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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鷹仔細地聽了趙四娘及詹天宏的敘述,雙眼瞇起,吐了一口煙,淡淡地道:“夫人,你認為司馬千鈞或者司馬城能殺得了歐陽莊主?”


    趙四娘半晌才道:“司馬城殺死犬子已沒疑問,他再殺死拙夫有何奇怪?”


    沈鷹雙眼一睜:“誰說司馬城殺死令郎及令媳,誰人看到?難道隻因為司馬城不辭而別,便懷疑他?荒唐!”


    詹天宏道:“但司馬城曾經苦追少夫人不遂,他……”


    “也荒唐!”


    趙四娘說道:“未亡人把神捕請來,乃是欲把拙夫的死因找出來,不是查犬子之事。”


    沈鷹雙眼一張,又再瞇起:“昨夜夫人派人追殺司馬城?”


    趙四娘愕然道:“什麼?司馬城來了洛陽?詹總管你也不知?”


    沈鷹截口道:“老夫問你的話,還未答。”


    趙四娘道:“沒有這迴事,敝莊根本不知司馬城潛入了洛陽。”


    “希望夫人說實話,這是個關鍵,因為假使貴莊沒有追殺司馬城,那證明追殺的人是另外的一夥,這其中可能隱藏了不少秘密!”


    詹天宏脫口道:“什麼秘密?即使有機密,與敝莊主及少爺之死又有何關連!”


    趙四娘接口道:“對,神捕還是快點行動,早點把殺拙夫的兇手找出來。”


    沈鷹站了起來,沉聲道:“聽我說,司馬城據悉沒有什麼仇家,即使有也大可明挑,何必拿出歐陽莊的招牌?因此,如果貴莊真的沒有派人追殺司馬城的話,老夫認為有人在作移花接木之計,嫁禍於貴莊。”


    “敝莊的確不知道司馬城的蹤跡,何以能派人追殺?”趙四娘接道,“他們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目的老夫還未知道,不過也可以先妄測一下,可能有人要挑起貴莊跟司馬家的仇恨,從而引起兩家的火並,以達到他們的目的。”沈鷹沉聲道。


    詹天宏立即問一句:“假如神捕不幸言中,但現時敝莊主及少爺已亡,司馬千鈞夫婦也過世,他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他們又何必再去殺一個後生小輩司馬城呢?”


    “因為司馬城如果不死,這個陰謀便有被揭發的一天,而這樣對他們可能大大不利,所以便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詹天宏道:“但願事實跟神捕所推測的一樣。”


    趙四娘接口道:“神捕打算怎樣去調查?”


    沈鷹傲然道:“老夫自有老夫的辦法,不過,先說清楚,老夫若是替夫人把殺死歐陽莊主的兇手查出,夫人願付多少酬金?”


    “隨神捕開口。”


    “好,老夫先把數目約略說一下,最低五萬兩,最多十萬兩,視情況而定!”


    趙四娘訝道:“未亡人從未聽說過神捕的收費如此昂貴!”


    “歐陽莊富甲一方,此乃小數目耳,而且,假如兇手是一個集團,可就更棘手,老夫得花多少人力物力,也說不定要犧牲不少下屬,這數目怎能算貴?”


    “好吧,便依你。”


    “還有,如果老夫調查的結果,證明令郎令媳是死於他人之手,這酬勞又要另算。”


    趙四娘道:“如果大人能夠查出是另有真相,則敝莊上下無不感激,神捕要求多少酬勞都沒有關係。”


    沈鷹微微一笑:“好,老夫不會亂開價,現在請夫人跟總管帶我到出事現場視察一下。”


    “大人請進。”趙四娘迫不及待地把沈鷹引到廳後的書房。


    房裏的擺設已恢複了原樣,詹天宏憑記憶重新把椅子推倒,然後指著地上道:“敝莊主當日便是倒臥此處。”


    這是房子的中央,椅子雖然倒下,但並不很淩亂,歐陽長壽就像在猝然不防的情況下被人點中死穴而亡。


    “地上沒有血跡?”沈鷹略思一下,問了一句。


    趙四娘跟詹天宏同時道:“沒有。”


    沈鷹指一指牆上的一把長劍:“這是歐陽莊主的兵器?”


    “是。”趙四娘立即應道。


    “詹總管你趕到現場時,這口劍仍掛在牆上?”


    詹天宏答得很謹慎:“那時沒有細心看,不過,因為不見地上有劍,敝莊主亦是兩手空空,諒必這口劍沒有動過。”


    沈鷹不覺沉思起來,他走近窗口,推開窗戶,隻見窗外是個花園,奇花異草,假山亭閣,小橋流水,都經過刻意的布置。


    詹天宏又說道:“當時,窗戶是打開的!”


    沈鷹“哦”了一聲,目光自花園掃過,花園頗大,遠處有一堵圍牆。


    “圍牆之外是什麼地方?”


    趙四娘答道:“是廚房以及下人的住宿之所。”


    “宿舍之外,又是什麼地方?”


    “大人,宿舍之外是一堵圍牆,圍牆外便不是敝莊的範圍了!”詹天宏立即應他。


    沈鷹喃喃地道:“這樣說,兇手殺了人便從此逃出去……唔,廚房在半夜沒人,也少人注意,他跑到那裏不虞被人發現,然後又……”


    詹天宏接口說道:“稟夫人,那夜在下曾下令護院緊守各處出口,因為前廳發生了少爺被殺之事後,在下再也不敢疏忽!”


    “哦?”沈鷹不禁沉吟了起來,“那麼,令公子大喜之夜,莊內的防備便很鬆嗎?”


    詹天宏低下頭,澀聲道:“那是少爺的大喜日子,兄弟們都興高采烈,防備自然較鬆,再說,本莊雄踞洛陽數十年,有誰敢輕捋虎須,是以……”


    沈鷹忽然截口道:“貴莊在發生血案之前,有否再新招請仆人?”


    “沒有,本莊已六年沒有招請家仆下人了!”


    “令公子大喜之日,聞說筵開百多席,廚房亦夠人手麼?”


    這次是趙四娘迴答:“那是把附近的數十名有名的廚師請來做臨時工的,他們在大宴之前三天上工,但每天日落之後便離開,每次離開,都有人監視!”


    沈鷹在椅上坐了下來,覺得沒有話再問,便道:“請夫人再帶老夫到令郎的新房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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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房之內的一切設置,井井有條,絲毫不亂,少爺跟少奶奶赤身睡在床上,身上被刺了個透明窟窿,床板破裂了一個洞,兇手顯然是藏在床底下,到了最有利的時機才猝然出手。”


    詹天宏口中的“最有利的時機”,沈鷹及趙四娘自然知道那是個什麼時候。


    沈鷹問道:“看得出是什麼武器傷的嗎?”


    詹天宏低聲道:“在下不敢冒瀆細看。”當時歐陽鵬及巢小燕都是赤身露體,詹天宏自然不能細看。


    趙四娘說道:“傷口很狹,是被劍所殺,而且那把劍卻比平常的劍還要窄上幾分。”


    沈鷹道:“老夫明日會帶同幾個助手再來勘察。”


    趙四娘道:“大人幾時來,敝莊都無限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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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城剛睜開眼,沈鷹已迴來了,他在被顧思南扶來之後,換過藥,說了幾句話,便一直昏昏沉沉睡到此時才醒來。


    沈鷹道:“你在這裏休息一下,待傷好了再說。”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更望大人替在下洗脫嫌疑,以免蒙上不白之冤!”


    “老夫跟崔一山是多年的老友,跟令尊有數麵之緣,你放心靜養,過兩天老夫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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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沈鷹帶著顧思南及雲飛煙再到歐陽莊。


    這次他不要任何人帶路,自個兒帶人去書房,並且把門關了起來。


    他首先道:“武林中能殺歐陽長壽的人,寥寥可數,因此,我始終對他的死有很大的懷疑。能殺歐陽長壽不外兩種情況:一則,兇手武功絕高,在歐陽長壽毫無防備之下把他殺死;二則,兇手跟歐陽長壽很熟悉,可以肯定歐陽長壽對他沒有絲毫防備,兇手才會一擊即中。但以後者的可能性較大!”


    雲飛煙心中有疑,道:“叔叔既然懷疑殺人兇手是歐陽長壽的人,咱還來此處查什麼?”


