖來,還把她的臉藏在藍色的裙子裏。‘漂亮的孩子,漂亮的孩子,’她喃喃地說,‘那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搖搖自己那頭棕色的頭發,笑了起來。‘我的靈魂對我已毫無用處,’他迴答說,‘我既不能看見它,也不能摸到它,更不能了解它。’”
阿爾巴利諾讀書的時候聲音輕而緩和,他把手中的書又往後翻了一頁,發出一陣輕微的摩擦聲響。
“‘如果我告訴了你,你會給我什麼呢?’站在高處的女巫用美麗的眼睛望著他,一邊問道。
“‘五個金幣吧,’他說,‘還有我的漁網,我住的柳條編造的屋子,和我駕駛的塗著色彩的船。你隻需告訴我如何去掉我的靈魂,我就會把我擁有的一切都送給你。’
“她嘲弄地笑了起來,並用那枝毒芹草抽打著他。‘我可以把秋天的樹葉變成黃金,’她迴答說,‘我還可以把慘淡的月色編織成我喜歡的銀子。我服侍的人比世界上的所有的國王都更富有,並占有與他們一樣大的王國。’
“‘那麼我要給你什麼東西呢?’他大聲叫喊著,‘如果你的代價既不是黃金又不是銀子的話。’
“女巫用她那纖細的白手撫了撫他的頭發。
“‘你得陪我跳舞,漂亮的孩子,’她輕輕地說著,還微笑著看著他。”
阿爾巴利諾所讀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他感覺到嗓子有些發幹,不得不暫時停一停,單躺在床上那位還是一動不動——奧爾加·莫洛澤的麵色依然和她身下那條床單蒼白得不相上下,她臥床以來瘦了一些,而且仔細看麵龐稍微有些浮腫。
阿爾巴利諾把那本書合上,放在膝頭,然後問:“你在那裏站了是不是有一刻鍾了,麥卡德探員?”
拉瓦薩·麥卡德就站在門口,風塵仆仆,一看就像是千裏迢迢從匡提科坐飛機趕來的樣子。麥卡德揮了一下手,就仿佛他覺得自己應該向阿爾巴利諾解釋些什麼似的。
“我是因為辦案來維斯特蘭的,我剛去過wlpd,順便來這裏看一下莫洛澤。”麥卡德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阿爾巴利諾。顯然,麥卡德沒預料到他一進門就看見阿爾巴利諾給奧爾加讀書的場景。他接著說:“今天是周二,你不應該在上班嗎?”
“我已經不知道跟各種人解釋過多少次法醫局的輪班製度了,總之,上星期我上了三個夜班,然後就發現今早沒有再排班了。”阿爾巴利諾輕飄飄地哼了一聲,“巴特他家的小克萊拉貌似在進行某種‘每天給奧爾加讀故事’活動,但是今天她要參加她們學校小朋友的生日晚會,晚上在別人家過夜,所以就隻能委托我來了。”
他頓了頓,看著麥卡德,而麥卡德沒吱聲。
阿爾巴利諾說:“你實際上對克萊拉今天在幹什麼或者我讀了什麼故事都不感興趣,對吧?”
“我對你本人比較感興趣。”麥卡德單刀直入地說道。
“真可惜啊,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阿爾巴利諾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麥卡德顯然並不認為這種笑話有趣,他伸手指了指奧爾加病床床頭櫃上的那個玻璃花瓶,那個花瓶裏插著一簇紅色的碗狀花朵,有著高挺、光潔而濃綠的莖稈和深色的花蕊,看上去有些像罌粟。
他問:“這些是你帶來的花嗎?”
“是的,因為巴特說來醫院還不帶花顯得很沒有教養。”阿爾巴利諾微微一笑,仿佛猜透了麥卡德心中所想,“這是佛蘭德斯紅罌粟,和鴉片罌粟屬於同一屬,但是實際上卻是虞美人的一個變種,是無毒的。”
麥卡德斟酌著說道:“你選擇花的品味十分獨特。”
“罌粟是睡眠之神修普諾斯的象征,這種花就被種植在他的宮殿的門前。傳說中他的兒子夢神摩爾普斯會手持罌粟果站在修普諾斯的床前,守護他不從酣睡中驚醒。”阿爾巴利諾用那種和講故事相差無幾的平緩聲音敘述到,目光從奧爾加緊閉著眼睛的蒼白麵頰上掠過。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輕緩地說:“這很適合她,不是嗎?”
