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後,薛律師再次找上了門。
“屍檢報告出來了。”他語氣較沉。
“怎麼樣,”顏司卓問,“顏驊體內有沒有查到藥物。”
“沒有,”薛成易凝重道,“他並沒有事先服用任何可疑藥物,”
“也就是說,”他看著王晉,“我們猜測他給你下藥的這種可能,被推翻了。”
王晉也覺不可思議,“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造成我昏迷的原因又是什麼。”
“我覺得這事兒,有一個盲點,”顏司卓思考道,“也許,我們應該換一種方式。”
“從顏驊身上著手,”他看著王晉,“你的證詞,警方的證據,目前都太不利。繼續鑽下去,隻怕是白忙活。”
“有道理,”薛成易蹙眉點頭,“隻是關於顏驊,我們可調查的點也很少。”
“這樣,我和你去一趟警局,”顏司卓看了眼王晉,“你待在家,我讓小楊陪著你。”
“要不我和你們一起……”
“警局那種地方,你還是不要去了,”顏司卓安慰道,“我去去就迴,你別亂跑。”
“好吧。”王晉沒再堅持。
顏司卓和薛成易去了警局。
“你想從哪兒開始查,”薛成易問。
顏司卓沉默了一會兒,“顏驊越獄。”
薛成易一怔,“從這裏切入?”
“對,”顏司卓說,“顏驊不管是陷害王晉,還是被謀殺,都肯定是在他越獄以後。”
“那麼,這個時間段,他遇到過什麼人,碰到什麼事,我認為很難忽視。”
“你的意思是,”薛成易說,“你懷疑,顏驊是被越獄途中的什麼人殺害了。”
“可是不太對,”他補充道,“就算是真惹了人,可是非親非故,也沒什麼多年的深仇舊怨,至於分屍嗎。”
“而且你也看了現場,”他說,“兇手手法利落殘忍,我覺得是會一定功夫或刀法的人,平常人……顏驊也不會傻到,剛越獄就去招惹這種人吧。”
顏司卓眉頭緊鎖。
倆人找到了顏驊越獄那天,押送犯人的監管支隊的隊長。
隊長姓龐,人還算熱情,加上與薛成易之前打過交道,也算臉熟,態度挺客氣。
“龐隊,我們今天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顏驊越獄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什麼,奇怪或者可疑的地方。”
“那天,我們總共押送了六個犯人,除去司機,副駕駛的小孫,車內還留了六名警察。”
“車子行駛到一半兒,有人突然說要去衛生間,好像是鬧肚子還是怎麼的。我們把車停在了加油站,正好,當時也快沒油了。”
“我們安排了兩名警察帶那個人去衛生間,司機下車給車加油,小孫和其他警察負責看守剩餘犯人。”
“後來,不知道怎麼迴事,顏驊一個人竟跑出了車,還襲擊了兩名警察。”
“他一跑,車裏全亂了。其他幾個也蠢蠢欲動,加上我們這邊損失了兩人,他們更是發了瘋一般也要逃跑。”
“我們立即向上頭匯報了此次突發狀況,同時穩住其餘犯人。”
“隻是,顏驊這人確實狡詐,而且動作敏捷。他逃跑後,我們立刻全方位搜捕。”
“他是怎麼逃出車的,”顏司卓問,“比如手銬之類,他提前備有什麼……”
“手銬被他拆開,我們也很意外,”龐隊說,“按道理,他身上不可能藏有什麼類似鐵線之類的尖銳物,但是卻……”
“也許不是他藏的,是車裏原本的什麼東西,被他發現,之後悄悄利用。”薛成易說。
龐隊點點頭,“確實有這個可能。”
“你剛才說,顏驊襲擊了兩名刑警,”顏司卓說,“那兩人呢,現在如何。”
說到這裏,龐隊神情變得沉重。
他摸了根煙,又遞給他們兩根,“一個重傷,還在住院。”
“另一個……”他歎了口氣,搖搖頭。
顏司卓和薛成易臉色陰沉。
“他搶了他們的槍,”龐隊抹了把臉,“一個直接爆了頭。”
“都是很年輕的小夥子,去世的那個,今年剛過二十。”
“平時工作也努力,凡事都搶著做,人也開朗,隻可惜……”
龐隊慢慢地,說不下去了。
薛成易偷偷杵了杵顏司卓,問他還要不要繼續。龐隊現在,估計是沒心情了。
顏司卓卻眉頭越擰越深,他感覺好像有什麼還沒問,這種混亂逼得他心慌。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
“那兩個警察,”顏司卓目光清明,“方便告訴我們是誰嗎。”
薛成易一愣。
龐隊也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我想抽時間,去醫院探望。”顏司卓說。
龐隊舒展了眉,站起身,“你等等。”
過了一會兒,他拿了兩份資料放在他們麵前。
“這是可以看的。局裏鑒於他們為此次事件做出的重大犧牲,過段時間,會舉行一次表彰。”
“隻是……”他歎道,“小越不能親自參加,我們都很遺憾。”
“你們先看著,”他沒有坐下,“我還有點事,先忙了。”
薛成易道個謝,“麻煩您了。”
龐隊出去後,顏司卓翻開了文件。
薛成易邊看邊問他,“怎麼,你是覺得那兩個被襲擊的警察有問題。”
“不,他們應該是沒問題的,”顏司卓愁道,“但我總覺得,好像漏掉了什麼。”
“從剛才龐隊跟我們講顏驊越獄的經過開始,我就覺得哪裏不太對……”
薛成易看著手裏這份,“住院的這人叫周冰,今年二十三,16年入的職,目前是在……”
“等等,”顏司卓打斷他,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這份,“你過來看看。”
“看什麼。”薛成易湊過去。
“你看這個人,”顏司卓指著照片,“你覺得他眼熟嗎。”
薛成易怔了怔,先是看了看照片,沒發現什麼不對,隨後又看了看個人信息,
“吳越……”他念道,“這是那個犧牲的小夥子吧……”
“不是……”顏司卓指著那張照片,“你不覺得他眼熟嗎。”
“嗯?”薛成易愣道,仔細迴想了一下,“我好像沒見過他。怎麼,你之前見過?”