    “因為還有一個可疑之處!”沈鷹突然把那兩張椅子推倒,椅子是梨木所造,沉重而又結實,倒地之聲甚響。


    “這聲音如此響亮,在靜悄悄的半夜裏,會不驚醒莊裏的護衛?反而要在次日的早上才被丫環發覺?”


    雲飛煙與顧思南也都覺得事情十分可疑,睜大眼望著沈鷹。


    沈鷹低聲道:“這也有兩種情況:一是椅子根本不是被推倒,而是有人在事後擺弄的;二是兇手是歐陽長壽的熟人,他殺人之後怕東窗事發,故意弄亂了現場,轉移視線!”


    顧思南脫口問道:“頭兒,你看哪一個可能性較大?”


    “第一個可能性較大。因為,那夜莊裏的防備非常嚴密,兇手要是外人,就算得手,也絕難在毫不為人所覺的情況下離開!因此,我懷疑這人要不是莊內的人,便是到此的賀客!”


    雲飛煙喃喃地道:“誰跟歐陽莊主有仇?”


    顧思南道:“知道就好了!”


    雲飛煙白了他一眼,嗔道:“難道你知道麼?”


    “我有個懷疑,”顧思南自顧地道,“兇手殺人的目的如果是欲歐陽莊跟司馬莊火並的話,殺死司馬鵬已經足夠,那麼他冒絕險殺死歐陽長壽的目的到底是為什麼?”


    沈鷹拍掌道:“小顧果然有進步,老夫還以為你是塊木頭呢!”一頓又道:“老夫帶你們來此地,正是為了這個原因,咱們在這裏仔細查查,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沒有!飛煙負責梁上,小顧負責地板,老夫負責檢查牆壁。”


    其實顧思南並非木頭,他是屬於大器晚成的人,每一件事都是漸漸發展,到了某個階段,自會有突破性的進展。


    他聽了沈鷹的話,心裏歡喜,立即俯在地上敲打檢查起來。


    過了半晌,雲飛煙在一根梁上發現了一枝金釵,這金鋏雕著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手工精細,栩栩如生,眼睛上嵌著兩塊碧綠的翡翠玉,顯得異常珍貴。


    這樣的一枝金釵為何會被人插在梁上呢?


    雲飛煙滿腹狐疑,忖量不出,便飛身下梁,抬頭一望,金釵的位置,很難發覺。她把金釵遞給沈鷹:“叔叔,這枝金釵在梁上發現,喏,插在那個位置!”


    沈鷹看一看金釵,也是滿腹疑團,沉吟了一會才道:“飛煙,你去把趙夫人請來此處談話,不要驚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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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娘看了金釵一眼,便道:“此乃小媳之物。”


    “但怎會跑到梁上去?”


    趙四娘無限驚異地道:“這是在梁上發現的?那天下殮時,未亡人便發現小媳平時最愛戴的金釵不見了,卻遍找不獲。是誰把它放在梁上?”


    沈鷹問道:“令媳不用你家送去的金器?”


    “不,小媳說,她自小便是孤兒,是慈心師太在路上撿來的,撿來時,繈褓之中便放了這枝金釵,大概是她母親留下的信物,所以她一直插著它!”


    “原來如此,這事可真奇怪!”雲飛煙脫口而出。


    沈鷹沉吟了一陣,道:“這枝金釵,老夫暫且取去,日後才交迴夫人,那個喜娘呢?她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


    “自從那件事之後,喜娘便嚇出了病,聽說迴鄉下去了!”


    “那個喚春花的丫環還在嗎?請夫人叫她來一下。”


    “未亡人這就去把她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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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站在沈鷹麵前,有點驚慌。


    沈鷹叫趙四娘迴避,然後柔聲地道:“老夫隻問你幾句話,希望你的話是真實的!”


    “是……”春花襝衽了一禮。


    “你來到這裏時,看見了什麼?”


    “婢子看見老爺倒在地上,婢子很驚,叫了兩聲,不見老爺迴答,心想不妙,便忙跑了出去通知夫人了!”


    “當時,這兩張椅子是不是倒在地上的?”


    春花想了一想,才道:“是,是倒在地上。”


    沈鷹接問了一句:“那窗子也是打開的?”


    春花又點點頭。


    “你所說的,可是句句屬實?”


    “婢子所說句句都是真的!”


    沈鷹又再柔聲道:“好了,你可以離開,以後如果想起了什麼,可以直接找老夫,老夫一定替你守秘密!”


    “是,婢子知道!”


    “飛煙,把地址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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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枝金釵使沈鷹徹夜難眠。


    次日一早,便發出信鴿把幾個得力助手召來洛陽。


    他不召集公孫良及蕭穆,決定讓顧思南在這件案子裏擔當重要的助手,讓他逐漸有獨當一麵的能力。


    喝了盅“迴魂酒”之後,沈鷹精神稍振,他把金釵交給雲飛煙,叫她到清音庵去找慈心師太。


    雲飛煙接過金釵,便跨馬出城。清音庵離洛陽不過兩百裏之遙,快馬之下,幾日便到了。


    清音庵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四周圍種植了不少青竹,竹葉在秋風中沙沙作響,好似陣陣的波濤聲,聽了令人有明鏡倏地一清、憂愁盡去之感。


    雲飛煙拍了一陣門,庵門才打開,此刻正是庵內尼姑做功課的時光,沒有其他香客。門一開,隻聽見陣陣的念經聲,夾著木魚及銅磬的聲音傳了出來,莊重肅穆而又聖潔。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師太:“施主可是來上香的?現在庵內正在做例課,請進來稍坐片刻。”


    雲飛煙忙道:“師傅,弟子是來找慈心師太的。”


    那尼姑有點驚訝,道:“敝主持出外雲遊已經兩載,施主找她何事?”


    “啊?慈心師太離庵兩載啦!”雲飛煙大覺失望。


    “施主遠來,請入庵喝杯香茶!”


    “請問師傅法號如何稱唿?”


    尼姑合十道:“貧尼賤號素心,是主持的大弟子,暫時代師主持本庵。”


    “失敬失敬,如此師傅跟巢小燕當然很熟了!”說著便跨進了庵。


    素心獻了香茶之後,道:“施主可是來問舍師妹的事?”


    “正是,請問小燕是不是孤兒?”


    “是,貧尼曾聽師父提過。貧尼人門時,師妹才三四歲哩!”


    “江湖上人雲,慈心師太隻有一個女弟子,究竟有多少個?”


    “師父法力深廣,渡化無數世人脫離苦海,她老人家的弟子自然不會少。不過,師妹因為沒有佛緣,所以隻跟師父學武防身,庵內的人都是無拳無勇、與世無爭的出家人。因此,一般人便都以為師妹是師父的惟一弟子了!”


    “原來如此。”雲飛煙摸出金釵,問道:“師傅可否認出這是令師妹之物?”


    “正是,此金釵日夕插在師妹發上。唉,想不到,師妹年紀輕輕便……師父她老人家果然說得不錯!”


    雲飛煙不禁大為驚愕,急問道:“令師如何說?”


    “家師說師妹應該早婚,如果超過二十歲才結婚,會有殺身之禍,果然,不幸被言中,師妹今年正好二十一歲!”


    雲飛煙覺得很玄,她不很相信,但也沒有駁她:“請問師傅知道令師妹的生身父母否?”


    “這個連家師好像也不很清楚。”


    雲飛煙再也問不出什麼來,便辭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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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沈鷹吃了晚飯,正在小廳裏尋思,門房突然來報告,有個女子求見,沈鷹大詫,忙吩咐他把人帶人來。


    來人原來是歐陽家的丫環——春花。


    沈鷹心頭大喜,忙請她坐下。


    “大人,今日婢子特地向主母請了一天假,出城探親,如今提前來告訴大人一件事。”


    “什麼事,請說!”


    “老爺被殺那晚,婢子見詹總管曾經去書房找老爺,後來老爺便熄了燈……”


    沈鷹奇怪地道:“當時你怎會看到的?聽說你是專職服侍趙夫人的,還有,詹總管有沒有發現你呢?”


    春花怔怔地問道:“大人,這也要緊嗎?”


    “當然,”沈鷹臉色驀地一沉,“不說清楚,老夫怎知你是不是故意誣害詹總管的!”


