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隱走到餐桌旁,朗琢玉也端著飯碗走了過來。他將碗放在桌子上,緩緩抬眼看向連隱。
奇異的氛圍靜默著流淌出來,連隱忽然就有一點別扭。
躲開目光,不敢去看。
朗琢玉臉上的笑容加深,連隱垂著頭沒有看見。他隻感覺到對方漸漸走近,而後低下頭,在自己的嘴角印下一個吻。
“時間有點晚了,是不是已經餓到沒感覺了?”朗琢玉問。
剛剛肚子才叫過的連隱有點不好意思,假裝確如他所說,點點頭。
二人坐下吃飯,綿綿在連隱腳邊一直扒拉他的褲腿,被連隱抱上大腿才安分下來。
“你的視頻賬號怎麼樣了?”朗琢玉忽然問。
前幾天連隱創建了一個視頻賬號,用來業餘時間拍點換裝視頻,第一個視頻已經發上去了。朗琢玉想起來就問了句。
連隱是覺得女裝有意思才穿的,以前在林佳瑜手下兼職,他因此可以光明正大地穿女裝,現在兼職結束了,生活中沒什麼機會穿女裝,連隱就想著創建一個視頻號,拍視頻的時候可以過個癮。
因此說到這個,連隱挺高興的,他臉上帶笑,迴答:“挺好的,今天我看已經有一千個讚了。”
朗琢玉笑容加深。他很欣慰連隱可以大膽地在公共平臺展示自己。
以前的連隱很是割裂。在麵對同學和以前相識的人時,他一點也不願意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秘密,正是因此,他才會被連天成威脅。而在知道自己女裝的人麵前,在穿著女裝的時候,他又是耀眼的、自我的,似乎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以至於有一點驕縱。
這個割裂的狀態表明連隱自己內心是對女裝的自己抱持否定態度的。現在他願意向陌生人展現自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說明他在一點一點接受自己的每一麵。
吃過飯,連隱陪著綿綿玩了一會兒逗貓棒。本來吃飯的時間就很晚,半小時後,臨近午夜,連隱洗漱後迴到臥室。
窗簾被緊緊拉上,朗琢玉躺迴床上,低頭看到連隱正望著自己,眼睛熠熠閃爍。
他心念一動,笑著:“還想繼續今天晚上的事嗎?”
連隱眼睛頓時睜大,裹著被子背過身去,結結巴巴道:“我、我明天還要上班,睡覺!”
朗琢玉從後麵將人連被子抱進懷裏,伏在連隱耳邊說:“那我們要不要做個規定?以後按規定來。”
連隱立刻明白朗琢玉口中的“規定”為何意,臉紅得滴血,他小聲試探道:“一周、兩次?”
朗琢玉沒說話,隻看著他笑。
“三、三次?”
還是沒有迴答。
“四次不可以再多了!”連隱有點著急地轉過身去,直直對上朗琢玉的目光。
緊接著嘴唇被輕輕啄了一口,連隱腦袋發昏,嘴裏含含糊糊說:“唔……五次?”
“哎。”朗琢玉忽然歎氣,揉了揉連隱的腦袋,“算了,不為難你了,我們不規定。”
連隱被揉得有點舒服,沒有反應過來朗琢玉話中的陷阱,他此刻天真地為不用糾結一周幾次而鬆了口氣。直到後來,每天晚上都疲憊不堪,他才意識到,不規定,就是隨朗琢玉喜歡的意思。
不過連隱之後也沒什麼意見就是了。
日子過得很快,十二月,北城天寒風急。
這學期連隱實習結束迴到學校,準備畢業論文,還要處理大學裏最後一年的事。雖然壓根沒課,基本都待在家裏,和朗琢玉一起當家裏蹲,但偶爾還是需要到學校裏去。
比如這天,正值學期末,學校事情多,連隱穿了件朗琢玉的外套迴去辦事。
之所以穿朗琢玉的外套,是因為他今天出門前才發現自己的外套被綿綿尿了。朗琢玉拉著綿綿訓了一頓,連隱其他外套又剛洗過,隻能借朗琢玉的應急。
朗琢玉的外套有點大,連隱把手垂下,袖子就會順著滑下來,整個遮住他的手。
辦完事迴家的路上,連隱收到一條短信。他舉起手,晃了晃腕子,把衣袖晃下去,艱難地露出手,打開手機。來信號碼沒有備注名,內容卻著實讓人火大。
“連隱,我知道你和朗老師的事了,想和你談談。我在xx商城的咖啡廳等你。——莫涵”
連隱瞇了瞇眼,“嘖”一聲,將手機收起來。他走到路邊,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去往xx商城。
窗外車水馬龍,行人均裹得厚厚的,抄手匆匆而行。連隱又打開短信看了一眼,猜不到莫涵這家夥想做什麼。
自己和朗琢玉的事,隻能指的是他倆在一起這件事。可莫涵怎麼知道的?