“我不認為莫洛澤需要漫長的酣睡。”麥卡德皺著眉頭說道。
“為什麼?你到現在還迫不及待地指望她睜開眼睛就能向我們指出真相嗎?”阿爾巴利諾閑適地問道。
他的語氣就好像他自己不知道麥卡德想要的真相是什麼一樣——麥卡德現在懷疑阿爾巴利諾是禮拜日園丁、而赫斯塔爾是鋼琴師,他的這種懷疑隻對哈代警官提起過,從未向別人吐露,但是阿爾巴利諾依然從對方最近對維斯特蘭不同尋常的興趣裏窺見了一部分對方心中的所思所想。
“我相信她已經接近真相了。”麥卡德模棱兩可地說道。
“我相信確實如此。”阿爾巴利諾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靠著,銳利的目光直直望向了麥卡德的眼睛,“真相——就比如說喬治·羅博連環殺人案,被奧爾加懷疑實際上不是羅博幹的第七起案件,那個受害者的弟弟死了,他是你殺的嗎?”
“那麼,之前園丁在法院犯的那起案子,那個給你和阿瑪萊特先生的不在場證明作證的、名叫cherry的妓女,她不久之前死於一場車禍。”麥卡德不甘示弱地反問道,“這件事是你安排的還是阿瑪萊特安排的?”
這種對峙實際上毫無意義,因為他們兩方沒人能拿出實質性的證據來。整件事的作用隻在於,他們攤開來對對方說“你的小把戲我看得一清二楚”,像那種在受到威脅時會讓自己的毛炸起來顯得更蓬鬆、體型更大的動物,但是實際上沒有人知道整件事情的最終走向。
他們僵持了兩秒鍾,然後麥卡德僵硬的肩膀忽然鬆弛下來,他幹巴巴地轉換話題道:“無論如何,你今天的休假結束了,醫生。你得跟我們去一趟wlpd,有一個新案子需要你。”
阿爾巴利諾歪了一下頭:“什麼?”
“半年之前,馬薩諸塞州的警方接到一個報案,一個名叫凱文的男孩在獨子出去買東西的時候失蹤了。警方尋找了那個孩子很長時間,他的父母還在網絡和電視上發布了很多尋人啟事,但是一無所獲。”麥卡德敘述道,“直到差不多兩星期之前,他的屍體在維斯特蘭的河道裏被發現了。”
阿爾巴利諾心裏一動:他潛入紅杉莊園那天聽到了斯特萊德和他的副手羅文一段模棱兩可的對話,提到了wlpd發布的尋找屍源的啟示和馬薩諸塞州的警方接到的失蹤案報警之類的,當時阿爾巴利諾還擔心fbi因此又找來維斯特蘭來著。
結果顯然怕什麼來什麼,試圖尋找自己丟失的小孩的焦急家長還真看見了wlpd發布的啟示,這事兒顯然已經當跨州案件通知fbi了,麥卡德出現在這裏理由正當無可挑剔。
所以事到如今,阿爾巴利諾也就隻能說:“我記得有這麼一件事。我負責了河道拋屍那起案子的屍檢,那孩子不是溺水死的,他死於機械性窒息,死前還遭受了性侵。”
“正是如此,”麥卡德一本正經地說道,“巴克斯醫生,我和哈代警官現在正在調查一起針對兒童的惡性案件。”
赫斯塔爾在驅車迴律所的時候多轉了一道彎。
他今天是去見一個客戶的,那個客戶正在做離婚——第五次離婚——的財產分割。整件事進行得十分順利,比他告訴他的律所艾瑪他預計要迴去的時間早了一個半小時。
他之所以在時間上這麼精打細算,是因為他在工作時間安排了一次私人會麵。
當赫斯塔爾把車子停在一家咖啡館門口的時候,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小心翼翼地安排自己的偷情事宜的渣男。他確實是不想讓阿爾巴利諾知道自己安排了這次會麵:對方一向反對他去針對那些紅杉莊園的會員,而這次阿爾巴利諾的立場甚至很有道的,赫斯塔爾自己也知道,如果自己真對那些有錢人下手,會把自己卷進一大堆可怕的麻煩裏。
但是他無法控製住自己,而且有史以來第一次,他決定還是不要控製了。
沒有阿爾巴利諾幫忙調查紅杉莊園的事情,赫斯塔爾本來排得滿滿的時間表現在更加麵目可憎。他雖然想要根據米達倫給他的信息進行進一步調查,但是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最開始他打算從米達倫提到的那兩個綁架他的打手下手的,其中那個臉上有紋身的家夥特點鮮明,比較好找。但是赫斯塔爾打點一些他認識的混混調查後發現,那個家夥竟然在十幾天之前死於一場入室搶劫。
這事實在是巧得令人疑竇叢生,赫斯塔爾簡直懷疑是斯特萊德為了滅口找人把他殺了。但是這樣一來找人已經行不通了,赫斯塔爾隻有從米達倫提供的那條行駛路線下手。
——而他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沒有那樣熟悉維斯特蘭的街道走向。
