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雙臂收緊，將他牢牢抱在懷裏，程玦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溫?zé)岬倪蛣×移鸱男乜凇?br />
“野哥，你幹嘛呢？”謝非跟著跑過來，“這誰啊，認(rèn)識？”
班裏的其他同學(xué)也愣了，都站在一旁看著。
程玦這才推開抱著他的人。
對方看著年齡不大，應(yīng)該還在上學(xué)，個子很高，穿著一身籃球服，額頭上戴了黑色發(fā)帶，眉目英挺，眼眶有點深，一雙眼睛漆黑深邃，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看。
挺帥的小孩。
“你是？”程玦端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起來這個一句話都沒說，上來就把他抱住的人是誰。
其他的工友也都一臉迷茫，程玦不認(rèn)識，他們就更不認(rèn)識了。
男孩隻睜著漂亮的眼睛盯著他看，也不說話。
程玦皺眉。
對方這才開口，在轟隆隆的機器聲裏迴答：“程玦，我是許野。”
“臥槽？”謝非震驚地看著對麵的男人。
這人竟然是程玦？
稍遠(yuǎn)處的同學(xué)聽到謝非的聲音，一臉好奇地踮著腳尖，探頭探腦地小聲議論。
程玦這才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一旁的工友好奇地圍在旁邊，視線在許野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都在猜測這個突然跑出來的小子是程玦的什麼人。
過了好一會兒，程玦像是終於想起來，他點點頭：“你都長這麼大了。”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再見到許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哥，這誰啊？”小林站在旁邊忍不住問。
“我一個弟弟。”程玦沒有多說，隻對著工友道，“行了，今天晚上我替你的班，先這樣，別的事兒有空再說，幹活吧。”
幾個工友便走了。
“許野，謝非，走啦！”班長在對麵喊。
許野沒動。
謝非看看程玦，又看看許野，咽了下嗓子：“那個，沒事兒，你倆繼續(xù)聊，那邊我搞定。”
說完就跑開了。
風(fēng)從林間穿過，幾隻飛鳥撲棱棱地飛向遠(yuǎn)處，樹影晃晃悠悠地罩在人身上。
兩個人都沒說話，沉默地站著，車間機器轟隆隆地響。
過了一會兒，還是程玦先開了口：“好多年沒見，怎麼跑到這來了？”
分別多年的故人重逢，這大約是一句最普通不過的開場白。
到底是夏天，就算站在樹蔭下，許野還是出了一身汗，他慢慢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劇烈的心跳緩和下來。
“我在工院念書，今天學(xué)校組織實踐活動，到這兒參觀。” 此時再開口，他已經(jīng)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像程玦那樣平靜了。
“念大學(xué)了？”程玦摘下安全帽拎在手裏，“那挺好的。”
許野手心裏全是汗，視線不著痕跡地劃過程玦側(cè)臉：“我念大三了。”
側(cè)臉的位置有一道疤，很細(xì)，不是十分明顯，但這麼近的距離，還是能看得清，剛才程玦戴著安全帽，帽帶遮住了這道疤，現(xiàn)在摘下帽子就能看見了。
謝非跑過來：“行了，都搞定了，他們先走，咱倆待會自己走。”
“這是你同學(xué)？”程玦看了眼謝非。
“嗯。”許野道，“叫謝非，也是水雲(yún)灣的，我以前還跟你說過他。”
“程哥好。”謝非笑嘻嘻地打招唿。
“你好。”程玦點頭，拎著手裏的安全帽隨口道，“走吧，一塊去吃飯，廠子裏有餐廳，邊吃邊說。”
這個碳素廠很大，剛才參觀的隻是生產(chǎn)廠區(qū)，現(xiàn)在程玦帶他們?nèi)サ氖巧顓^(qū)域，其實跟一個社區(qū)差不多了，小型體育館，籃球場，理發(fā)店，小超市都有。
路過一棟三層小樓的時候，程玦介紹：“這是職工宿舍。”
這是棟老樓，挺破的，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電線纏在外麵，牆皮都塊掉完了，從外麵看著跟要拆了似的。
“程哥，你住這？”謝非仰頭，瞅見樓上窗戶上亂七八糟搭著的衣服，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程玦點頭：“對。”
許野突然道：“我能上去看看嗎？”
程玦有些意外，但還是點了頭：“能，走吧。”