連隱皺眉。若按照他的性子,直接就無視這條短信管莫涵想做什麼,但那天劇本殺出來,連隱從莫涵和朗琢玉的交談中得知,這家夥認識朗琢玉的家人。
自己和朗琢玉在一起有幾個月了,但兩個人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家裏人,連隱這邊不需要說。朗琢玉則是沒在連隱麵前提過父母,應該暫時還沒有打算告知家人。
可認識朗琢玉家人的莫涵知道了,不管他是如何得知的,萬一他告訴朗琢玉父母怎麼辦?連隱擔憂這個,才決定去見見他。
咖啡廳,連隱拉開霧氣彌漫的玻璃門,走進店裏,環視一圈,看見了坐在窗邊的莫涵。
連隱邁步過去,在莫涵身邊站定,冷冷出聲:“你叫我來做什麼?”
莫涵渾身一震,明顯被連隱的忽然出聲嚇到,他抬起頭,望著連隱,指向對麵的位置:“你坐。”
“不了,你快點說清楚。”連隱並不想在此多留。
莫涵輕蔑一笑,說:“坐吧,我要說的話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那你話挺多。”連隱隨口頂他一句,抽開椅子坐下,將外套脫下來放在一邊。
莫涵臉色幾變,忍了又忍才保持住表情。等連隱坐好,莫涵將本來握在手中的手機調轉方向,放在了桌麵上。
手機屏幕上是連隱自己的視頻號,正播放著他女裝的視頻。
“這是你吧。”莫涵問。
連隱臉色不變,他既然把視頻發到了網上,就已經做好了被熟人看見的準備,此時不過點點頭:“是,怎麼了?”
“之前在劇本殺店裏,跟在朗老師身邊的人也是你對吧?”莫涵抬眼,直直望向連隱。
連隱的視線不躲不閃,與他對視,而後緩緩點頭:“是,怎麼了?”
莫涵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幾個月前,在劇本殺店裏,莫涵一直沒有留意朗琢玉身邊跟著個“女人”。是直到朗琢玉和自己說,他已經有了戀人之後,莫涵迴到店裏拿傘,與女裝的連隱正麵撞上,才引起了注意。
當時連隱和朗琢玉的反應很快,連隱的臉隻露出來一瞬間。莫涵看過之後,隻是覺得莫名熟悉,卻想不起來熟悉在何處。可好巧不巧,最近他在刷視頻的時候,刷到了女裝的連隱。那一刻,莫涵就將劇本殺店裏看到的“女人”和連隱聯係在了一起。
莫涵心中冷笑,咬著牙湊過來,小聲道:“怎麼了?你是不是穿女裝穿得忘記自己是個男人了?朗老師也是男人啊。”
“關你什麼事?”連隱皺眉,說話毫不客氣,“我知道我是男的,朗老師也是,我們是在一起。可又關你什麼事?”
莫涵沒想到連隱能如此正當地將同性戀這件事說出口,噎了一會兒。連隱才不管他內心有多震驚,繼續道:“你不是北城大學的高材生嗎,怎麼會不知道世界上有男人喜歡男人?”