赫斯塔爾一向討厭求助於人,他帶著滿滿的緊繃感走進了那家咖啡館,他約見的家夥正大喇喇地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對方的人品經過了考量,是熟悉維斯特蘭的道路環境的人裏最值得信任的一個——雖然對於鋼琴師本人而言,這種“信任”本身也少得可憐——赫斯塔爾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他向對方描述清楚前因後果之後對方會選擇幫助他,而不是跳起來報警。
此時此刻,奧瑞恩·亨特坐在窗邊的卡座上,麵前擺了一杯兌了好多酒的咖啡。
他愉快地向著赫斯塔爾揮了揮手。
阿爾巴利諾和哈代手下的那些警員坐在一起,聽著拉瓦薩·麥卡德在臺上發言。湯米就坐在阿爾巴利諾身邊,表情活像是個第一次進遊樂園的小孩,激動到腿都在抖。
本來這樣的案子是輪不上湯米這種實習生參與的,但是畢竟最後一起拋屍案和前麵的案子之間的聯係是湯米發現的,阿爾巴利諾幹脆也帶湯米來開會,為此後者感激涕零,連連說事後要帶阿爾巴利諾去吃大餐。
剛才阿爾巴利諾已經上臺為警員們講解了可憐的凱文的死因,以及法醫局方麵對這起案子實際上是係列作案的判斷——不過他和湯米之前的判斷沒有什麼有力證據可以佐證,雖然三年來的六起命案受害者都是兒童,且都是被拋屍在水中,但是他們的死亡方式千差萬別,應該不是同一個兇手所為。
此時此刻,麥卡德正說著:“……如果屍檢結果沒有錯誤,現在有兩種可能性:一,這些案件之間沒有任何聯係,是不同的兇手所為;二,雖然這六起拋屍案不是一個人犯下的,但是卻是同一個有規律、有組織的團夥犯案,也就是說,我們要麵對的是一個性侵兒童且殺人拋屍的組織。”
“如大家所見,這兩種可能性之間的差別非常大。”站在麥卡德身邊的約翰·加西亞補充道,“不同的判斷調查方向南轅北轍,因此,正確地判斷這個案件的性質對之後的調查十分重要。”
底下的聽眾紛紛點頭,阿爾巴利諾也微微坐直身子:如果麥卡德判斷凱文被殺的案子跟之前那幾起案子沒什麼關係,從而打算把之前的未偵破拋屍案暫時擱置的話,估計wlpd這輩子就找不到紅杉莊園了。
從現在的情況上來說,阿爾巴利諾比較希望麥卡德能把這起案子當成一起單獨的殺人案,而不是和之前五起案子並案處理。因為赫斯塔爾必然要殺斯特萊德,比較理想的狀況是:斯特萊德死後赫斯塔爾始終找不到紅杉莊園的人名單,因此事情最後不了了之。再之後,赫斯塔爾早晚會發現在麥卡德那裏他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然後他們就不得不離開美國,整件事早晚會被赫斯塔爾拋之腦後。
但是如果並案處理,麥卡德肯定遲早會查到紅杉莊園頭上,如果赫斯塔爾殺了斯特萊德,這種節骨眼上又攪進來一個麥卡德,後果不堪設想。
麥卡德如果遇到正在查的犯罪嫌疑人被維斯特蘭鋼琴師殺了這種事,顯然是絕不會放任不管的。
阿爾巴利諾慢慢地瞇起眼睛來,盯住臺上的麥卡德。
然後,他們都聽見麥卡德慢慢地說:“我認為應該相信法醫局方麵的判斷,這六起案子是同一個團夥所為。”
人群裏爆發出些疑惑的竊竊私語,畢竟這些案子的相同點隻有兩點:死者都是小孩,他們死後都被拋屍在河裏。而實際上維斯特蘭治安實在堪憂,那條河真是各種黑幫拋屍的好選擇,每年他們都不知道要在河裏撈出來多少腦袋上帶著槍眼的屍體。
坐在角落裏、代表罪證實驗室出席的貝特斯忍不住舉起手:“麥卡德探員,根據現有的證據判斷這是係列作案是不是太過草率了?如果判斷錯誤,調查方向——”
“我認為參考巴克斯醫生在此案中的判斷是很有價值的,”麥卡德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說道,“畢竟我們都知道,他雖然是個法醫,但有著兇手一般的直覺。”
亨特好奇地看著這位挺有名的黑幫律師擺著一張經典的冷漠神情在他對麵坐下。其實也不能說是亨特八卦,但是他一直對巴克斯為什麼會選這樣的人做伴侶挺好奇的,他覺得他們完全是性格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這幾天阿爾巴利諾那邊反倒沒什麼消息,阿爾巴利諾上次探索紅杉莊園的行動沒什麼收貨,等他迴到車裏之後,遺憾地告訴亨特他進入了斯特萊德的辦公室,但是辦公室裏也沒有任何類似於人名冊的東西。
“他和會員之間肯定有現金交易,”當時,阿爾巴利諾這樣抱怨道,“那些收入支出是怎麼記錄的?總不可能是單靠腦子記吧?”