    春花一驚,結結巴巴地道:“婢子沒有誣害天宏……”


    “什麼?”沈鷹是何等人,聽她叫得這般親昵,厲聲道,“快從實招來,你跟詹總管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沒有……”春花連忙跪下,磕頭道,“大人,婢子如果說了出來,請大人在主母麵前代為遮瞞一下。”


    沈鷹道:“你且說來聽聽,如果不是大問題,老夫便答應你的要求。”


    “天……詹總管跟婢子已姘上一年多了……那夜,主母心痛少爺之死,心情不好,一早便把婢子們遣散,婢子也樂得能早點休息,便去找天宏,半路上見他匆匆地走入了老爺書房。


    “不久,天宏又出來,老爺叫他傳令護院小心巡視。他便急步去了,後來我找上天宏,他卻說沒空,但不一會他又去找桃花了!所以,婢子越想越氣,才把真相告訴大人,他這人很涼薄,沒情沒義,當初說在少爺成親後便娶婢子的,現在卻又跟桃花打得火熱。”


    沈鷹道:“你老爺知道嗎?”


    “稟大人,老爺自己也是風流胚子,一大把年紀,還經常對婢子們毛手毛腳的,他一向都說風流不下流是人生樂事,他才不理這些呢。”


    沈鷹不覺沉思起來,依此看,詹天宏絕不會因風流的事而被歐陽長壽斥責,也不致因此而動殺機。想了一會,又問道:“詹總管到歐陽莊有多久?”


    “七八年了!”春花道,“聽說是老爺有一次在路上認識的,看他潦倒才請他來當總管!”


    “他怎樣跟你老爺認識?”


    “婢子聽一個護院大哥說,那次老爺碰到一群強盜,天宏他出手幫老爺把強盜趕跑的!他剛來莊內時,隻是一名護院的領班,後來前任總管死後,老爺才把他提升的!”


    沈鷹起身道:“你先迴去,有事老夫會再找你,還有,我這裏的地址不可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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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剛離開,顧思南已把歐陽長壽的為人查了出來。歐陽長壽雖然風流,但為人還正義,他在洛陽享有頗高的聲譽,在他名頭的震懾下,洛陽城的治安出名的好,雖然有賭有娼,但賭得光棍,當娼也都是自願,不願當娼的,歐陽長壽也經常助她們贖身脫籍。


    比對之下,歐陽長壽的一些小缺點,根本算不了什麼。


    沈鷹靜靜聽了顧思南的報告之後,腦海翻騰,思緒活躍。


    “小顧,從現在開始你要注視詹天宏的行動,有什麼奇怪之事,立即報告來,一直到郎四到後才離開!”


    “是,屬下就去!”


    顧思南剛出門,便碰到急趕迴來的雲飛煙,他心頭一喜,道:“問到什麼?”


    雲飛煙落索地道:“白走一趟,慈心師太兩年前雲遊四海,至今未迴。”


    “快進去吧,頭兒等急了。”


    翌日午時,郎四及葛根生已經聯袂趕來,郎四立即替代了顧思南的工作,顧思南便迴到了“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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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城已痊愈了,傷口也都合了口,也在此時,崔一山求沈鷹代查歐陽鵬血案真相、為司馬城洗脫嫌疑的信才輾轉傳到沈鷹手上。


    沈鷹決定問一問司馬城。


    “你那夜因何不辭而別?”


    “小侄本想在宴會之後向歐陽莊主請辭的,不過他很忙,一直陪著彭大俠及崔叔叔等人,小侄迴到住所,同房有個賀客問小弟有何感想,大概小弟年前追求巢小燕的事他也有所聞!”


    沈鷹截口問道:“巢小燕為何棄爾改投歐陽鵬的懷抱?”


    司馬城歎息一聲,苦笑道:“這種事很難說,事實上小侄自己也不很清楚,隻知她自從認識了歐陽鵬之後,便逐漸與小侄疏遠,大概她認為歐陽鵬比小侄好吧。”


    沈鷹又問一句:“你們真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分手的?”


    “是。”司馬城道,“小侄雖不肖,但也不自妄想,心想她既然見異思遷,我又何必再去討她歡心,所以也沒再找她。加上當時家父傷患複發,早年中了塞外飛魔的三毒掌餘毒未清,到了晚年氣力衰退才逐漸發作,病發時全身無力,痛得如鋼針刺骨,我爹爹那般好漢也挺不住!”


    他頓了一頓,複道:“小侄在此情況之下,自得盡子之孝,侍候湯藥於榻前,所以便跟小燕斷絕了來往。”


    沈鷹道:“說下去!”


    “那個賀客問起小侄有何感想,小侄自然十分難堪,而且又有不少人熱諷冷嘲,小侄忍不住便漏夜離開。”


    “你由什麼地方離開的?”


    司馬城臉上一紅:“逾牆出去。”


    “那些青年你可有認識的麼?”


    司馬城搖搖頭。


    “你那夜遭人圍殺,老夫問過歐陽莊,他們說並不知道你來洛陽,亦否認派人去追殺你。”


    “但他們明明自稱是歐陽莊的人,還要把小侄縛去見他們夫人。”


    沈鷹歎道:“世界上很多事都不像表麵那般簡單,這件案子也可能如此,說不定還是異常繁複的。老夫且問你一句,歐陽長壽之死跟歐陽鵬之死,這兩者有沒有關連,是不是同一個人所為?”


    司馬城脫口道:“當然是啦。”


    “老夫卻認為未必,因為殺人的目的似乎有矛盾,殺歐陽鵬是為了促發歐陽莊跟司馬莊火並,但殺歐陽長壽又是為了什麼?”


    顧思南在旁突然接口道:“也許殺歐陽鵬隻是為了擾亂歐陽長壽的心神,像歐陽長壽這種人,在正常的情況下,豈是輕易殺得了?”


    沈鷹心頭一動,目光露出讚許之色:“如果如此,兩者的殺人動機便能吻合了!但殺死他們父子的目的又是什麼?”


    司馬城突然想起那天八個大漢在飯館內的談話,他立即把話轉述了出來。


    沈鷹目光大盛:“果然不出老夫所料,這些人大概是一個什麼秘密組織,聽他們的語氣,可能是誌在洛陽這塊肥肉,看來是個黑道的組織。歐陽長壽的存在,使他們無從發展,所以隻得把他殺掉!”


    他突然對雲飛煙道:“飛煙,明日去衙門一下,問一問本地有些什麼幫會。小顧,這枝金釵可能是此案的一個關鍵,希望你能在十天之內把這關鍵找出來。”


    司馬城卻向雲飛煙討了些易容藥物,悄悄的出走,打算迴鄭州看看崔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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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發展頗令沈鷹擔憂。


    衙門說本地絕無什麼幫派組織的設立。顧思南每天都對著那枝金釵,看不出也想不出有絲毫的特別。


    沈鷹幾乎忍不住要把蕭穆召來,在他心目中蕭穆的分量要比顧思南重得多。


    不過,他終於打消這主意,決意再等待幾天才決定下一步怎樣走。


    破案有時根本不能單憑主觀努力便能達到目的,往往需要時間,因為時間一長,兇手便會不自覺地露出破綻。現在沈鷹就在等待兇手露出破綻。


    辰時剛過,洛陽知州派人下了張請帖,請沈鷹去赴一個宴會。


    這宴會是為洛陽判官的榮休而設的,這個沈通判的官雖小,但跟沈鷹是同宗,又有點交情,沈鷹不好推卻,便單身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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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鷹剛離開一頓飯時間,郎四便派人來通知,說詹天宏已辭離歐陽莊的總管之職,如今已離開歐陽莊,正要出城。


    顧思南拋下金釵,一邊取兵器,一邊派人通知沈鷹,便跟飛煙急急趕去。


    他倆不知詹天宏自何方出城,於是顧思南向東城門趕去,而雲飛煙卻望西城門而去。


    出了東門城不及半裏,顧思南便聽見一座小樹林中傳出郎四的唿喝聲以及兵器的碰撞聲。


    他一急,展開身法穿林而入,果然見到郎四正與詹天宏撲鬥,詹天宏的劍使得又快又密,郎四一把鋼刀上下飛舞,苦苦支撐。


    顧思南拔刀而起,喝道:“郎兄不必驚慌,待小弟來收拾他。”


    詹天宏吃了一驚,急刺一劍,迴身便走。


    顧思南卻已把他攔住:“詹總管走得何太匆匆,做賊心虛乎!”


    “胡說,詹某做了啥歹事要心虛?”