莫涵急忙忙說:“對方可是老師!”
連隱聳聳肩:“現在已經不是了。”
莫涵握緊拳頭,終於說出他的底牌:“你不怕我告訴朗老師的家人嗎?”
話到此處,連隱沉默了。他可以理直氣壯地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承認自己和朗琢玉在一起,可他不知道朗琢玉的家人會對這件事有什麼態度。也不知道朗琢玉願不願意將這件事告訴家裏人。他無法替朗琢玉做決定。
連隱的沉默給了莫涵底氣,他往後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你應該不知道,我們家和朗老師家關係很好,我想要聯係朗老師的父母是輕而易舉的事。甚至我姐姐以前還和朗老師在一起過。”
連隱驟然抬眼,目光如刀一般,射向莫涵。
“連隱,你自己愛怎麼墮落怎麼墮落,可是朗老師不一樣,他本來是正常人。”莫涵臉色變得嚴肅,義正詞嚴似的勸告,“他是可以愛上一個女人,和那個人結婚生子,順利過完一輩子的。跟你這個變態不一樣。”
“你嘴放幹淨點,高材生。”連隱冷下語氣。
莫涵此刻自覺勝券在握,並不在意連隱的語氣,兀自繼續:“你有點自知之明吧,離開朗老師,他沒有你會過得更好。”
連隱心裏白眼都翻上了天,他自認和莫涵沒什麼好說的,便直接抓起椅背上的衣服,一語不發,往外走去。
莫涵卻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準他走。
“放開。”連隱側過身,看了眼手腕,命令道。
莫涵一笑,沒有放開的意思,而是故意反問:“你是惱羞成怒了嗎?”
“唰!”連隱甩開莫涵的手,整理一下自己被抓皺的衣服:“我不知道你說這些話的意圖,我和朗老師在一起礙著你什麼了,你要管這麼多閑事。”
連隱扔給莫涵一個眼神,再不想多說,穿上外套再次抬步往外走。
莫涵捏緊了拳頭,忽然喊出他的名字:“連隱!”
連隱腳下沒有片刻停留。
莫涵驟然起身,椅子在地上摩擦作響,咖啡廳其他人紛紛側目,但他不管不顧,脫口大喊。
“你想不想知道當初你的手機是怎麼出現在你枕頭底下的?”
連隱背影一頓,緩緩轉過身來。
他隔著三四米的距離望向莫涵,莫涵笑得欠揍,連隱心中驟然升起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他一定不會想要聽到莫涵接下來的話-
在莫涵和連隱交談的幾乎同一時刻,朗琢玉也遇到了一個不算小的麻煩。
下午的時候,他正抱著綿綿寫作,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沒有來電顯示,隻有一串號碼。朗琢玉偶爾會接到合作聯係,所以沒想太多,就接了。
他萬萬沒想到沒想到對麵會是莫泠。
“喂,你好,是琢玉嗎?”
三年過去,莫泠的聲音沒有什麼變化,仍是清冷冷的,如一眼古井無波的冷泉。
而聽到這聲音的朗琢玉,一顆心也像是被扔進了千尺寒潭中,他嫌惡地皺起眉。
之後莫泠和朗琢玉說自己到北城來了,想要請他吃一頓飯,不知道可不可以。
朗琢玉毫不猶豫地拒絕:“家裏有人等我一起吃飯。”
莫泠沉默了許久。朗琢玉想要再客氣一句就掛斷,卻冷不防被她被搶先。莫泠罕見地放低了姿態,請求道:“我來北城,主要是因為你,就算不吃飯,也請見我一麵吧。”
“有什麼事,電話裏直接說吧。”朗琢玉還是不太想赴約,因為今天說好和連隱一起吃飯。何況他不認為自己和莫泠還有什麼事可以說。他摸了摸綿綿的後頸,漫不經心地迴答。
莫泠語氣堅定:“不,這件事很重要,我一定要見到你再說。我已經在餐廳定了位置,會一直等你的。”
朗琢玉蹙眉,他不喜歡被人威脅,可即便心中煩悶,他還是保持風度,禮貌地拒絕:“不用等我,今天晚上我的確抽不開身。”
“琢玉。”莫泠的聲音像是從霧氣彌漫的深林中傳來,她非常平靜,“你不用一直推拒。如果真正放下了的話,怎麼還會在意和前任見一麵呢?”
