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莊紹不是明天迴來嗎?
孟野見鬼一樣看著眼前的人:“不是,那個,這個,我,她——”
他雙手跟指揮家似的,想辯解又覺得操我為什麼會心虛,為什麼會怕?老子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陶曉敏也很驚訝,但這女孩子真不是一般人,她臉頰緋紅地望了孟野一眼,之後又望了莊紹一眼,好像難以抉擇似的,半分鍾後捂著臉嬌羞跑掉。
“……”
莊紹看著他:“想不到你還挺受歡迎!
孟野眺望遠方:“一般一般。”
“她什麼時候開始追你的?”
“就這兩天吧。”他雙手插袋,以拽來掩蓋心慌,“老子也不知道她抽什麼風,有事沒事就過來找我!
莊紹冷聲:“剛才我不來,你倆是不是就親上了?”
“親你妹啊,我他媽差點兒沒從走廊上跳下去!
見他否定得堅決,莊紹臉色稍霽,罵他傻逼,三樓也是能隨便跳的?剛罵完旁邊經過一個人,快要擠到孟野,他就十分自然地摟了下腰,把人往自己麵前帶。
結果孟野全身像過電一樣,手腳並用躲開:“別碰老子。”
莊紹手一頓,眉心擰起來。
孟野不看莊紹的眼睛:“我嫌癢,有事說事。”
莊紹臉色垮得徹底,心裏麵撚酸吃醋,偏偏還不能把孟野怎麼樣,氣得喉結都直打咽。
“你跟姑娘離那麼近就行,我碰你一下就不行?是不是我再碰你一下你也得從三樓跳下去?”
“這話說哪兒去了……你跟她比什麼?”
孟野下意識覺得這種比較不對,陶曉敏跟莊紹怎麼能一樣呢,一個是追求者一個是哥們兒,可是言語一下子變得匱乏又笨拙,不知道應該怎麼糾正這種說法。
莊紹心裏頭淒涼著呢。他心想,自己不跟陶曉敏比跟誰比?人陶曉敏至少還勇敢說愛,自己呢?自己為了不把人嚇跑,隻能用好兄弟這層身份來掩飾,我他媽還不如陶曉敏。
他看了眼孟野手裏攥的粉色信封,麵色不虞地迴了教室。
一整個下午倆人愣沒交流,倒是路小川這個大喇叭一直在叨叨,這幾天陶曉敏是怎麼弄到假走讀證進來、怎麼送吃的喝的、怎麼當眾送情書的,幾個大場麵被他講得繪聲繪色唾沫橫飛,莊紹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遲早把這個逼的嘴撕了!孟野表麵拽了吧唧地坐著,內心慌得直想抖腿。他拿筆頭敲敲課本:“路小川你轉過去,別老在我倆這兒嗡嗡嗡的。”
路小川不滿:“這不是好幾天沒見莊紹了,怪想他的嗎?你不想啊!
“我想個屁。”孟野看向窗外。
莊紹深吸一口氣。行,不想就不想吧,我活逼該的,活逼該幹一晚上活兒差點累死,活逼該提前一天趕迴來給他個驚喜。
最後兩節是師太的課,中間點人迴答問題,點到莊紹時他在走神,還是被孟野提醒才站起來。
“黑板上這道題你來答!
莊紹低頭不語,孟野在課桌下踢薑玥的凳子,想讓她給他點提示,薑玥充耳不聞。
師太鐵麵無私地扔了粉筆:“孟野你那麼想說那你來說!
結果就是倆人雙雙被罰站。
初春還凍著,走廊三麵透風。倆倒黴蛋背靠半截牆,拿本書老老實實站著,誰也不主動開口說話。
真他媽冷啊……
沒多久孟野就嘴唇泛紫了。他衣服穿得不夠,而且之前本來就有感冒兆頭。打了幾個噴嚏之後他開始流鼻涕,心想忍忍吧,就怕身上揣的紙不夠用到時候鼻涕淌嘴裏,別的倒是沒事。
剛垂頭迷糊著,手裏多了雙針織手套。
“戴上!
“用不著。”孟野壓低聲,“你自己戴吧,我不冷!
“鼻子都紅了這叫不冷?”
“真不冷!
“孟野你再跟我客氣一句咱倆就玩兒完!鼻f紹沉聲。
孟野不知道他說的玩兒完是哪種意思,可是隻好從命,因為哪種意思都夠自己喝一壺的。
這雙線織手套是飛哥發的,以前孟野沒見過,所以拿到手翻看了一遍。黑色毛線上有雪花模樣的花紋,機器繡的,針腳一般但確實保暖耐操。戴進去,裏麵還有莊紹的體溫。
他吸吸鼻子,裝出無所謂的拽樣,指尖卻微麻。莊紹看他流鼻涕的狀況好了些,這才放下心。
放晚自習迴到家,尤英說可以搬迴各自房間住,孟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一起搬東西的時候莊紹比較沉默。老實說這趟打完工迴來他能感覺到孟野對自己的疏遠,或許不是心理上的,隻是身體上的,但同樣讓他很難受。他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相反自尊心還很強,尤其現在是寄人籬下,更是比以前還要敏感。
搬完東西莊紹要走,孟野坐床邊兒喊他:“等等!
