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戀當然是不存在的，莊紹有心無力，畢竟他沒錢。


    進火鍋店鍾奕辰給他們介紹：“這是莊紹，我發小，這是陶曉敏，我同班同學。”


    對麵一直偷偷打量莊紹的就是陶曉敏，臉圓圓的像柿子。自從觀摩完那場元旦晚會姑娘就陷進去了，求了鍾奕辰好久說想認識他。


    “下午正好要一起補課就把她帶來了，你不介意吧。”


    莊紹心想你是金主我是蹭飯的，要帶人來我不介意，但你能不能讓她別再盯我了，倆眼珠子恨不得冒綠光。


    “你們實驗中學也補課？”他找話題。


    陶曉敏積極地把補課安排全報了一遍，連課外書用的哪本都說了。


    “能不能借我看看。”


    “什麼？”傻姑娘沒明白。


    “課外書。”莊紹說。


    一中用的難度比較大，不太適合孟野，這幾天他一直在找合適的教輔。


    “行啊！不過我現在沒帶，一會兒你載我迴趟家吧！”


    莊紹說行。


    鍾奕辰在旁邊看戲看得特有趣，心說沒想到你還挺有風度的，以前那張死人臉呢？


    飯吃到一半某人發來騷擾短信：“這迴是你泡妞還是妞泡你？”


    莊紹低頭，寫了好幾句話又給刪了，最後淡淡迴了個“傻逼”。陶曉敏正聊到興頭上，歪著腦袋問：“你怎麼不吃啊？”


    “你們先。”他頭也不抬，“你們吃肉我喝湯。”


    鍾奕辰撲哧：“你什麼時候這麼幽默了，又是被你那同桌帶的？”


    “什麼同桌？”


    “沒什麼，傻子一個。”


    本來想直接叫傻逼，後來想想算了，外人麵前給丫留點兒麵子。


    “他那個同桌可有意思了，”鍾奕辰說，“姓孟，估計你還見過，也是一中的名人。”


    “姓孟？喔我知道了，是孟野吧，去年一中的運動會上我見過他，當時他還拄拐呢。”


    莊紹抬頭看向陶曉敏。


    她繼續：“他挺慘的，聽說差點兒殘廢了，那段時間老是一個人跟操場邊上坐著。”


    見莊紹皺著眉，以為他不信，她又急忙補充：“是真的！好多人都知道。他爸以前是省隊的，後來得了抑鬱癥，三天兩頭鬧自殺。”


    “然後呢？”莊紹問。


    “什麼？”


    “我說他爸。”


    “沒了呀！”陶曉敏說話方式不太客氣，但神情是發自內心同情的，“失足掉河裏了，也有人說是自己跳下去的，誰知道呢，反正屍首現在還沒找到。”


    這麼大的傷疤擱任何人身上都是一輩子的陰影，怎麼孟野像沒事人一樣，是好了還是藏起來了？


    眼見莊紹臉色越來越不妙，鍾奕辰打斷：“別聊這個了吧，吃飯吧。”


    陶曉敏吐了吐舌頭，正要埋頭吃東西，門口進來一幫學生。


    要說放假第一天選在學校附近吃飯就這點不好，到處都是熟人避都避不開。打頭的喬盛看到他們，眼神那叫一個恨，那叫一個酸啊，五官都擰巴了。


    鍾奕辰怕鬧僵，主動站起來打招唿：“巧啊，我跟莊紹正好來這兒吃飯，要一起嗎？”


    喬盛冷笑著灌下老陳醋：“我不愛跟狗一起吃飯。”


    “喬盛你怎麼說話呢。”


    他抬抬下巴：“他不就是一條狗嗎，在學校跟在孟野屁股後頭，一條仗勢欺人的哈巴狗。”


    我的確老跟著他，但那不是企圖狗仗人勢，是因為我喜歡他，我樂意，莊紹想。


    喬盛哪知道他這些心理活動，還以為他怕了自己，氣焰更囂張了，要有羽毛都能抖擻起來：“怎麼啞巴了，沒孟野在你連叫都不敢叫了？”


    莊紹說：“我在想品種。”


    小龍是什麼這串那的串子狗，孟野說過但他忘了。


    “？”


    “想起來了。”他聲音不大，但周圍全都能聽清，“孟野是有條狗，不過不是哈巴狗，是鬆獅串金毛。你要是眼紅我替你求求他，讓他再多養一條。”


    陶曉敏沒憋住笑出了聲。


    “你——！”


    喬盛一衝過來，莊紹就站起來了。他今天本來心情就一般，剛才聽完孟爸爸的事變得更差，喬盛屬於撞槍口上了。


    孟野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壓腿。


    今天訓練時連老楊都看出他有點兒心不在焉，破天荒多叫了兩次休整。


    “什麼情況，”高原問，“怎麼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路小川說害別提了，他家那口子背著他玩上花的了，還不帶他！