朗琢玉徹底失去了所有耐心,寒聲道:“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你會來的,我等你。”莫泠語氣中全是篤定。
說完,她片刻都沒有猶豫,掛斷了電話,下一秒,一條帶著餐廳地址的短信就發到了朗琢玉的手機裏。
朗琢玉看完地址,捏著手機,沉思片刻,拿起衣服和鑰匙,離開了家裏,驅車前往餐廳。
莫泠約在一家安靜的西餐廳,朗琢玉進去報了莫泠的名字,被服務生恭敬地領到了隔檔形成的靠窗小隔間裏。
走進小隔間,朗琢玉就看到了坐在桌後的莫泠。她端著一杯紅茶,聽到動靜,抬眼來看。
莫泠不是那種一眼驚豔的大美人,她生得清清冷冷,眉眼間常年訴說著一絲愁情。同時她的身材極為纖瘦,輕輕巧巧似乎隨時要羽化而去,也無怪所有人都愛舞臺上翩然起舞的她。
“來了,坐吧。”莫泠放下茶杯,恬然一笑。
朗琢玉此刻也已經恢複平常心,與莫泠相對而坐,直截了當地問:“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
莫泠垂眸,眉間愁情更濃:“我知道你討厭我,但也沒必要一點寒暄都不說吧,已經三年多未見,你過得如何?”
“不錯。”朗琢玉簡短地迴答。
莫泠無奈一笑,放棄與他寒暄,淡然道:“你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但我很震驚,你怎麼會和以前的學生在一起了,對方甚至還是男孩子。”
朗琢玉臉色不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何況他很好。”
“是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莫泠歎息道,“所以今天我來求你,也是有可能的。”
她說:“琢玉,我有一件事要與你說,雖然事情已過去很久,真相到現在已無足輕重。但為了我弟弟,我必須要求得你的原諒。”
朗琢玉不太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慎重地看向她。
兩個人坐在隔間內談話,沒有人注意到街對麵,一個青年身影孑孑獨立,雙手插兜,站在街邊,默然望向此方。
連隱臉色冷得嚇人,幾乎比北城的數九寒冬還要刺骨。他以為自己這個時候腦子裏會思緒糾纏,但當真的親眼看到朗琢玉和莫涵的姐姐見麵時,他才發現,原來腦子裏一片空白的狀態,是真的存在。
十幾分鍾前,莫涵在咖啡廳叫住連隱,問他想不想知道高三那年,他的手機是為什麼會出現在枕頭底下的。
這件事過去了很久,放到再說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可或許是因為執念太過,即便理智上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沒有意義,但連隱就是再邁不開離去的步伐。
他沒有真正放下,他想知道真相。
莫涵的表情堪稱得意,他惡劣地笑起來,朝連隱走過來,不管不顧地直接承認:“對,是我放在你枕頭底下的。”
拳頭在褲縫邊握緊,連隱聲音不可察覺地開始顫抖:“這種事很光榮嗎?你臉皮也真是夠厚。你現在承認這件事又有什麼意義,我已經不在意了。”
說完,他別過頭想走。連隱內心的怒火燃燒,卻又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揍莫涵,所以隻能選擇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誰說沒有意義?你就不想知道你現在戀人對你真正的看法嗎?”莫涵狗皮膏藥似的貼在連隱身後,“那時朗老師收了手機立刻就放進了櫃子裏,中間沒有任何人接手,櫃子的鎖又沒有被破壞。那麼這件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我是怎麼拿到你手機的?難道我有櫃子鑰匙嗎?”