    “如此請詹總管跟在下迴去一趟如何?敝上正想見見你。”


    “放屁!詹某為何要跟你迴去,詹某又沒犯法,沈神鷹憑什麼找我?”


    顧思南撫刀道:“看來在下隻好以此把詹總管暫時留在洛陽了。”


    “好狂!憑你這小子,也能留得下詹爺?”


    “試試便知道在下到底是不是狂?”刀一挽,沉聲道,“得罪了!”向對方胸口劈了一刀,這一刀雖然有點狂,卻使得堂堂正正,頗有大將之風。


    詹天宏腳踩七星,偏身讓過,手腕一抖,劍尖斜刺顧思南的喉頭。


    顧思南腳步不移,迴刀一擋,跟著一翻腕,刀刃沿著劍脊向詹天宏的手臂上削去。


    這一刀變化迅速奇詭,兼且毫無先兆,詹天宏吃了一驚,再不敢小視他。


    他長劍打了個圈,反絞顧思南小臂。顧思南讚了聲好,手一揮,再踏上一步,烏金刀曳起一溜光芒,疾劈詹天宏胸膛,一式未老,新招又生,刀尖忽地在詹天宏臉上一晃,跟著斜刺他左肩。


    詹天宏大吃一驚,飛身急退三步,劍一圈封住刀勢,一招“大漠孤煙直”疾點顧思南胸口。


    顧思南不耐久戰,突然躍起,一刀挾風淩空劈下,氣勢嚇人,如猛虎下山!


    詹天宏橫劍一架,“當”的一聲巨響,手腕一麻,長劍幾乎脫手,不過詹天宏也絕非庸手,這隻是他料敵不足而已。他壓下翻騰的氣血,長劍由另一個方向自下向上一撩,劃向顧思南小腹。


    這一招異常毒辣,顧思南人在半空,兼且長刀已迴架不及,形勢登時互易。


    好個顧思南,臨急不慌亂,右腳突然下沉,一腳踢在劍脊上,長劍登時飛開,他自己亦勢盡跌落地上。


    詹天宏殺紅了眼,未待顧思南立足稍定,迅即撲前,一口劍眨眼之間便刺了十七劍。


    顧思南沉著應戰,詹天宏十七劍一過,顧思南立即趁他舊招已老新招未生之時,一刀自他劍縫中突破,刀尖疾刺他麵門。


    詹天宏沉腰縮肩讓過,顧思南手腕一沉,改刺為砍,刀刃對著他的頭顱斬下。


    這一招變生肘腋,詹天宏魂飛魄散,伏地滾開,跟著彈起,拔足而逃。


    此刻,他已沒了鬥誌,隻希望能逃過顧思南的追擊。


    顧思南急喝道:“郎兄快截住他!”自己亦隨即追上前去。


    郎四的外號叫“飛鷂”,別的功夫雖還未到家,但輕功卻頗有造詣,他自斜方兜截詹天宏。


    詹天宏見顧思南窮追不舍,突然心生一計,隨手扳住一棵樹的橫枝,待得顧思南追近,他倏地放手,橫枝像離弦之箭向顧思南麵前掃去。


    顧思南大怒,刀一揮,樹枝立斷,可是詹天宏又把距離拉開。


    郎四因為兜了一個圈圍上去,路途自然稍長,因此也未能及時把詹天宏截住。


    他俯身拾起幾塊石頭,把手一揚,喝道:“看鏢!”三塊小石立即望詹天宏後腦及後背飛去。


    詹天宏一側身,身子去勢仍然不停,眼看距離越來越遠,顧思南大急,他腦際靈光一閃,學著詹天宏,左手扳住一條橫枝,一拉一放,身子便像流矢般射出。


    這方法頗為有效,詹天宏在郎四石頭的不停襲擊下,去勢畢竟有些影響,顧思南在三拉三放之下,已經追近,再來一次,顧思南禦刀刺擊詹天宏後心,他實在怕在這種情況殺死了詹天宏,正想出口提醒對方,詹天宏已有所覺,身子斜身躲避。


    顧思南猛吸一口氣,身子在空中一個盤旋,烏金刀橫掃,詹天宏忙不迭再退,一退之後才大吃一驚,背後已貼上樹幹。


    顧思南腳尖在地上一點,燕子三抄水,手一揚,刀勢更盛,離詹天宏尚有三四尺之遠,殺氣已經盈身。


    詹天宏背貼樹幹淩霄衝起,他快,顧思南也不慢,禦刀飛起急追!


    詹天宏心頭大急,真氣不禁一濁,身子下沉,腳尖點向一條橫枝。


    顧思南刀一揮,“喀嗤”一聲,把橫枝劈斷,身子跟著斜飛。


    詹天宏足下踏空,下勢更疾,半空黑影一閃,詹天宏眼一花,卻被埋伏在旁的郎四,淩空一腳踢飛。


    這一腳異常沉重,詹天宏禁不住發了一聲驚唿,長劍也脫手飛落。


    他著地時異常狼狽,站立不穩,跌倒地上,顧思南的刀刃立即對著他的脖子。


    “對不起,請詹總管跟在下迴洛陽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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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天宏的事大出沈鷹的意料,聽了這個消息後便急著迴去看看,可是心頭一動,卻又改變了主意。


    沈鷹迴到窩裏時,已是戌時,顧思南立即解了詹天宏的啞穴及上肢麻穴。


    詹天宏脫口道:“你憑什麼把詹某抓這裏?”


    沈鷹雙眼一睜,目光鋒利如刃,瞪在他臉上足足有半蓋茶時光,使詹天宏心神逐漸慌亂,低聲道:“你們有證據麼?”


    沈鷹坐在椅上,手一伸,郎四立即把旱煙遞上,又替他敲打火石,點燃煙絲。


    沈鷹一口氣抽了二鍋,如刀般鋒利的目光透過煙霧射出。


    “你們沒有證據怎能隨便抓人?”詹天宏喃喃地道。


    沈鷹冷冷地說道:“他們沒有告訴你麼?”


    “告訴我什麼?”詹天宏說完又沉重地點點頭。


    “老夫隻是叫他們請你來坐坐,是請不是抓,要是抓的話,你能這樣舒服?”


    “詹某此刻雙腳還被點了麻穴,這還叫舒服?”


    “這是因為你做賊心虛,不老實,所以隻好出此下策!”


    詹天宏沒吭聲,半晌又反反複複地道:“你們有什麼證據?”


    沈鷹驀地厲聲喝道:“快說,你為什麼要殺死歐陽長壽?!”


    詹天宏突然語氣平靜地道:“誰說詹某殺死莊主?莊主的武功,詹某不及他一半,還能殺得了他嗎?”


    “也說不得!”沈鷹臉色一沉,“他當你是心腹,沒有防備,所以被你所乘。”


    “笑話!”詹天宏冷冷地道,“既然莊主當我是心腹,詹某又有什麼理由殺他?難道詹某殺死他,便能當上歐陽莊的莊主麼?”


    “你殺死他不一定是想當歐陽莊的莊主,而是為一個幫會而殺他,殺死了歐陽長壽,洛陽便是那幫會的天下了!”


    “詹某在洛陽整整七年,卻未聽過洛陽有什麼幫會!你既然說得這麼肯定,請問那幫會是什麼名堂,又有些什麼人?”


    沈鷹不禁語塞。


    事實上他這些話隻是恫嚇之詞,希望能誤打誤中,因為他覺得詹天宏在這個時候突然辭離歐陽莊的總管職位,實在令人思疑。


    可是,沈鷹為什麼不說詹天宏殺死歐陽鵬?那是因為詹天宏那晚一直陪在歐陽長壽的身邊,他自然無法分身跑去內宅殺人。


    半晌,沈鷹才道:“你為什麼要辭離總管之職?”


    “詹某在歐陽莊已有七年,若非瞧在莊主知遇之恩早已離去,現在莊主既然死了,而詹某身邊也有了點錢,自然想離開了!”


    “打算去哪裏?”


    詹天宏怒道:“詹某想去哪裏也要沈大人批準?詹某是想迴鄉掃墓,因為再半個月後便是重陽了,怎樣?沈大人,批準麼?”


