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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璨搬迴了他和傅季庭的婚房,即使現在隻剩他一個人,好像也不會有過多空蕩蕩的感覺。傅季庭的痕跡遍處都是,屋內還有上上,在這裏能睡得比酒店安穩。
接到simon電話時,他正在沙發上打遊戲,一旁的上上抬起一條腿慢條斯理地舔毛。也是奇怪,在這個傅季庭常抱著上上坐的位置,他們倆幾乎不會發生同類相斥,相處得算是和諧,令他一度認為“篡位”新媽有望。
手機響聲把上上驚到,它當即起身睜圓了眼,似乎敏感地預感到什麼不好。
夏璨也嚇了一跳,沒想過誰會大晚上十一點多了打電話。接起來一聽,對麵simon言簡意賅地告訴他:“來一趟吧,季庭出事兒了。”
傅季庭在重癥監護室的那些天,夏璨每日都去。醫院準許探視的時間很短,他這樣不喜歡消毒水味道的人通常也會留到規定時間的最後一刻,默默祈禱傅季庭早日脫離生命危險。
而當傅季庭的情況真有好轉,轉出到普通病房,他就沒再去過了。
能出來就是沒問題,去幹嘛,去了讓傅季庭再開心到爽 死?
夏璨心中別扭,不想在病房裏和傅季庭上演電視那些狗血溫情的冰釋前嫌。他沒忘記事發前他們還在鬧離婚,傅季庭在綁匪那裏也爽快地簽了離婚協議。
可是聽simon這麼一講,他當下頭皮發緊,什麼別扭和較真兒通通拋到腦後,厲聲反駁:“瞎說什麼!不是最近都好好的嗎,想說嚴重了好騙我過去是不是。”
simon來不及迴答,他又著急催促:“說話,傅季庭到底怎麼了?”
“剛才突然發熱,不信別來,別說我沒通知過你。”說完,simon結束通話。
夏璨口頭上不信,大腦已經率先決定要趕去醫院一趟。
這段時間他見過幾迴simon,不喜歡,總感覺來無影去無蹤的,和他妹妹孫唏一樣不知道下一秒就會出現在哪個角落裏。可有一樣,夏璨看得出simon才是那個真老實人,也是完全的一根筋、死腦筋。否則那天不會傅季庭要求鎖門,他就堅持鎖死車上門窗;要求他看好自己,傅季庭昏迷的日子他就時常代替傅季庭在外麵的停車場等待下班。
夏璨時常懷疑,前期傅季庭在自己麵前裝的時候是不是直接找這人學的。
現下simon這樣講,想來不會是假話。傅季庭的病情真的嚴重了。
關心則亂,他起身披了件外衣就出門,倒是全然沒注意到電話那頭說話時不自然的停頓語氣。
simon放下手機,看著靠在床 上用紙巾反複擦手的傅季庭,表情略顯緊張。讓他打架放火都行,但讓他幫著做戲,實在是毫無天賦。剛才傅季庭教的一套,他感覺說得磕磕巴巴,還不如去幹掉幾個人來得痛快。
傅季庭看出他的為難,把紙巾一丟,說:“可以了,出去準備接夏璨過來吧。”
simon鬆了一口氣:“好,然後呢?”
“……然後你可以走了。明天下午,哦,不用,明天過後再來吧。”
趁著等待的間隙,傅季庭拿起手機隨手翻看這些天《參廈周刊》的留言版塊。
由於那日發生過爆炸,還有多名死傷人員,傅慷派人綁架的事情鬧得挺大。好在沒把夏璨卷進去太多,甚至淡化了夏家在其中的關聯。外界熱議話題多半是傅氏兄弟相爭——認為起因無非是曾經的正牌繼承人自甘墮落慘被廢,心生嫉恨對同父異母的弟弟下毒手。
孫唏適時爆料出當年傅慷在m城賭博及傷害季奚的醜聞視頻,帶頭將傅季庭塑造成了可憐人形象。有人信,同樣有諸多不信,畢竟是個從底層爬上來的私生子,說傅季庭沒使些手段想想都不可能。
巧的是夏璨的二叔新上任社會安全決策局局長,這件綁架案成了他上任後麵對的第一樁社會安全性重大事件,對傅慷等人自然要格外嚴格處理,以儆效尤。
經調查,傅慷及死傷的壯漢等混混都具有明顯的涉黑嫌疑,懷疑與m城早年解散的安興社閑散人員有關。
消息一出,傅氏集團的股價大受影響,傅季庭和傅老爺子的地下社團倒是出奇地摘了個幹淨,似乎早有準備。
傅家形象受損,傅季庭並不在乎。況且再如何影響,這期間他也隻是受了重傷的病人,是名正言順的受害者。
撇掉相關聯係之餘,他隻在意夏璨什麼時候來看自己。
自從醒來,傅季庭沒有見過夏璨。他來迴問了simon不下五次,simon每次的迴答都一樣:來過,但讓我跟你說沒來。
傅季庭會心一笑,好的,沒來,然後繼續等待。
現在身體好了許多,他實在等不及,也迫切想問清楚那個迷糊中求婚的答案。
眼見夏璨出現在大門口,simon仍有些入不了戲的局促,導致夏璨以為傅季庭真病危要完蛋了,沒多想便急匆匆快步上樓。
可等跟著simon走到vip樓層的病房區,他開始有所懷疑,問也得不到答複。被領至門口,simon咳了一聲說“進去吧”,這才意識到不對。
發熱?唧唧發熱那也能叫發熱!