    高原說啥叫“花的”？


    路小川比了個三，一臉“你自己猜吧”的表情。


    “操。”高原腦海中浮現些許少兒不宜的畫麵，嘀咕，“那小子看著挺乖的啊，不像那種人。”


    孟野聽得心裏煩，推開他們一屁股坐地上：“能不能別瞎編排人家。”說完拿起手機亂按，裏麵僅有的幾個軟件全被他戳了一遍，教練喊集合才站起來。


    結果這時候電話打來了。他一看是莊紹，本來還不想接，後來見對方挺鍥而不舍才走到一旁。


    “幹嘛？”


    那邊傳來女生的咆哮：“是孟野吧？莊紹快跟人打起來啦！”


    孟野一秒聚神：“你們在哪兒，他沒事吧？”


    “xx火鍋店！暫時還沒事，再拖就保不齊啦！”


    怎麼聽聲音還有點兒興奮……


    不管了。孟野拿上外套轉身就跑，老楊跟高原他們詫異：“兔崽子你又上哪去？”


    “下午訓練先欠著，莊紹喊老子去打架！”


    打架？啥？？


    “我們去不去啊？！”


    “不去也行，能去更好！”


    說話間他已經跑遠了，真跟兔子一樣快，不管是速度還是反應。而且這哪像為兄弟打架啊，這積極勁兒簡直是去英雄救美的。


    趕到店裏一看，現場桌椅板凳都整整齊齊，唯獨血紅的液體灑了一地，看起來非常嚇人！孟野頭皮發麻，小腿肚子都軟了，顫著聲喊：“莊紹！”


    這時候突顯出個子高的優勢了，哥們兒腳踩紅色不明液體，臉上倒是一點彩都沒掛，這架打得……奇了。他扭頭看見孟野那呆滯樣，怒吼：“你看電影呢？還不過來。”


    “……”孟野主要以為他快死了，所以嚇得六神無主，見人還喘著氣趕緊跑過去，“怎麼流這麼多血？！打120了沒！”


    莊紹說喔不用打，這是我自己澆的火鍋湯，借以震懾敵人。


    孟野問不燙啊？！


    莊紹說隔壁桌的，都涼了。


    孟野說你傻逼！


    莊紹說你才傻逼。


    孟野說你傻逼你傻逼你傻逼誰嚇我誰傻逼！


    兩人正在打嘴炮，隨後趕到的高原他們加入戰局，直接就把對方給震懾住了。


    想想也是，一幫人高馬大的體育生，個個都超過一米八（孟某人除外），還滿臉兇神惡煞你死我活的，誰敢跟他們硬扛啊。那幾個本來就隻是喬盛的普通朋友，見情形不對立刻放下拳頭偃旗息鼓，都不用孟野他們動手。


    眼看這架打不起來，喬盛咽不下氣：“莊紹我操你媽！”


    莊紹蓄力，孟野把他一攔，冷聲：“罵人就罵人，別帶父母，你不是你媽生的？”


    “我就要罵你管得著嗎？孟野你還不知道他媽是——”


    “我去你的！”高原一腳把喬盛踹翻在地，然後狠狠踩住背，“再敢操誰媽我就操你，看是你硬還是我硬。”


    他還有這嗜好？路小川驚了。


    喬盛趴地上惡狠狠地盯著他們，還沒來得及起身，店外突然烏泱泱來了一車民警。所有人傻眼，火鍋店老板跟見著親人似的衝出來：“警察同誌你們可來了！”


    “是你報的警？現場在哪裏。”


    “呃……”


    現場屁事沒有，連喬盛都被高原拽起來摟肩：“哥們兒你沒事吧，怎麼摔倒了？”


    但來都來了，一幫子學生還是被拎迴了派出所。剩下一個吭哧吭哧趕到的老楊，顫顫巍巍地問老板：“誰、誰受傷啦？”


    老板說我！我我我！看看我這地板髒得！我他媽心靈嚴重受創！


    老楊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來吧，擼起袖子加油幹！打掃衛生這方麵我比老媽子專業！


    那是，器材室跟訓練服平時都是當教練的洗，不專業就有鬼了。


    到了派出所兔崽子們老實蹲著，叫到誰誰就起身冒個頭，跟他娘的打地鼠一樣。


    孟某人跟莊某人倆主謀挨著，蹲到後來孟野小腿肌肉都酸了，捶著腿低聲：“都怪你。”


    莊某人裝聽不見。


    兩位女生也一起來了，邊做筆錄邊聲淚俱下（主要是陶曉敏）。在她們的描述中莊紹是隱忍克製的好孩子，喬盛是挑事的狗，孟野他們則是拔刀相助的正義路人。


    “警察叔叔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迴事，飯吃得好好的，那個喬某某突然就過來挑釁，還罵得極其難聽，我們都嚇死啦！”


    “先擦擦眼淚。”民警遞去紙巾，“知不知道他為什麼罵？”