    沈鷹突然道:“大人此刻喝醉了,過兩天再審批!你先去睡一覺吧。”


    顧思南及郎四立即把他架走。


    詹天宏住了三天,不但探不出什麼來,而且,詹天宏的態度反而越來越自然,語氣也越來越強硬,毫無破綻可尋。


    沈鷹不禁有點氣餒,他心想再過三天,假如沒有頭緒便把詹天宏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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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城這趟扮成一個遊曆求知的書生,騎著一匹小馬,慢慢踱去鄭州,靠著雲飛煙的神妙易容藥,到了鄭州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思疑。


    入了城已是掌燈時分,司馬城在一家小飯館吃了晚飯,又把馬匹寄養在一家客棧,這才舉步去崔家。


    崔家坐落在鬧市,司馬城來過不下十數次,他像識途老馬,幾乎閉著眼睛也能找到。


    這裏附近平日燈火輝煌,人來人往,今日卻顯得異常暗淡,不斷傳來陣陣的狗吠聲,司馬城突然有種感覺,好似走在郊野上。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雙眼,環視一下周圍,身子立即藉著柱子及遮擋物的掩護向崔家奔去。


    崔家大門緊閉,門外沒有門房,圍牆裏一片寂靜,司馬城突然生了一種不祥之感。


    他迅速解下外衣,露出一身藏青色的勁服,一個箭步躥前,左掌在牆上輕輕一按,身子立即翻過牆頭,雙腳點地兒乎無聲,司馬城迅即藏身於一棵大樹之後,雙目炯炯地在黑暗中注視。


    夜風吹來,花樹婆娑,枝葉沙沙亂響,司馬城的一顆心不斷往下沉,他已能肯定,崔家在近日一定發生了一件大變故,熱血登時沸騰,顧不得自身的安危,穿過庭院向內堂躥去。


    他左腳剛踏上石階,猛覺後脅生風,他早已全神戒備,立時偏身一閃,同時右腿飛蹬,他反應不能謂不快,可是偷襲之人比他更快。


    白光一閃,那人長劍一圈,飛切他的大腿!


    司馬城的右腳連忙一沉一收,左拳搗出,那人麵龐剛在簷下,星光照不到他的臉,司馬城急喝道:“誰敢在此行兇!”


    那人不答話,長劍一指,劍尖直刺司馬城拳頭。這一劍來得頗快,司馬城大吃一驚,立刻沉腕,食中兩指豎起,反彈劍脊。


    不料那人的劍法十分玄妙,劍尖一抖,改了個方向,斜刺司馬城麵門,他劍長,司馬城不虞及此,登時陷於絕境。


    驀地他大喝一聲:“賊子,我跟你拚了!”右拳運起百步神拳心法,泛起一團拳影,拳風自拳影穿出,直擊那人胸膛。


    那人若不收劍,固然可以把司馬城刺殺,但亦要被司馬城的拳風撞傷。


    司馬城剎那覺得臉上生涼,閉起雙眼,心道:“吾命休矣!”


    那人突地跳開,咦了一聲:“你是誰?怎地能使百步神拳!”


    司馬城雙眼一睜,怒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司馬城。賊子,你是誰?”


    “啊!原來是城賢侄,幾乎大水衝倒龍王廟!”


    司馬城也認出他的聲音:“你是崔叔叔!”


    崔一山苦笑道:“正是老朽!”


    “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賢侄且進來,此事一言難盡!”


    司馬城心頭一寒,急聲問道:“嬸嬸呢?”


    崔一山默然,良久才悲嘯一聲,嘯聲充滿無限的蒼涼和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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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的變故,是發生在三日之前。


    那天半夜突然湧入了無數黑衣蒙麵人,他們見人便殺,絕不留情,崔一山剛好到他一個堂兄弟處飲宴,聽報趕來後,已是滿家屍體,不忍目睹。


    崔一山草草安葬了家人,便一直躲在暗處,他深知兇手其實是衝著他而來的,家人的遇難隻是因他一人而已。


    昨夜果然又來了二三十個黑衣蒙麵人,崔一山經過無數大風浪,眼看來人個個一身本領,生怕寡不敵眾,便隱伏不出。


    那群黑衣蒙麵人亦找不到他。


    崔一山仍不心息,照樣伏在暗處,隻要敵人落單,他便撲出格殺,以泄心頭之恨。


    今夜果然隻有一人入來,不料來人卻是司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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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城聽了崔一山的話後,急問道:“崔叔叔知道賊子是何方神聖麼?”


    崔一山搖搖頭:“隻聽那夥人叫為首的那個高瘦漢子為四號!”


    “四號?”司馬城脫口叫了一聲,心頭一動,想起在洛陽飯館聽到那個姓易的不也是以號數稱唿他的同伴?


    “小侄倒知道了一點,咱們立即趕迴洛陽去,也許沈前輩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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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裏,一燈如豆。


    顧思南的雙眼沒有一刻離開過那枝鳳凰金釵。


    這幾天,隻要他一閉上雙眼,腦中便出現鳳凰金釵的影子。


    “金釵有什麼異樣?有什麼特別?”他心中不停地推敲。除了手工比較精細,鳳凰比別的較大一點之外,可說完全沒有異樣。


    可是這兩點根本不能算是異常,有錢人的金器,自然較大,也要求精致,這倒也平常。


    明天就是第十天,沈鷹給他的限期便到了,要是他不能在此有所突破,將來重要的任務將永遠沒有他的份兒。


    此刻,他又想起沈鷹的話:“巢小燕這枝金釵會跑到歐陽長壽書房裏的梁上,證明這其中一定有個秘密,這亦是此案的關鍵,能勘破這個關鍵,這案子便破了大半!”


    沈鷹又說了另一句話:“這枝金釵一定是歐陽長壽放在梁上的,如果這是殺歐陽長壽的兇手放的,那一定會放在當眼之處,否則便是在殺了人之後把金釵毀掉!”


    房內有點氣悶,顧思南推開窗子,一陣涼風吹了入來,精神不禁一振。


    窗外“沙沙”地下著雨。燈光下,雨水像千萬條銀絲,跟顧思南腦中的思緒交織在一起。


    涼風撲麵,思潮起伏,顧思南突然作了個決定。


    他把燈光剔亮,然後用把小刀把鳳眼上的翡翠玉挑開,一挑之下,不動,再挑,仍然不動。


    顧思南是沈鷹手下的開鎖及木工機關大師,刀尖沒能挑開翡翠玉使他心頭一動,用手指輕輕旋動那兩塊小玉,一旋之下立動,五轉之後,翡翠玉便掉下,露出一個蠅頭般的小字。


    顧思南就燈下一望,是個陽字。


    他再旋動左邊那塊小玉,下麵卻是個歐字。


    顧思南心頭大震,這兩個字合起來便是歐陽,歐陽沒有其他含意,隻能有一個解釋,這是一個複姓!


    打造金釵的人,要不是一個複姓歐陽的人,便是某人以此送給一個複姓歐陽的人,這人是不是歐陽長壽?


    假如是歐陽長壽的話,這枝金釵又怎麼會變成巢小燕母親的信物?難道她娘親跟歐陽家有什麼瓜葛?


    既然是巢小燕的心愛之物,又怎會無端端跑到歐陽長壽的書房之中?


    顧思南的情緒激蕩,雙手不禁輕微地顫抖起來。他不敢稍歇,生怕思路會被打斷。


    這枝金釵是不是歐陽長壽送給巢小燕的娘親?如果是,歐陽鵬跟巢小燕,豈非是……


    顧思南不敢再想下去,腦際突然靈光一閃,心中想著,口中不禁就喊了出來:“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這枝金釵根本是歐陽長壽從巢小燕的發上取去的,當時趙四娘看到兒媳猝然而死,早已六魂無主,淚如泉湧,歐陽長壽的舉動,她根本看不到。事後想起,還以為是仵工順手牽羊取去的!


    歐陽長壽為什麼會取出這枝金釵!


    那是因為這枝金釵,他覺得十分熟悉,熟悉到令他忍不住要取去看個究竟!


    正想進一步思索下去,沈鷹及雲飛煙已聞聲趕來。雲飛煙迫不及待地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頭兒你看!”顧思南指著鳳眼,“這裏有字!”


    沈鷹接過來一看,脫口道:“歐陽!這是怎麼迴事?”


    顧思南忙把自己所想說了一遍。沈鷹緩緩點頭,目光落在鳳嘴上,神光倏地一現,訝道:“這張鳳嘴本來好像是合攏的,現在怎樣會張開!”