既然到了,人也沒事兒,夏璨懶得多跟他們計較。來的路上他有多擔心,多盡快想看一眼傅季庭,事實是自己騙不了自己。
隻是馬上要與傅季庭清醒狀態下相見,夏璨既激動,又出奇的緊張。那天哭得稀裏嘩啦,一口一個充滿在乎,很丟人。
真打開門進去的一瞬,與傅季庭四目相對,他又忽然想起這會兒自己連衣服也沒換,外套裏還是身居家服,更是自覺遜斃了,皺著眉轉身要離開。
“別走——”
傅季庭掙紮著叫他,把床頭櫃上的什麼東西掃到了地上,動靜大得很。
夏璨不忍心,迴頭看了眼。
這一眼更不好走了。
傅季庭擺出從前那副聽話可憐的大狗嘴臉,捂著受傷的肩膀委屈地說:“很疼,別走……進來看看我好嗎。”
“……”是一種明知道家裏的大狗在裝,還是忍不住想要繼續看戲的心情。
關上門,夏璨“哼”了一聲,抱著手慢吞吞走近。
傅季庭看上去更難過了,輕聲訴苦:“醒來睜開眼,最想見的隻有你,可你一次都不願意來。想極了,所以拜托他們騙你,對不起。”
死過一迴,現在撒謊倒是懂得及時認錯了。
夏璨本想辯解自己前麵辛苦來了好多次,才不是一次沒來,但端著少爺架子不想示弱,就沒好氣地嘴硬說:“怎麼沒疼死你得了,還敢蒙我,疼死了正好直接參加你葬禮。”
“要是我死了,別來參加我的葬禮。”傅季庭好像早就想過這件事情,淡然道,“我母親大概會帶我迴m城,那邊的葬禮風俗跟這邊不同,你看了會害怕。”
夏璨下意識要辯駁本少爺會怕什麼,但是細想,如果傅季庭這迴沒能醒來,他的確不會去參加葬禮。
與恐懼葬禮風俗無關,恐懼的是真正要麵對失去。
他不想在病床旁過多聯想這些糟糕得不能更糟糕的事情,便冷聲問:“真的還疼?用不用給你叫醫生。”
傅季庭搖了搖頭,許是怕他擔心,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怕疼也是騙你的,抱歉。你要是願意留下來待會兒,我分散下注意就會好了。”
病人這樣求了,夏璨賞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病房內一瞬間有些安靜。
傅季庭分散注意的方式無非是用炙熱的目光看他,不遮掩,跟要將他生吞了無異,眼神有太多不滿足。
空氣變得粘稠,讓人產生絲絲熱〖〗〖〗欲。夏璨想裝無視也受不住,不顧傅季庭嘲不嘲笑,他把外套脫下來,嘴上念叨:“看什麼看,你住的這個破vip,也太不透氣,熱死了。”
傅季庭聽了,趕緊伸手去夠旁邊牆上的室內溫度按鈕,想調節一下。但他腿受了傷,脛骨骨折,一動就有強烈的痛感,所以即使手長腳長,這時候調個溫度也需要費大勁兒。
看見平時什麼都能幹的傅季庭現在好像什麼都幹不了,夏璨眉眼耷拉下來,心裏陣陣發酸。
他的情緒化明顯,傅季庭看在眼裏,寬慰道:“我沒事兒,醫生說之後再養些日子就好了。”
一身傷,還沒事兒……
夏璨不想搭理傅季庭,要不是傅季庭非要拿迴那個破章,可能不至於傷到這地步。說那章重要吧,最近放在他手裏,問都沒人來問過一次,好像都默許把傅季庭的命交到他手裏。
他想想就後怕,故意說:“好了好啊,好了把離婚辦完,你繼續迴去做你們那個黑老大。”
“你沒交?”傅季庭睜大雙眼,有些興奮,“夏璨,我簽過字的。”
雙方簽過字的離婚協議,無需本人到場,隻要提交他們便可以算正式解除婚姻關係。