——但無論阿爾巴利諾有多不甘心,這次調查行動也這樣落幕了。因為阿爾巴利諾離開的時候驚動了狗群,亨特擔心他再次迴莊園工作會趕上對方嚴格盤查,加之他的腿實在是沒法勝任清潔工的工作了,他就幹脆辭了職。阿爾巴利諾說他會想想從別的途徑找線索,但是也再沒有來新的信息。
這樣一來,亨特這邊就忽然暫時閑了下來,而因為之前滅門屠夫的事情,他從警局那邊拿了一筆獎金,暫時不愁吃喝,這也是他為什麼有閑心來應赫斯塔爾的約。
“那麼,”他舒舒服服地坐在卡座裏,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有一個……案件相關的問題想要諮詢你一下,經過上次滅門屠夫的案子可以看出來,你對維斯特蘭城市交通很熟悉。”不知道赫斯塔爾在猶豫什麼,反正他顯得很遲疑。
亨特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而赫斯塔爾則開始了他的敘述。
在他的敘述中,描述了一起發生在紅杉莊園的罪惡勾當,而一個身陷囹吾但機靈又勇敢的孩子得出的信息,這些信息甚至很可能可以把他和其他跟他一樣的孩子從地獄中救出來——毫不誇張地說,大部分人聽了這樣的故事都會對米達倫的機智和勇敢讚歎不已。
但是亨特沒有。
實際上,現在亨特心中想的是:所以你他媽實際上在跟阿爾巴利諾·巴克斯調查同一個案子???
當初阿爾巴利諾對他說“我應該嗎?和一個專門給罪犯辯護的律師一起查這個案子?說不定紅杉莊園裏的有些會員還是他的客戶呢。”這種鬼話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呢!怎麼一轉眼赫斯塔爾·阿瑪萊特自己也開始調查紅杉莊園的案子了?
最重要的是,既然他們兩個目標一致幹嘛不一起行動,而是一個兩個都神秘兮兮地來找亨特?
亨特忽然覺得這件事肯定沒阿爾巴利諾說的那麼簡單,對方指天發誓說自己查這個案子隻是為了那些無辜的孩子,但赫斯塔爾總不可能也是為了無辜的孩子吧?看著他的臉,亨特都沒法把“孩子”這個詞跟他聯係在一起,阿瑪萊特這種人肯定是一出生就長現在這麼大的,他估計根本沒有童年時期。
而現在,赫斯塔爾頂著那張給人的觀感冷漠又刻薄的麵孔,把手裏寫著米達倫提供的路線的那個本子往前一推,說:“麻煩你了。”
亨特把本子拖過來,但是此時心裏卻還轉著別的念頭:他實際上並不知道阿爾巴利諾和赫斯塔爾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而他真的認為阿爾巴利諾是個殺人犯。站在這個角度上來講,當他們在秘密地調查一個案件,卻不打算通知wlpd的時候,肯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他並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將會發生,但是這一切都是他的直覺。
當天從自己的背包裏翻找著地圖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他不能再幹這種被這兩個人牽著鼻子走的工作了;這個案件必須解決沒有錯,但是他要以自己的方法解決這個案子。
bau安排維斯特蘭警察局的警員們去排查郊外的建築物,因為假設這是個係列案件,罪犯綁架並且監禁了一群孩子的可能性較大。凱文失蹤半年後才死亡,期間他肯定是被人關在什麼地方了。他們必須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一間房子關押那些孩子,考慮三年之內死了六個人,那棟房子的麵積不可能太小。
這是個大工程,警員們紛紛忙碌起來,布爾警官在房間那頭跟哈代警官低聲爭執著什麼,好像是凱文的死亡案件本來歸他負責,fbi介入之後直接要求經常跟他們合作的哈代負責這個案子,這個安排引起了布爾警官的不滿。
在這個時候,貝特斯穿過嘈雜的人群走到阿爾巴利諾身邊,問道:“奧爾加怎麼樣了?我聽巴特說你今天替克萊拉去了醫院。”
“睡得像嬰兒一樣。”阿爾巴利諾情輕快地說,但是顯然貝特斯也不是很欣賞這個笑話,他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我們都很想念她,”貝特斯說道,“巴特因為她昏迷的事心理壓力一直很大,他認為是自己默許奧爾加去參與救援才導致悲劇發生的。”
“她會醒過來的。”阿爾巴利諾聲音溫和地安慰道。
“我也這樣希望,”貝特斯看了他一眼,神色好像有些糾結,“但是……你對這個事實似乎接受得很良好。”
阿爾巴利諾意有所指地打量著貝特斯,問:“麥卡德探員跟你說了什麼嗎?”