    顧思南一望果然鳳嘴是張開的,還露出一根細細的舌頭。他一直在注視鳳眼上的字,忽略了其他部分,根本沒有發覺這個變化。


    他又從沈鷹手上接過金釵,重新把鳳眼上的翡翠玉嵌了上去,當他旋上最後一圈時,鳳嘴又閉上了。


    雲飛煙脫口道:“咦,這手工做得真巧妙!”


    沈鷹喃喃道:“鳳嘴張開有何作用?這其中又有沒有其他秘密?”


    顧思南連忙再把翡翠玉旋下,鳳嘴又再度張開,他用指頭輕輕把嘴裏的那根舌頭拉動,一拉之下,舌頭立即離開鳳嘴。


    舌根之後是一條細細的金絲,金絲上縛著一塊小小的絲布,絲布乍眼看去好像是灰色的,其實是雪白色的,隻是上麵被人用墨汁寫滿了蠅頭細字。


    三個人的心都狂跳起來,知道即將有更進一步的突破,連沈鷹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他張開絲布,就燈讀了起來:“此女之父乃歐陽長壽,餘不幸失身產下此女,恐人知道便把她置之郊野,希望有過路的善人抱她迴去撫養。


    “餘雖然失身於長壽,不過絕不怪他,可恨餘父母貪戀富貴權欲,一心要把餘嫁與左侍郎之公子,婚期已近,無法把此女嬰交與歐陽郎,至感遺憾。異日若有人勘破此釵秘密,請持此鍛交與洛陽歐陽長壽,並求他善待餘女兒。”遺書至此為止,下麵沒有署名。


    書上的女嬰顯然就是今日的巢小燕。


    雲飛煙看得臉色青白,驚道:“如此,歐陽鵬跟巢小燕豈非兄妹?他們卻已經洞房……”


    沈鷹同樣心頭大震,此乃人間一大悲劇,父親之風流,惹來兄妹亂倫!


    大概這也是風流的報應!


    雲飛煙突然道:“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看,這不是活報應!”說罷瞟了顧思南一眼。顧思南正好轉臉過來,她粉臉不禁倏地一紅。


    房子裏的氣氛陡地沉重起來,悄沒聲息。


    良久,沈鷹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歐陽長壽不是被人殺死的,他是自殺的!因為受不住良心的譴責而自殺的!”頓了一頓,接道:“盡管歐陽鵬及巢小燕都已死了,但他們死前已經洞過房,七十多歲的歐陽長壽,能經得起此番連續的沉重打擊?他不敢把真相告訴別人,所以,臨自殺前,自己布下現場有經過打鬥的跡象,一一放倒椅子,造成淩亂的感覺!


    “可惜,他依然露出不少破綻,他一生都生活在安樂之中,一切享樂好似天生而來,根本用不著他去花心思使謀略便能得到一切,所以他雖然想出製造假象的方法,卻顯得十分幼稚!”


    顧思南問道:“那麼他為什麼又留下金釵,讓人知道真相?”


    “他把金釵放在梁上不當眼之處,以為別人在發現這枝金釵之時,離他死去之時已很久,那時候即使有人能拆穿金釵裏的秘密,也已無關重要——很可能那時趙四娘已死了,甚至連歐陽莊亦已垮了!”


    雲飛煙噓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此案內情如此複雜!”


    顧思南卻心頭一鬆,道:“此案終於勘破了!”


    沈鷹把金釵恢複原狀,道:”明早我去歐陽莊,把真相告訴趙四娘。你們把詹天宏放了,向他賠罪幾句!現在你們去休息吧!”


    顧思南突然覺得疲乏,睡神同時襲上身來,他和衣躺下。


    窗外的雨突然停了。


    秋天的雨水本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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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天宏剛離開,沈鷹亦動身去歐陽莊,臨行時他對葛根生打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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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娘靜靜地聽了沈鷹的分析,花容失色,這個結果實在大出意料也使人心神震蕩。良久,趙四娘仍然張開口不能置信。


    沈鷹把鳳凰金釵腹內的密書取了出來:“夫人看後,便知道老夫所言不虛!”


    這是歐陽長壽生前的書房,房內隻沈鷹及趙四娘兩人。趙四娘看了那封密書,身子不停地顫抖,喃喃地道:“真是報應,真是報應,可憐卻無端害死我兒一命!”


    沈鷹道:“夫人已再無疑問?”


    趙四娘茫然地點點頭。


    “這一件案子,老夫便收取四萬兩銀子。”


    “未亡人自當照付,請大人稍候片刻,待未亡人去取銀票。”


    “且慢,”沈鷹攔著她,“老夫還有一句話要問問夫人。”


    趙四娘愕然道:“大人還有什麼話要說?”


    “令郎及令媳的案子,至此夫人還認為兇手是司馬城?”


    “若非他還會有誰?”


    沈鷹臉色凝重:“老夫此刻隻知道司馬城不是兇手,尚不知兇手到底是誰!”


    趙四娘道:“你要未亡人把案子交給你?”


    “是。”沈鷹道,“難道夫人不想把真兇尋出來?殺錯了司馬城,令郎難道便能安息?”


    趙四娘身子突然無風自動,半晌,結巴地道:“但……咱已殺了司馬千鈞夫婦,未亡人已決定不再找司馬城了。唉,長壽死後,我也心淡了,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而且……”


    “而且夫人怕真相揭發出來後,假如司馬城不是兇手,他不會跟歐陽家及趙家罷休?”


    趙四娘默然,良久才長歎一聲。


    “此乃另一件事,司馬城報不報仇是一迴事,把殺令郎的真兇尋出又是另一迴事!”


    趙四娘突然道:“要是司馬城要報仇也隻好由得他了!他一個人有多大能耐!敢跟歐陽家及趙家過不去!”


    “夫人,老夫已經表明,這是另一迴事!”


    “好,就依你,事成才算酬金。”趙四娘道,“但假如兇手仍是司馬城,敝莊可不願付任何酬金!而大人又如何處置?”


    沈鷹微微一笑,陽光自窗外投入,照在他禿了發的頭上,閃閃發亮:“老夫將親手把他縛住,送來貴莊。”


    趙四娘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大人如何調查?”


    “老夫想再到令郎及令媳遇害的房間去看看!”


    趙四娘眼圈一紅:“讓未亡人帶路,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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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房的布置,一如當日,鮮紅奪目。


    沈鷹冷靜地細細看了一遍,然後道:“夫人,令郎大喜之日,老夫雖然未能到場,但可以想像得到,場麵一定異常熱鬧,到賀的嘉賓亦一定甚眾。請問,賓客中有否麵生的或者較紮眼的人!”


    趙四娘苦笑道:“賀客幾達兩千人,未亡人豈能一一留意及之?”


    “這倒有點棘手。”沈鷹沉吟道,“所有賓客全是貴莊的親朋?老夫的意思是其中有沒有是瞧在夫人外家的分上才下帖的?”


    “沒有,”趙四娘答得很快,“外子對家父雖然仍執子婿之禮,不過對外他一向不喜如此,生怕外人以為他是為借重趙家的勢力與未亡人結合的!”


    頓了一頓,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莊裏還留有一冊嘉賓題名錄,大人請稍坐,待未亡人把它取過來,讓大人研究。”


    沈鷹大喜,忙道:“這倒不失是個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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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內,圍著一張八仙桌坐滿了八個人,除了沈鷹及趙四娘之外,其餘六人中五個是歐陽家的族長,另一人是護院的領班,姓褚。


    兩千個嘉賓的名字,一個個被劃掉,最後隻剩下七個名字沒人認識。這七個人不單非歐陽莊的親友,甚至在江湖上亦名不見經傳。


    沈鷹對那護院領班道:“諸領班,嘉賓題名之時,你由始至終都在場?”


    褚領班道:“是。在下自始至終都與四叔及七哥在場!”他口中的四叔是歐陽長壽的堂弟歐陽長全,七哥是歐陽長壽的堂侄歐陽鶴。


    歐陽長全接口道:“不錯,老朽當時與褚領班及七侄子都在場,這是家三哥吩咐的!”


    “哦,”沈鷹精神一振,“如此說來,你們應該記得這七個人的模樣!”


    歐陽長全苦笑道:“當時人這麼多,實在記不清,再說老朽老矣,記性不好,也許七侄子及褚領班能記得!”


    沈鷹目光自他倆臉上掃過,褚領班及歐陽鶴都搖頭表示沒有印象。


    沈鷹沉吟道:“會不會是歐陽鵬的朋友,你們不認識,嗯,也許是巢小燕的朋友!”