發現自己說漏,夏璨撇撇嘴給自己找補:“太忙,忙忘了,明天我就去交。”
傅季庭一把手抓住他的手腕懇求:“別交了,咱們別離了好嗎。”
談及離婚,力氣又比誰都大了。
夏璨使勁兒甩開,“不好,我可沒說原諒你。”
可是看著眼前的傅季庭,夏璨頓時想起那日躺在懷裏渾身是血的人,心軟了。
命懸一線之時,傅季庭唯一的心願隻有與他結婚。
這些日子夏璨常在想,為什麼傅季庭拚死拚活都要執著於結婚一事?大概是因為在他深切的觀念中,婚姻是一種家庭保證。
季奚從未得到過保證,傅季庭也不曾在受到外界認可的家庭中成長,至今帶著私生子頭銜。他渴望婚姻,說到底是渴望他們倆能有個尋常人口中的家。
所以想盡辦法解決阻礙在其中的“麻煩”;
所以笨拙地執著地追求門當戶對,用卑劣手段成為有資格與夏璨結婚的傅季庭……
夏璨歎了口氣,“傅季庭,我要是真提交協議,你以後要怎麼辦,要再綁我一次,威脅我跟你結婚嗎?”
傅季庭愣住,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但毫不猶豫地迴答說:“不會。我答應過你,不再對你做蠢事。”蠢事包括從前半南山上發生的事情。
“你以為你跑迴去拿印章就不蠢?說要跟我一起離開,你差點兒走不了了知道嗎。如果這是你說的婚姻,我得接受你什麼時候會不在,什麼時候去m城就沒了消息,我們確實不該繼續。”
這次傅季庭沒有很快迴答。
一直以來,他企圖以自己的偽裝和隱瞞給予安全感,好讓夏璨願意和他長久在一起,實際何嚐不是在為這段感情埋下隱患。他自以為是,以為夏璨可以沒有憂慮,卻忘了最重要的先決條件——夏璨是會愛上他的。
傅季庭忽略了夏璨會真心愛上自己的可能性,想的僅有以外力迫使,恰恰這也是崇尚自由的夏璨最反對的一點。
深處愛裏的人難以做到有恃無恐,愛了,才會更加擔憂。隻不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擔憂中,通過愛意,獲得一次又一次更深的勇氣。夏小少爺亦是如此。
比起解決掉所有麻煩,在他們的婚姻裏,夏璨更想要真實的季庭。
看了夏璨一會兒,傅季庭的手又一次覆上去,比剛剛動作輕緩,誠懇地說:“無論你原不原諒,都不騙你了。不擅作主張,也不留你一個人,叫你害怕。”
夏璨知道,這是他那天在慌亂中要求的,傅季庭聽到了,也記下了。
“不信的話,你和上上一起監督。”
怎麼監督,上上和傅季庭住在一起,和上上一起還不是等於跟傅季庭同居。
夏璨氣笑了,不明白傅季庭怎麼能這樣,受傷流了那麼多血,狗心眼是一個沒少。
見有所緩和,傅季庭沒急著追問第二次求婚的答案,而是乘勢而上,小心翼翼地問:“現在很晚,別走了,留下來聊聊好嗎。多說說我還有哪裏有錯,我好一並改了。”
說著,挪開些位置,眼巴巴地等待夏璨上來,“難受這麼多天,我真的好想你。”
過淩晨,已經算新的一天了,對於有些事情不算太晚,但客觀來說時間的確晚了。誰知道這個時間點叫人來聊天是不是別有用心。
不過夏璨量他這會兒也幹不了別的,心一動,脫掉鞋爬了上去。
毛茸茸腦袋鑽到傅季庭的懷裏,過了會兒才悶悶傳出一句:“好吧。”
好吧,無法自欺,幹脆不欺。他也想念他的身體,好想念好想念傅季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