貝特斯好像吃了一驚,他的眼睛不自覺地轉向另一邊,好極了,撒謊的表現。他盡可能平靜地問道:“這跟麥卡德探員有什麼關係嗎?”
“麥卡德探員好像不太喜歡我,我擔心他向你們指責我對奧爾加的態度不夠……熱切。”阿爾巴利諾輕飄飄地一筆帶過,“但你知道我也很想讓她快點醒來,對吧?我已經想好到時候要送她什麼康複花束了。”
貝特斯這種整天泡實驗室的人完全不擅長掩飾自己的不安,這也足以說明麥卡德看透了多少真相、又把它們告訴了什麼人……阿爾巴利諾伸手耙梳了一把落在額前的頭發,嘴角稍稍挑了挑。
這意味著,他能留在維斯特蘭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現在看來一共有這麼兩種可能性,”亨特說道,手指劃過地圖上他標出的那些繁亂的線條,“如果那個孩子計算的時間完全準確的話,他被關押的地方要麼在這裏,一處廢棄的工廠;要不然在這個地方,這個曾經是一個教會福利院的遺址,福利院搬走之後,空房子被什麼人買下來了,它現在是屬於私人的,倒是查不到所有權到底屬於誰。”
“而這兩種可能性的不同主要取決於其中一個彎是怎麼拐的。”赫斯塔爾板著臉說道。
“沒辦法,對開的幾率,沒人能想到其中的一個路口是個三岔口。”亨特大喇喇的聳聳肩,“所以我隻能幫你這麼多了,你打算怎麼辦?去報警嗎?”
他的言外之意清清楚楚:他認為赫斯塔爾一開始就不應該單槍匹馬地調查這件事,把它交給警察要省事許多——越是這樣,現在亨特越覺得這兩個人調查這個案子的目的不是這麼簡單,紅杉莊園或許不僅僅是監禁和性侵兒童,它背後肯定有其它東西引起了這兩個人的注意。
赫斯塔爾斟酌了一下,然後說:“這件事跟我的一個委托有關,所以恕我不能告訴你詳情——但是我保證,在合適的時候我會通知警方的,你之後能在報紙上看見這件事的後續。”
他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是他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赫斯塔爾皺了皺眉頭,對亨特點點頭,說:“失陪了。”
赫斯塔爾走到咖啡館門口才接起電話,來電顯示是阿爾巴利諾,赫斯塔爾記得對方今天應該沒有班才對。
他按下了接聽鍵。
“赫斯塔爾,我覺得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一下。”阿爾巴利諾的聲音很快從電話裏想起了,依然輕快而平穩,跟他帶來的消息的內容大相徑庭,“麥卡德探員來維斯特蘭調查紅杉莊園的案子了,因為之前那個死者被發現是半年前在馬薩諸塞州失蹤的小孩。”
赫斯塔爾眉心微微一跳,他不是沒想到這種可能性,但是事情來得好像也太快了些。
而阿爾巴利諾則頓了頓,繼續說下去:
“無論如何,假設你還計劃著要殺掉斯特萊德的話——我建議你盡快動手,你的時間不多了。”
注:
[1]開頭阿爾巴利諾讀的故事是王爾德的《捕魚人和他的靈魂》。
[2]阿爾巴利諾在蒙麥卡德,佛蘭德斯紅罌粟(和其他虞美人)的莖和葉都是毛茸茸的,阿爾巴利諾帶來的花莖稈非常光滑,實際上是真正的鴉片罌粟。
會進這個病房的人(包括麥卡德在內)沒人幹過緝毒,也分辨不出鴉片罌粟和虞美人之間的區別,所以阿爾巴利諾就把真正的罌粟帶進來了——對於禮拜日園丁來說,意象和實物保持一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另:別問我阿爾從哪搞到的罌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