    歐陽鶴搖頭道:“五哥的朋友晚輩全都認識,而五嫂的好朋友晚輩也都見過,何況她認識的朋友根本很少。”


    趙四娘接口道:“拙夫就是因為這點,才派他招唿小兒的朋友;四叔負責招唿歐陽家的親戚;至於褚領班,則負責招唿江湖上的朋友!”


    沈鷹脫口道:“如此說來,這七個人豈非不請自來,或者是混了入來的!”


    褚領班道:“絕無可能是混入來的,因為門口都有護院看守,所有賓客都要憑柬入莊。”


    “這豈不奇怪?”


    歐陽長全突然道:“咦,老朽聽說發帖是由詹總管負責的,這些人莫非是詹總管的朋友?”


    趙四娘恍然大悟,道:“想必是如此!可惜詹總管在前幾天已經辭職離開,否則事情倒簡單得多了!”


    沈鷹吸了口氣,問道:“請問詹總管有否介紹朋友來此當護衛?”


    褚領班說道:“有,前後共有十三個,不過已有四個在詹總管離職之前辭職去了!”


    沈鷹目光一亮:“請褚領班叫他們過來一下!”


    褚領班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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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九個護衛一字排開在沈鷹麵前,沈鷹神眼在他們麵上掃過:“這幾個名字你們認識麼?”他把那冊嘉賓錄拿到他們麵前。


    那九個護衛麵無表情,一齊搖頭。


    沈鷹沉聲道:“你們跟詹總管可是朋友?”


    那幾個護衛又齊點頭。


    “這豈不奇怪,你們九個人既是詹天宏的朋友,竟沒有人認識這七個人之任何一個!”


    一個年約五十的護衛道:“咱跟詹總管根本不很熟悉,即使我們九個人,也是來到此地之後才認識的!”


    “那你們是如何認識詹天宏的?”


    “在江湖偶爾認識的!”


    沈鷹雙目緊瞪在他臉上:“另外那四個辭職的護衛你可熟悉?”


    “咱在此都已三四年,自然熟悉。”


    沈鷹臉色一變:“怎個熟悉法?”


    “這……這……總之平日都是有說有笑!”


    褚領班突然插口道:“他跟那四個護衛都熟悉,平日吃喝睡覺都常在一起,


    “他們去了哪裏?”沈鷹厲聲道,“快說!”


    “在下隻知道其中一個叫胡勝的是住在本城東巷,大概他會迴家吧。”那個護衛無奈的答道。


    沈鷹再問了一句:“其他的都不知道嗎?”


    “咱幹刀頭舐血生涯的,平日雖然有肉同吃,有酒共喝,但其他的事都互相很少過問。”


    沈鷹不禁頷首,道:“沒事了,你把胡勝的地址留下,便可去休息。”


    那九個護衛退下之後,沈鷹輕輕對趙四娘及褚領班說了一番話,然後才帶起那冊嘉賓錄辭別。


    臨行時,他又問道:“褚領班,你來歐陽莊多久了?”


    褚領班望一望趙四娘,低聲道:“比詹總管早一年。”


    “哦,”沈鷹訝道,“既然如此,歐陽莊主為何會提升詹總管而不提升你?”


    褚領班道:“在下武功低微,辦事又不力,豈能與詹總管相比?”


    沈鷹道:“褚領班過謙,如果老夫這雙眼睛沒看錯的話,你的武功應比詹天宏還高,而且,你也很能幹!”


    “這個,在下不敢置評,也許詹總管的運氣較好,莊主對他青眼有加。”


    “褚領班今年貴庚?”


    “四十三。”


    “係出何門何派?”


    “稟大人,家師乃嶗山神劍。”


    “哦!原來是郝前輩的高足。失敬!失敬!”


    “可惜在下無福,隻跟家師學劍六年,家師便已仙逝!”


    “哦,聽說令師沒有收徒。”


    “是,他老人家在晚年才收了在下為徒,可惜在下學不到一成功夫,嶗山一門仍要湮沒。”


    “老夫年輕時曾與令師有數麵之緣,他曾指出過老夫掌法的一些破綻,可惜後來俗務纏身,未能親上嶗山拜領教益,誠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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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一山及司馬城騎馬自鄭州馳往洛陽,司馬城因為臉上易了容,不怕人識破身份,崔一山怕對他不利,故意策馬在前行,以免敵人在半路設伏,兩人都要同陷包圍。


    看看天色,離洛陽城隻不過十數裏,看來趕至城內還來得及吃午飯。


    崔一山雙腿一夾,催馬前進,前頭塵土飛揚,突然馳來一匹黑馬。


    那匹黑馬離崔一山十丈,突然躥入路旁的樹林,崔一山也沒留意。此刻他心情又亂又急,恨不得趕到洛陽,請沈鷹替他查出兇手,以報滅門之仇。


    蹄聲“得得”,似乎自己家小的慘唿聲,崔一山忍不住滴下幾滴熱淚。


    崔一山的馬奔馳了十多丈,那匹黑馬又再自林中躥出,馬上馱著一個青衣漢子,他迴頭望一望崔一山,冷不防馬兒一顫,幾乎把他摔下。


    卻原來司馬城幾乎跟他碰著,雙馬擦肩而過,司馬城在馬背上一迴頭,依稀認得他是歐陽莊的總管詹天宏。他不敢吭聲,伏在馬背上急馳。


    到了沈鷹的窩裏,沈鷹剛好自歐陽莊迴來,一鍋煙還未燒盡,煙霧彌漫中見到崔一山,喜道:“一山,你來得正好,飛煙剛好今日親自下廚弄菜,咱哥倆好好喝一杯!”


    崔一山苦笑一聲,此刻即使是山珍海味,他亦無心享用。


    沈鷹迴頭對顧思南道:“小顧你去看看飛煙菜弄好了沒有。”


    司馬城插口道:“崔叔叔一家大小前數天讓一群蒙麵賊……”


    崔一山澀聲道:“小弟來此正想求你替小弟查一查。”


    “你們有話慢慢說,但無論如何,飯也得吃。小顧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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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雖擺了上來,眾人都吃得很慢,崔一山更是隻喝酒,不吃菜:“老鷹,這些滅絕人性的禽獸,連婦孺也不放過,崔某若不把他們碎屍萬段,豈敢再厚顏偷生!”


    沈鷹沉聲道:“任他們行事如何周密,也有破綻漏出!隻要有破綻,老夫便有辦法把他們掏出來,你放心吧,先吃飯再說!”


    崔一山重重的放下筷子,道:“小弟豈還有心情吃飯!”


    雲飛煙笑道:“崔叔叔你這樣豈不是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便是硬把便宜讓給兇手,你如不吃飯,餓壞了還有氣力殺敵?你看司馬小俠,人家還不是家破人亡,他反能沉得住氣!”


    崔一山老臉一紅,訕訕一笑,才再度提起筷子。


    沈鷹看了司馬城一眼,用詢問的語氣問道:“司馬侄,假如老夫能證實殺歐陽鵬及巢小燕另有其人,你會怎樣?”


    司馬城咬一咬牙,道:“小侄自己知道不是兇手,但我又能奈歐陽家及趙家何?”目光突然露出一片茫然:“前輩你說小侄該怎辦?”


    沈鷹歎息道:“這件事隻能由你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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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一山心情剛漸漸開朗,忽見葛根生匆匆入來。


    沈鷹沉聲問道:“找到詹天宏的落腳處?”


    葛根生囁嚅地道:“屬下無能!讓他逃脫了!”


    沈鷹怒道:“枉你跟老夫這許多年,連一個大人也讓他在眼皮下溜掉!”


    “他跑去百勝賭坊,屬下跟著進去,卻找不到他,後來屬下找他們的老板,那羅老板怎麼也不讓屬下搜查,可是屬下明明看見詹天宏進去的!”


    沈鷹冷冷地道:“後來呢?”


    “後來屬下拿出您的招牌來,他才讓屬下到裏麵各處查看,但……”


    “不見了?”沈鷹怒道,“誰叫你亮出我的招牌!”


    葛根生低下頭,半晌才道:“屬下又在城裏兜了一圈,找不到他,所以才先迴來報告。屬下認為詹天宏一定是自賭坊的後門溜走的,因為那扇門沒有閂上。”


    司馬城突然想起路上碰到那個青衣漢子,問道:“請問詹天宏是穿什麼顏色衣服?”