    鍾奕辰慚愧作答：“可能是因為他請我吃飯我沒去。警察叔叔您應該批評他，而不是批評莊紹他們。”


    “……”這就是舔狗的下場。


    “你——”民警指指莊紹，“對，就你，寸頭。”


    可能莊紹的模樣太不良少年，對方下意識認為他是帶頭大哥。孟野以為要受處分，唰地一下站起來：“不是他，他沒打，動手的是我！”


    莊紹皺眉：“發什麼神經？”


    孟野心想好學生怎麼能留案底，好學生就該好好學習，好好考大學，跟壞事不沾邊。


    “人是我打的，”莊紹推開他，“不信可以查監控。”


    孟野說不是不是是我打的！


    莊紹說站一邊去是我打的。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倆爭來爭去，高原低聲：“能裝作不認識他們嗎？”路小川痛心疾首地點點頭。


    “你們還爭上了？是什麼光榮的事啊？都給我過來！”


    一頓批評教訓過後，民警叫喬盛也過來，對那倆說：“你們誰打的誰來握手言和，哎，小朋友就應該相親相愛，沒事鬧什麼矛盾？”


    空氣靜默數秒。


    莊紹說：“他打的。”


    孟野說不是我！真不是我！誰打誰是孫子，誰打誰是狗！


    莊紹神情複雜地站著，高原等人目光飄向門外，渺萬裏層雲。


    好在這幫傻逼孩子還都非常有默契，沒一個通知家長來接的，全都自認無父無母（爸媽對不起）。


    晚上八點多走出派出所，舉目無親唯有狗兩隻。


    鍾奕辰疊聲道歉，說都是她的錯。莊紹說不怪你，是喬盛欠揍。陶曉敏倒是很興奮：“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來派出所，真刺激！”


    “……”孟野說，“那你以後常來。”


    曉敏羞澀：“去你的。”


    之所以羞澀，是因為在目睹孟野保護她的風采後，姑娘芳心暗許了。哎，十六七歲的心思就是這麼難測，前一秒喜歡a，後一秒喜歡b，跟磁帶翻麵似的。


    她走在孟野身邊，一直害羞地低著頭。


    這姑娘頸椎有問題，孟野開始是這麼想的，後來得知她是另一位介紹給莊紹的女朋友，臉上風雲變色。


    莊紹這人那麼神經質，搞不好會喜歡這一型，這都是說不準的事！


    莊紹還記得自己的承諾：“我送你迴去。”


    姑娘：“……行吧。”也沒法拒絕帥哥不是？


    孟野：你看你看。


    四人迴到火鍋店，殘局已經由老楊收拾妥當了，因為沒摔壞什麼東西，他們幾個認錯態度又特別良好，所以老板沒讓賠錢。


    鍾奕辰先走了，莊紹騎上自行車對孟野說：“你先迴吧，我送她一趟，順便取個東西。”


    孟野說別啊！咱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莊紹心想老子姓莊不姓焦，哪涼快哪呆著去。


    “這車坐不下你們兩個。”


    “怎麼坐不下，她坐後麵我坐前麵呀哥。”


    “……”莊紹真想把孟野就地抽一頓，狠狠的，拿皮帶那種。


    倆帥哥為自己爭風吃醋，陶曉敏心想好難選好難選，苦悶地一扭臉，發現自己裙子破了個口子。


    “呀！好難看呀，這怎麼迴去呀。”


    一個比一個會“呀”，要了命。莊紹自認倒黴，要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幫她遮，孟野說別別！這不還有我呢嗎哥！模樣特別殷勤。


    莊紹皺眉。


    “那你送吧，我不送了。”他一蹬腿騎走。


    “我送就我送。”孟野在後麵叫住他，“晚上等我迴去再睡呀！”


    等你大爺。


    莊紹頭也不迴，衝後麵比了個中指。


    剩下倆人上路，陶曉敏披著孟野的外套，絞盡腦汁找話題。


    女孩的心思孟野哪懂。他閑得無聊，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樹葉，迴想著剛剛莊紹吃癟的樣子暗自覺得好笑。


    猛地聽見她開口：“你知道莊紹在追求誰嗎？”


    他剎住，像聽天方夜譚：“什麼追求，太扯淡了，他誰也沒追，這都從哪聽來的。”


    “他自己承認的啊。”姑娘篤定地說，“吃飯的時候奕辰套出來的，看樣子他還很喜歡呢，特認真。”


    很喜歡，特認真，這六個字聽到孟野耳朵裏，造成五雷轟頂的效果。


    這雷打得莫名其妙，來得沒有原因，可是古今中外所有雷公電母加在一起，大概也就這水平——


    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常我能再寫一百章，但也怕你們煩，真是甜蜜的煩惱…不過不管怎麼說，學習要搞，戀愛也要談，對他們倆來說喜歡和前途完全不衝突，什麼“要前途還是要你”這種問題根本沒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