“我也沒……”顏司卓抓了抓頭發,頭疼得發昏,“可我怎麼老覺得,他這麼眼熟,好像之前在哪兒見過……”
他埋下頭,神情複雜,到底是在哪兒……
薛成易看了半天,倒是啥也沒覺得不對。
“要不咱們先去找趙局,”他說,“這份資料,你要是覺得有問題,我可以申請,看看能不能複印帶走。”
顏司卓站起身,“也隻能這樣了。”
兩人一起出了辦公室,朝大門走去。
一樓大廳此時人來人往,酒駕的,鬥毆的,聚眾鬧事的,各種各樣的人圍在那裏,把警察忙得焦頭爛額。
薛成易四處尋了尋,終於找到一個看起來沒那麼繁忙的。
“你好,”他問道,“請問這份資料可以複印嗎,是龐隊剛才給我們的。”
那人抬起頭,顏司卓愣住了。
這是那天吃泡麵的,林平說,就是他審了王晉一晚上。
江景瞟了眼薛成易,又看了眼顏司卓,在顏司卓這裏,目光一頓。
“你不就是那天那個……”
顏司卓豎起眉,冰冷地看著他。
“不是……你瞪我幹嘛,”江景無語,“我真沒逼供,我就是個記錄的,問話什麼都是吳超在說。”
薛成易一怔,看向顏司卓,“他就是那天審問……”
顏司卓嘁了一聲,扭過頭。
江景有點委屈,接過薛成易手裏的資料,“怪我幹什麼,又不是我……”
他看了看資料,“嗯?你們認識小越和大周嗎。”
“不是,”薛成易解釋道,“案情需要,所以才……”
“你們做律師的夠嚴謹啊,”江景把筆往耳朵一夾,“不過說實話,小越是真可惜,多好一小夥子,就被那畜牲整沒了……”
“看樣子,”薛成易說,“你們都很喜歡他啊。”
“剛才龐隊給我們資料時,說起他,感覺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似的。”
“那可不,吳越這人脾氣又好,品行又端,為人還仗義,”江景歎道,
“不過吧,發生這種事,最難過的人,還是吳超。”
薛成易一愣。顏司卓後背一僵。
“你不知道吧,龐隊估計沒說,”江景放低聲音,“吳越是吳超親弟弟。”
顏司卓猛地迴過頭。
“吳超,你可能沒見過,那哥們兒見過,”江景朝顏司卓揚揚下巴,“我倆一起審的人那晚。”
“所以吳越的離開,對吳超打擊挺大的。局裏本來的意思,是說給吳超放幾天假,安排一下他弟弟的後事。”
“隻是不明白,吳超為何還強撐著來上班。他狀態不好,我們都看得出來。”
“所以最近,都不太敢惹他。”
江景在這邊絮絮叨叨和薛成易說個沒完時,顏司卓隻是靜靜地盯著旁邊的辦公桌。
他微低著頭,臉色晦暗難明。
江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哦,那是吳超的辦公桌,他有事暫時出去了。”
顏司卓沒有說話,腦海裏盤旋著巨大的風暴。
薛成易靠近他,低聲問,“怎麼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顏司卓深吸口氣,眉毛微顫,眼底浮現恐慌,“你看那個鼠標。”
“鼠標?”薛成易一愣,看向桌麵,“有問題嗎。”
“鼠標在左邊,”顏司卓聲音越發急促,唿吸加重,“吳超是左撇子。”
“……”薛成易茫然地又看了眼鼠標,最後看向顏司卓逐漸蒼白的臉。
時空凝固了幾秒。
他驀然瞪大眼睛,“你不會是懷疑……”
顏司卓從江景手裏搶了資料,死死地瞪著吳越那張照片。
就說怎麼會在哪兒見過……顏司卓手指收攏,幾乎把紙碾碎。
吳越和吳超是親兄弟,他們長得這麼像,自己居然才發現!
恐懼占據他的大腦,顏司卓一把提起江景的衣領,胳膊青筋滾動,“吳超在哪兒。”
江景被他滿臉的陰鷙一時驚住,“他沒說……隻說去執行任務了……”
薛成易連忙上前阻攔,“你別急,在這種地方衝動你不要命了。”
顏司卓將江景狠狠甩迴椅子裏,一邊疾著腳步往外衝,一邊撥通了王晉的手機。
薛成易忙不迭追了出去。
電話每多響一聲,顏司卓的心跳就漏一拍,他害怕的全身發軟。
沒有人接。
顏司卓又撥通了小楊的電話。
小楊很快接了,“少爺。”
“王晉呢。”顏司卓顫聲道。
“九點多,警局來了人,說是調查有了新的結果,要找他去一趟,”小楊說,“然後他就走了。”
“來的人是誰。”顏司卓渾身開始發冷。
“嗯……看起來特嚴肅,長得挺黑的,好像是姓……”小楊想了想,
“吳,姓吳。”
顏司卓臉色劇變。
“為什麼不跟著,”顏司卓嘴唇失色,失控大吼,“為什麼不跟著他一起去!”
“少……少爺……”小楊被這突如其來的暴戾嚇住,“那是……警察啊,警察問話,我沒法跟啊……”
顏司卓頭腦幾乎炸裂。
不祥的預感包裹著他。
顏司卓抹了把冷汗,用力瞪大眼睛。
不行……他得趕緊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