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沒在無監視的情況下單獨出門了,為了這珍貴的自由,要我稍稍拉下臉來,倒也不是不行。
但,約摸是此刻季梟點眼神過於居高臨下,那仿佛寫著“是我主宰了你”的優越感,近乎令我難以放下自己的尊嚴去迎合他的要求。
算了,反正無論麵上怎麼做,我心中是決然不會承認他便是了,“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現在太晚了,這樣吧,明天我講這個房間從裏到外好好打掃一遍,我親自打掃,這樣可以嗎?主……人?”最後兩個字,我近乎是從齒縫裏碾出來的。
睨視著我,季梟竟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好一個‘親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你知道的,我這人宅心仁厚,你隻要乖一些,我什麼都可以滿足你。”
呸!好話倒說得一套一套的,難道我最近還不夠乖嗎?
倒沒有再進行多餘的要求,季梟後來招招手要我到床上去,就在我準備窩進自己被窩裏的時候,他兀地開口:“一張床用兩床被子,太浪費了。”
身體一僵,心說這家夥難不成還想跟我睡同一個被窩裏?呸!真不要臉!用主人的權威壓迫可憐的仆人,這種行為簡直卑鄙。
我背對著他權當自己睡著了沒聽見,可季梟果不其然不會放過我,直接撩開了被子,他就像個無賴一般將我拉扯過去,直到我的後背貼到了他的胸膛上,“一點也不乖。”說著,他還掐了掐我的腰。
唯一慶幸的,是他沒有多餘做點兒什麼,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臀部抵著某樣火熱熾烈的東西,我冷汗頓時爬滿了背。
其實我一直搞不懂季梟究竟是怎麼看我的,我隱約知道,對我,在他內心深處,像是藏著什麼別樣的情愫,那種黏膩而潮濕的情感,仿佛來自地獄裏的藤蔓,說不上美好,更像是長期在的壓抑下催生而出的某種變態心理,夾雜著青年的情欲,在矛盾的仇恨與不安中……
“你醒了。”季梟的聲音兀地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的手一直在胡亂撫摩著,最終抵達我的胸前,“嘖……怎麼不是個女人?”
艸!我怎麼不能兩拳將他揍死?掙紮著起身,在季梟好整以暇的視線中,我意識到他或許是故意說這樣的話試圖激怒我,理了理自己睡衣的領口,上下打量他片刻,我抬了抬下巴,“都成年這麼久了,有些情欲也正常,天天抱我做什麼?早點找個老婆去吧,主人。”
季梟坐起身,甚至還撩起被子往裏瞧了瞧,“的確,你這幹巴巴的,當然比不得那些女人摸起來舒服,臉也長得一般……”
我一枕頭砸在了他的臉上,憤憤然打開門洗漱去。
下樓時,季梟心情好像相當不錯,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是在尋我不開心的過程中獲得了愉悅的養料。
那之後不久,果不其然,正如東思遠所說,季梟安插在公館附近的人力減少了,對我的管製也不再如往日那般緊迫,估摸著真正“解禁”的日子就要到來,我興奮無比,另一方麵也在暗唾著季梟的雞賊,原來這本就是是計劃之中,而並非什麼爭取得來的“寬宏大量”。
三弟到公館來拜訪的這天,陽光十分明媚,我命張管家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被陽光沐浴著,公館內的所有角落都顯得生機盎然起來,跟三弟來探望時帶來的那束向日葵正好相配。
“居然還帶花,什麼時候這麼有情調了?”我笑了一聲,三弟並不迴答這個問題,隻神秘兮兮地從一旁的紙袋中掏出一盤遊戲光碟,“新款,一直都沒人陪我,一起?”久違地,我在他臉上望見了往日老爹還在時,他所專屬的,紈絝子弟做派。
這才是這小子都風格嘛,無奈地笑笑,我想。
跟喻景澄在房間裏玩了一整個上午,直到張管家來叫我們吃飯,季梟知道今天喻景澄會來,便沒再強迫我給他做午餐,隻是東思遠一直在不遠處盯著,叫人怪不舒服的。
“下午我們出去玩吧。”放下餐具,喻景澄建議道。
我點了點頭,視線恰好與不遠處往這頭東思遠相遇了,“我和他,下午要出去,單獨。”我一字一頓地對他道。
東思遠聽了,不說多餘的話,隻搖頭。
“你們阿梟哥同意了。”對東思遠,搬出季梟最有用處。
東思遠聽了顯然不信,竟直接拿出手機跟季梟打了個電話。
掛斷後他轉過臉,同樣沒多說什麼,隻衝這邊輕輕點了點頭。
三弟大概是不能明白當我終於同他單獨出門時,我的心情是有多雀躍。我甚至建議他不坐車,步行到車站去打車——我已經太久沒見到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了,今天天氣又恰恰這麼好,陽光撒在馬路上,風吹在樹枝間,空氣中傳來絲絲縷縷屬於自由的味道,我以前從不覺得,這是上天的恩賜。