“你不想知道嗎?機會難得,我全都誠實地告訴你。”莫涵抓住連隱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
連隱掙了掙,沒有甩開。
“我的確有鑰匙,鑰匙就是朗老師給我的。我把手機放到你枕頭底下去這件事,是他默許的。”莫涵語速極快,一語驚天。
“嗡——”腦袋裏猛然一陣轟鳴,連隱停下掙紮的動作,呆立原地,滿眼不可置信。
“不然你怎麼解釋你乖乖上交的手機出現在了枕頭底下。”莫涵的聲音令連隱陣陣發寒,“不然你怎麼解釋,一直相信你、偏愛你的朗老師,在那件事上,幾乎沒有深究,就認定你有錯了?”
“認清自己吧,連隱。你對朗老師來說,就是一個新鮮的嚐試而已。他是作家,你知道的,作家總愛體驗一些新奇的事,來豐滿自己的閱曆。”
“我是他當時女朋友的弟弟,他自然是向著我的,自然是要想辦法把名額給我的,所以才默許我做這件事。即便是現在,你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莫涵的左側臉頰上。
店員看到他們起爭執,跑過來詢問,將二人稍微分開些許。
連隱打完,指著他的胸口,罵道:“你可真無聊,莫涵,你做這些有什麼意義?”
有什麼意義?
莫涵幾乎就要疾唿出聲,你得到朗琢玉的偏愛都沒有理由,那自己這麼做又需要有什麼意義?
自己小時候,一直得到朗琢玉的誇獎,怎麼到了高中,連隱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
憑什麼朗老師一直偏愛連隱,高中自己根本不比連隱差,就因為這家夥家境貧寒了點,就被朗琢玉格外關照。自己姐姐成了朗老師的女朋友,即便有這麼親近的關係了,讓朗老師把名額酌情給自己,他都不願意!他要公正比拚,但誰不知道連隱比自己成績好,他不需要降分也能去北城大學!所謂的公平,對自己來說一點也不公平!
憑什麼連隱到現在還能得到朗琢玉的偏愛,即便他是個男的,還是個不陰不陽的怪胎!
憑什麼連隱能幸福,能心安理得?
如果朗琢玉當時把名額給自己了,那自己也不會一直背負著……
莫涵沒再想下去,隻冷笑一聲,裝出勝利者一般的淡然,他甚至不在意連隱扇自己了一耳光,語氣恢複平靜。
“你不信?那你現在可以去xx路的西餐廳看看,你會看到朗老師和我姐姐在一起。即便分開這麼多年,他終究是舍不得。等你看到了,就由不得你不信了。”
說罷,莫涵恨恨地瞪連隱一眼,轉身離去。
連隱在原地呆愣許久,直到店員叫他,他才如遊魂一般,踉蹌著離開咖啡廳。
那家西餐廳離這裏不遠,準確來說是特別近,即便不特意去找,都會經過。連隱本想繞路,不去經過那裏,可他的腳已經不聽使喚,不依不饒偏要去那看個究竟。
冬季的北城,夜來得很早,才剛剛六點,天色已與深夜無異,濃重壓抑的厚雲當頭,地麵結起片片白霜。
連隱縮在朗琢玉寬大厚重的外套裏,木楞呆滯地站在街對麵,望向點著暖黃燈光的西餐廳,那裏有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那名女性五官和莫涵很像,但氣質極佳,拿茶杯的動作都韻味十足。
她生得清冷,笑起來如寒冬破冰,讓人心生溫暖。
餐廳裏麵肯定很暖和,那裏的人都隻穿了一件單衣。但是戶外好冷,風刮得連隱臉上好痛,臉上濕潤的水珠被寒風一吹,幾乎立時就要結冰,刻得臉生疼。連隱隻能裹緊朗琢玉的外套,把臉藏在高領之下。
這件外套上應該有朗琢玉的味道來著,但鼻子好痛,沒有知覺了,連隱聞不到。
看了一會兒,連隱悄然離開。
下雪了。
他想他該迴家了。
可是,出租屋早就已經退掉了,自己這段時間一直住在朗琢玉處,將那裏當成了家,是不是有些許自作多情?
除了那裏,還有哪裏可以迴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