“有事?”
“昨天你沒來,老江說這學期要換座位,換上學期期末成績的順序選!
“所以呢!
“所以就問問你想坐哪兒啊!泵弦澳眉埲嗳嘁呀洸疗破さ谋亲,“還他媽所以!
莊紹說:“我沒意見,你想坐哪兒都行!
“你沒明白老江的意思,他不讓原來的同桌繼續坐了,他想打散!
莊紹突然聽懂了。
直覺告訴他這不是老江的意思,這是孟野的意思,盡管孟野沒明說。那孟野又是什麼意思?煩我了?
很多話凝到舌尖,最後出來的卻是兩個字:“隨便!
孟野點頭:“那就到時候再說吧,我也隨便。不過你是全班第一我是三十幾,咱倆估計坐不到一起了!彼麕中陕。
理智上覺得應該跟莊紹保持距離,情感上孟野卻在大喊大叫:快留我!快他媽留我!!說你還想跟老子坐同桌!!!
可惜他這點小九九莊紹沒領悟。
莊紹是真生氣了。他心想孟野你不願意當同桌可以跟我直說,沒必要拿老江的話來壓我。所以他繃著那張冰山俊臉說:“放心,明天我跟老江說我和你換,到時候讓你先選,我離你遠點兒就是了!
“?”孟野嗖一下起身,“別別別,沒必要,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我——”他語無倫次,“我是怕打擾你!對,我怕打擾你學習!”
莊紹眼睛裏兩道寒光射過去,好險沒把孟野射死。
“借口!
對對對,是是是,我他媽也知道啊,我說的這是他媽的借口。可我能怎麼辦?都他媽有人說我喜歡你了!莊紹你個傻逼,老子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
“你就當我在找借口吧,隨便你怎麼想!反正咱們最好是分開坐!
莊紹冷笑著說行啊,分開坐哪夠,幹脆咱倆也別一起放學了,你也別讓我騎車載你。
孟野問你不載我你載誰?
莊紹說我他媽載你妹、載路小川、載鍾奕辰、載陶曉敏、載喬盛!反正誰也別想好,地球毀滅吧!
“…………”
悶悶不樂地坐迴床邊,孟野低頭摳手。這幾天手指都快讓他給摳破了,指甲邊全是倒刺,有時候還流血。
“你就那麼想跟我坐一起啊!
他低聲,嗓音跟貓撓似的,把莊紹心都聽軟了。那腔男子漢大丈夫氣概消失得尾氣都找不著,莊紹坐自己心肝兒身邊盯著他,真是吃了他也不行捶死他也不行,隻能一口接一口地歎息。
這都什麼事啊。
怎麼才離開幾天,家就被偷了?
他哪知道這是他那好大哥周雲飛惹的禍,還以為是陶曉敏的錯,心裏倒是沒怪陶曉敏,全怪發小鍾奕辰了。
要麼說中間商沒一個好東西呢,打著介紹對象的幌子來拆家,自己沒對象就想讓我也妻離子散,心怎麼那麼黑啊你鍾奕辰。
鍾奕辰在家一連打了十幾個噴嚏,差點兒沒把扁桃體打出去。
“算了,”莊紹煩了,“不坐就不坐,沒關係。”
他起身故作瀟灑,實際是想聽孟野一句挽留。孟野望著他背影悄麼聲地問:“那你跟誰坐?”
“這你就別管了!
第二天選座,結果讓人大跌眼鏡。
孟野跟薑玥坐,莊紹跟路小川坐,四人還挨著,莊紹在前孟野在後。
“……”路小川翻白眼,“折騰人好玩吶?你們兩口子我看都有病,有神經!”
莊紹坐得端端正正雲淡風輕,心想我心肝兒懂事,真招人疼。
倒是孟野臉微燒:“滾蛋!彼つw本來就黑,每每透點血色就更活泛更生機勃勃。
晚自習之前莊紹去小賣部進貨,路上碰巧遇見陶曉敏。陶曉敏撞見他還有點兒不意思,莊紹叫住她:“跟你說幾句話。”
姑娘期期艾艾:“什麼話呀,我、我還要去找孟野呢!
他把她領到角落,先是一陣戰術沉默,然後才說:“不用找了,他在訓練。”
“啊……這麼晚還訓練啊!碧諘悦羿洁欤八眯量喟 !