怪我過於興奮,注意力都停留在了周遭的環境中,一時之間沒能發現,自出了喻家大門後,三弟便表現得有些異常沉默。
我問他怎麼了,他扭頭四下瞧著,告訴我進了室內再說。
他大概是早就安排好了,帶我去了家客戶少得可憐的咖啡廳,要了個極為不起眼的靠窗雅間。
剛落座,喻景澄就告訴我:“燈哥,其實……那束向日葵,是大哥托我帶給你的。”
青書哥?這個名字對於此刻的我來說有些過於遙遠了,在公館,他近乎是不允許被提及的存在,除開偶爾季梟發起狂來用他來刺我,公館內部,包括我,都沒人敢提起青書哥。
除開上次……東思遠跟我提及“真相”的時候。
“……你見過他了?”不自覺地,我的聲音略有幾分凝噎,按理說,在東思遠的敘述後,我本應對大哥心生戒備才對,可那種猛烈的情緒果然隻是一時的,而記憶中那個對我好的青書哥又是那麼明晰,最終,我發現我還是無法怪罪於他。
“不算……我母親見過他了,我們……打過視頻。”抬眸看了我一眼,喻景澄的神情中略有幾分試探。
“你有他聯係方式?”為什麼這麼問呢?如果我偷偷聯係了大哥,那麼這些天好不容易同季梟培養好的和諧氛圍必定頃刻間土崩瓦解。
所幸,對麵,喻景澄搖了頭,“他的聯係方式很多變,基本上隻能等他主動聯係我們,哎?燈哥,我告訴你了嗎?我交了個女朋友。”
愣了愣,我沒想到喻景澄會忽然將話題扯到這上麵,“啊,沒有,可以啊你小子,什麼時候?”
然後他就告訴了我她的名字,原來跟他是大學同學,雖然交往的時間不久,但是已經準備結婚了,“我們打算去國外結婚,我母親最近發生的事情……你知道的,這幾天就要動身了吧,也算是投奔大哥了。”
我很想問問大哥在那邊的情況,但是我不敢,我怕季梟知道之後逼我說出口,所以幹脆索性不知道,可是……“抱歉,我的信息比較閉塞,你母親……”
景澄愣了愣,隨即露出了那種極為惋惜的表情,“燈哥,感覺你真的完全跟外界隔絕了一樣,你真的甘心就那樣被那家夥囚禁在那個房子裏嗎?他完全就是拿你當人質,大哥想迴家都不方便。”
我不知道該怎麼迴答,關於公館的計劃,也不好跟喻景澄解釋,“不用擔心,景澄,我不是沒有打算,前些天因為一直在養病所以一直不怎麼關注新聞。”說著,我打開了手機,搜索了景澄母親的名字。
景澄的母親是在娛樂圈有一定地位的女演員,在住院之前,我記得她還參演了一部電影。
十分意外,網頁上,一片空白,她這樣的名人,各類資訊應當頃刻間盈滿屏幕才對。
抬頭,對上喻景澄沉靜的視線,微微攤手,他甚至笑著:“其實沒什麼,隻是‘謠傳’她是某個大家族家主的情婦,還說她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孩子,但很可惜,消息爆出之後很快就被壓了下去,大概是因為她背後的勢力太大,具體的什麼也沒查出來。”
難以想象,分明一直以來喻家的保密工作都做得滴水不漏,景澄長這麼大,她母親的背景也都是大眾向來所願意相信的那樣幹淨無暇,除非有誰不長眼專門講這件事捅了出去,或者說……是新家主季梟已經無意再保她,亦或,他們母子二人。
“那你們的確應該到外國去,要是被其他幾大家族注意到了……”捂住腦袋,我開始頭痛起來。
“嗯,其實這次來,主要也是跟你說這個,等我到那裏定好居,應該就要結婚了,不知道你會不會來參加我的婚禮。”褪去了公館內故作的天真,此刻,喻景澄的臉上顯現出那種趨於成熟的沉重。
我握住他的手,“我一定會去的。”
“其實……算了,我也就不說要你跟我們走了,大哥想最後見你一麵,他給你寫了封信,到時候會等在火車站,你會來嗎?”像是不敢看我,又或許是不想聽到自己意料之外的迴答,三弟隻凝視著自己合在一處的手。
“最後一麵?什麼意思?”大概潛意識裏,我認為總有一天我會跟大哥團聚,三弟的這番話令我稍微有些無法接受。
“季梟已經把你看做了他的東西!他絕不會再讓你和大哥見麵的……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家夥在怎麼追捕大哥,他簡直想讓他去死!大哥這次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才迴到這座城市的。”
至此,我已經全然明白三弟這次同我見麵的目的了。
他說的真切,可要我跟大哥見麵?被季梟發現了……我近乎打了個冷顫,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潛意識裏,我已經這麼怕他了麼?
可我隻是想跟我的大哥見一麵,這又有什麼錯?又不是要幫他“謀反”,也不是要跟他走。
隻是見一麵罷了。
“至少,那封信,你得親自去拿。”像是看出了我的猶豫,三弟竟退而求其次。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去的。”笑了笑,我說。
季梟沒資格管我這些事,暗暗攥緊了拳頭,我在心中暗暗發誓——我絕不要同他妥協、被他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