樓裏很暗，沒有燈，過道上落了一層灰，雜物堆得到處都是，牆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
程玦的宿舍在二樓，不大的房間裏挨挨擠擠地放了五張上下床，鞋，臉盆，亂七八糟的東西隨意堆在地上，衣服掛得到處都是，窗前放著一張桌子，啤酒瓶，吃完的桶麵，沒洗的碗，堆了滿滿一桌子。
程玦拉開窗簾，並沒有陽光透進(jìn)來。
這是陰麵，牆上有漏雨的痕跡，屋子裏潮得厲害，牆角都長了青苔。
“不好意思，有點亂，沒地方坐。”程玦把頭盔放到窗臺上，迴頭衝他倆道。
“沒事兒。”謝非好不容易找了個落腳地站穩(wěn)，瞥了眼許野，衝程玦道，“程哥，這宿舍住幾個人啊？”
“本來住了10個，有一個剛昨天不幹，走了。”程玦說。
“去吃飯吧。”許野收迴打量的目光。
“對，先吃飯去。”謝非笑嘻嘻道，“我都餓了，程哥，你們這兒夥食咋樣，我們學(xué)校飯可難吃，我都瘦了好幾斤了。”
“還可以，一會兒你倆嚐嚐。”
程玦帶他們?nèi)サ牟皇鞘程茫菑S子裏麵的小飯館，大概是過了飯點，吃飯的人不多。
點好了菜，許野把菜單遞給服務(wù)員：“三瓶啤酒，要冰的。”
“你能喝酒？”程玦說完就反應(yīng)過來了，靠在椅子上看著對麵的少年，“也對，你都這麼大了。”
“就喝一點，天氣熱。”許野停住了話，他看到程玦拿了盒煙出來。
他記得程玦以前不抽煙。
程玦咬著根煙，“啪嗒”一聲打著火：“抽煙麼？”
謝非搖頭：“不抽。”
“我記得你以前不抽煙。”許野盯著程玦指尖的火星。
“嗯，後來學(xué)會的。”程玦推開一旁的窗戶，對麵樹枝上傳來蟬鳴聲，“在工院念書，讀的什麼專業(yè)？”
“機械。”許野道。
程玦彈了彈煙灰，抬眼看到謝非正盯著他看。
“怎麼了？”程玦聲音有些散漫，淡淡的煙在指尖繚繞。
“哥，你就是程玦啊。”謝非手肘撐在桌子上，“許野總算……”
“喝水吧。”許野倒了杯水放到謝非跟前，“哪兒那麼多話。”
謝非撇了下嘴，倒也沒多說，聽話地端起水杯：“正好我也渴了。”
“怎麼考到這兒了。”程玦問，“讀大學(xué)的話，我記得雲(yún)市離水雲(yún)灣更近。”
“這離省城近。”許野開了瓶啤酒遞給程玦。
程玦點頭。
離省城近，以後過去發(fā)展也比較方便。
謝非往嘴裏扔了顆花生米：“程哥，這幾年你迴過水雲(yún)灣麼？”
“沒有。”程玦垂著眼，彈了下煙灰，“菜齊了，吃飯吧。”
菜還不錯，至少比學(xué)校食堂的好吃多了，三個人邊吃邊聊，吃完飯沿著原路往迴溜達(dá)。
許野看了眼謝非：“你剛不是想去廁所，那邊，去吧。”
“啊？”謝非愣了一下，“哦哦，對，我是想上廁所，你倆先走，不用等我哈。”
說完就跑了。
“咱倆先走，他認(rèn)識路。”許野說。
路上人不多，路過籃球場的時候，有幾個人在打球。
程玦看了一會兒，迴頭問許野：“你也喜歡打籃球？”
許野今天穿了一身球衣。
“有時候打。”許野說，“今天去俱樂部，沒帶換洗的衣服，那就擱了套球衣。”
“俱樂部？”程玦轉(zhuǎn)過身，“去那兒做什麼？”
“教學(xué)員自由搏擊。”許野解釋，“在縣城念高中的時候打工，學(xué)過一點。”
“那麼小就打工？”程玦蹙眉。
許野點頭：“要賺學(xué)費。”
程玦沒再說話，點了根煙咬在嘴裏，瞇起眼睛靠在欄桿上看著對麵的許野。
非常帥氣的少年，已經(jīng)和他一樣高，額前戴著黑色運動發(fā)帶，穿著一身籃球服站在他眼前，皮膚很白，劍眉英挺，睫毛又長又密，陽光下看著毛茸茸的，尤其是一雙眼睛，漂亮又深邃。
那個曾經(jīng)牽著他手指的小男孩，在他不在的這些年裏，真的有好好地長大。
長成了高大帥氣的少年，在這個平淡無奇的白天，再一次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在他麵前。
程玦指尖夾著煙，繚繞的煙霧在婆娑的樹影裏消散。
“你長大了很多。”程玦咬著煙，聲音有點含糊，“跟小時候不太一樣，小時候你像個黑煤球，現(xiàn)在帥多了。”
許野也微微笑起來：“那會兒漫山遍野到處跑，曬得黑，後來去上學(xué)，總在教室裏待著，就變白了。”
“什麼時候去念的書？”程玦彈了彈煙灰。
“你走了以後。”許野看著程玦，漆黑的眼睛像深潭，“在水雲(yún)灣念了初中，又去縣城念了高中，後來到這裏念大專。”
程玦點頭：“挺好的。”
許野往前走了兩步，拿出手機：“你的手機號是多少？”
程玦說了一串號碼。
許野保存好，按了幾下手機：“這是我手機號，剛給你發(fā)的短信上是謝非的號，你再給我一個號，你同事或者朋友的。”
“嗯？”
“再給我一個人的聯(lián)係方式，你朋友或者同事，都行。”許野看著程玦，又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