莊紹問:“知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辛苦也要跑步?”
姑娘有點懵,眨著大眼睛看他:“不知道!
莊紹四兩撥千斤:“他爸的事還是你告訴我的!
“嗯?”
對方也是聰明人,反應過來,驚訝又難過地捂住了嘴:“他爸的遺願?”
莊紹深沉頷首。
“最近他一直非常刻苦,文化課有我幫他,不過時間還是太緊張了。上迴期末沒考好他兩天沒吃飯,我跟他妹怎麼勸都不吃,而且一直說對不起他爸。他心思太重了,別看表麵嘻嘻哈哈的,其實裏麵很深——”他指指自己心髒,“這地方裝著不少人,當然說不定有你,但主要還是他爸,要是明年再沒有好結果我真怕他想不開!
嗨,反正半真半假、連哄帶騙吧,這方麵莊紹拿手。姑娘眼圈兒都紅了:“你、你別說了,我聽了難受。”
“所以他非考上好大學不可!彼骺偨Y發言,“我知道你喜歡他,喜歡一個人不就是盼著他好嗎?給他點時間吧,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高考之前他真的不能分心了,他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
說完連他自己都感動了,差點兒沒給自己頒個獎。
陶曉敏跟革命女戰士似的用力點頭:“我明白了!我等他,等他考上好大學,完成他爸爸的遺願!
等吧,三個月後估計你就不記得他姓啥了。莊紹買了瓶熱飲把姑娘送到校門口,姑娘揮淚告別:“千萬照顧好他!”
“放心,我會的!
兩人鄭重握手,擁抱,完成一係列交接流程。
迴去路上莊紹走得很慢,一方麵是享受勝利果實,另一方麵也有些悵然。試問那些勸陶曉敏的話,哪一句不是在勸他自己呢?說到底他也不能、不應該。
教室裏孟野已經睡醒了,正在跟路小川他們暢聊即將到來的春遊。見莊紹空手迴來他問:“吃的呢?”
“忘帶錢了!
莊紹坐下,孟野哼:“有鬼。”
這樣一前一後其實也有好處,比如方便孟野踹他,打他,以及傳紙條給他。
晚自習上到一半,紙團嗖一下飛到眼前。展開,紙上寫著:“下課羊湯大餅嗎?”順道還畫了一隻爬行的鬼魂。
莊紹在鬼腦袋旁邊注明“餓死鬼”,沒扔迴,甭管孟野怎麼踹就是不迴,穩坐釣魚臺。
下課,他收拾書包,孟野動作比他快,收完就一直在旁邊等。漸漸的周圍人都走光了,整個教室就零星幾位磨蹭的。
孟野踹他的腿:“快點兒,一會兒大餅收攤了!
莊紹說:“不去!
孟野擊出一拳動感光波:“去!”
結果手腕被莊紹一把攥住。
孟野驚慌,想縮迴也來不及了,硬著頭皮裝鎮定。莊紹學陶曉敏那天那樣靠近,再靠近,近到不能再近,才咬牙切齒地醋道:“還他媽吃,鼻梁上這麼大一顆痘,破相了都。”
孟野用力收迴手,小心髒撲通直跳,嚷嚷:“破相就破相,老子不在乎!
莊紹瞟他,冷颼颼的:“你不在乎我在乎!
“你在乎個屁,老子用你在乎!
下一秒莊紹往他鼻梁上狠狠一捏,差點兒沒給他捏破咯!
“你媽個——”
最後一個髒字還沒蹦出口,鼻梁上那隻手忽然掀開他淩亂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莊紹打量:“這裏還有一顆!
“……起開。”
孟野手忙腳亂地搡開他,扒拉順劉海,提起包就走。莊紹跟上,並肩走出教室。
“上火了?”
“誰他媽知道,煩!
孟野蹦上莊紹的自行車,頭一迴不肯抱他的腰,改扯書包。莊紹騎了一陣停下。
“怎麼不走了?”
“有點兒累,”莊紹說,“你騎,我坐後麵!
孟野騎倒是會騎,就是騎得不好。他顫顫巍巍蹬出,哆哆嗦嗦上路,察覺腰上空空蕩蕩,大聲喊:“傻逼摟緊我。
莊紹這才上手。
一緊張孟野也不癢了,全神貫注看路,一個小水坑都能把丫逼瘋,嘴裏還不停念叨:“摟著呢嗎?摟了嗎?別鬆手啊,摔出去老子可不負責!”
“行了,走你的吧。”莊紹都煩了,“誰要是半路上鬆手誰不姓莊行麼?”
“這是你說的,記著!”
“是我說的!背悄阌憛捨摇
莊紹心裏明明知道孟野是有意疏遠的,可是盡量不去難受,也克製著不去產生壞念頭。他這個很喪的人,忽然想為了孟野努力抓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