    葛根生一喜道:“司馬小哥看見過他?咳,他是穿青色衣褲的!”


    “對,我在路上碰到他!”司馬城把剛才的情形說了一遍。


    葛根生道:“頭兒,那人九成就是詹天宏!”


    崔一山赧然道:“老朽急著趕路,沒有留意到!”


    沈鷹沉吟了一下,目光一亮,道:“飛煙,你快替葛根生及郎四易容,你們吃了飯立即趕去鄭州,一有消息便放出信鴿,假如找不到他便一直留在那裏,等待我的指示!”


    他頓了一頓,迴頭對顧思南道:“立即施放信鴿,把陶鬆及彭七召迴來。還有,我怕這裏的人手不夠,叫他們帶十個人來!”


    崔一山急問道:“老鷹你懷疑他……”


    沈鷹截口道:“現時一切為時尚早,天機不可泄露,來,幹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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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剛過,顧思南扮成一個尋常模樣的武夫,到東巷找尋那個名喚胡勝的歐陽莊的護衛。


    那是一間舊屋,舊得幾乎快倒塌。顧思南敲了好一會兒門,那扇破爛的木板門才張開一道縫。


    還未見到人,便先聽見聲音了:“是哪個短命來找那賭鬼!”


    顧思南嚇了一跳,門跟著打開了,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粗眉大眼,塌鼻大嘴。她看了顧思南一眼,又“蓬”地一聲把門關上,大聲道:“早知道不是好東西,整天來找那賭鬼去耍骰子,弄得老娘天天喝米湯!”


    顧思南心生一計,揚聲道:“大嫂請開門,你胡大哥轉運,他贏了三錠銀子,叫我先送一錠來給你買酒菜,他今晚要跟你好好喝一頓!”


    “什麼?那賭鬼今天這般好運!”大嘴少婦忙不迭把門打開,顧思南立即用手撐住木板,跨步入去:“大嫂,小弟白跑了一趟腿,你也沒請我喝碗熱茶!”


    胡勝妻子眉開眼笑,忙道:“茶倒還有,酒就早讓那賭鬼喝光啦,你過來吧,我斟給你!”


    屋裏隻一個房子、一間小廳,廳的角落堆放了一些柴草雜物,地方很齷齪。


    顧思南道:“聽說胡大哥不在歐陽莊做護院,不知在何高就,卻不攜帶小弟!”


    婦人笑道:“你沒詐我吧,那死鬼豈會轉運!贏了三錠銀子?”


    顧思南從懷中取了一錠銀子給她,道:“大嫂你可知道胡大哥有何新職?”


    那婦人看見白花花的銀子,登時口沫橫飛地道:“聽那死鬼前夜在床上說,好日子就快到了,叫我安心等待三五個月。我問他到底什麼好日子,他說你丈夫就快發達啦,往後管吃管住絕對沒問題!”


    顧思南裝出懊喪地道:“他媽的,老胡真不是東西,有這樣好出路也不攜帶我一下!”


    “嘻嘻,許是他賭昏了頭,你放心吧,你是他的好兄弟,等一下他迴來後我替你說項。哎,你貴姓?”


    “我姓詹,往日是他的同僚,也是在歐陽莊討飯吃的。對啦,到底是什麼好出路,大嫂還沒告訴我!”


    “我也不很清楚,聽說他當了一個什麼堂的小頭目,拿到手的薪餉起碼比在歐陽莊的多幾倍,而且風光!”


    顧思南心頭一動,臉上裝出羨慕的神色,道:“果然有出息,卻不知咱幹不幹得上,大嫂你好歹替小弟打探一下,那是個什麼堂,好讓小弟也去碰碰運氣!”


    “一定,一定,大嫂看你也是挺犀利的!”


    顧思南又取了一塊碎銀來,塞在胡勝妻子手裏:“一點小意思,請大嫂收下。”


    “這是什麼意思,你大嫂還能要你錢麼?”卻舍不得推開。


    顧思南急道:“大嫂但請收下,小弟是有條件的,等下胡大哥迴來,大嫂千萬不要提起小弟求你的事,也不可提到賭錢的事。總之,你就請他多喝幾杯,待喝了八九分光景才套他口風,小弟明早再來拜候大嫂,事成小弟再送一錠銀子給你。”


    婦人訝道:“這豈不奇怪,你們既然是好兄弟,你怕什麼讓他知道?大嫂做人一向幹淨,附近鄰居都知道你大嫂是個三貞九烈的節女,你不必怕別人會閑言閑語!”原來她是表錯了情。


    顧思南又好氣又好笑,卻連看也不敢看她,道:“小弟另有用意,我是怪胡大哥做人沒情義,不如大嫂你好,待小弟再次跟胡大哥同事,好讓他反省一下!”


    “對對,這死鬼真沒情義,想你大嫂當初像花朵似的嫁給他,他窮得沒顆穀子,害得大嫂現在麵有菜色,骨瘦如柴,他卻嫌跟我上床沒味兒,真沒良心!幸好你大嫂還勤洗滌,那才不致又醜又臭,連你都不敢來坐一下!”


    顧思南拚命忍住了笑,眼眶也禁不住蒙上一層水光:“所以小弟才故意如此做,胡大哥也真是的,放著家內的如花嬌妻卻在外頭顛三倒四,小弟下次一定要罵他一頓!”


    婦人大喜道:“小兄弟你倒有良心!”大手在胸膛上拍了一下:“這迴事包在你大嫂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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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思南把跟胡勝妻子的話轉述了一遍,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司馬城笑道:“想不到胡勝的老婆還是個妙人!”


    雲飛煙卻輕聲對顧思南道:“你跟我沒三句話可說,還以為你是根木頭,想不到對人家的老婆卻能油腔滑嘴!”


    顧思南一張臉登時漲紅,窘道:“我……我哪裏會什麼油腔滑嘴!”


    “還說不是,人家的老婆都讓你哄得滿心歡喜!”


    沈鷹忙替他解圍:“小顧,待會你還得再去他附近守著,胡勝若迴來,要看清楚他的臉部的特征,這人很重要,不能讓他溜掉!”


    顧思南恭聲道:“是,屬下省得!”


    沈鷹又道:“還有,去時要再易容,扮成另外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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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思南一直伏在胡勝家附近,由黃昏到深夜,仍不見有人入那間破屋,屋內不斷傳來胡勝妻子的嘀咕聲,聽聲音便知道胡勝還未迴家。


    夜深,秋風緊,大氣漸冷,人們一早便上床睡覺。四周靜悄悄的,隻聞風聲。


    顧思南又焦又急,又渴又寒,卻不敢離開一步。


    月漸淡,星漸稀,天際漸漸露出一線白光,可是胡勝仍沒迴家。


    顧思南揉揉雙眼,伸展一下筋骨,決意再等下去。這條線索若是斷了,就得再等敵人在無意中露出破綻,那可要曠延不少時日。


    天微亮,小巷內一扇扇的門先後打開,婦女都把儲藏了一夜的馬桶拿到門外,等待收糞的農夫入城挑走。


    一時之間,巷裏臭氣熏天,顧思南伏在屋瓦上,更加難受,他拚命用手掩住口鼻,生怕熬不住會嗆咳起來,驚動了下麵的人。


    奇怪,今日入城收糞的農夫,好像是忘記了他們的職責似的,天大亮還不見人影。


    最不耐煩的就是胡勝的老婆,嚷個不停:“這些缺德鬼,今天好像不來啦,莫非都發了財,可恨現在天氣涼,肚皮特別不爭氣……”


    鄰舍一個婦女笑道:“胡嫂子你若忍不住大可把它提進去,用畢再拿出來,最多小妹叫他們等等你!”


    “哎呀,已經滿啦,蹲不下去!”


    那女人笑得打跌:“誰叫你昨夜喝得這許多!”


    “昨早忘了拿出來,偏生那賭鬼又說要迴家,咱等了一夜,灌了一肚子茶提精神,所以……”


    正說著隻見一個農夫跌跌撞撞跑了過來,急聲道:“胡大嫂不好啦,胡大哥他……他……”


    “他怎樣啦!”胡勝妻子急道,“許是那賭鬼輸光去上吊了!”


    “不是上吊,是……”那挑糞的農夫喘著氣道,“他被人殺死啦,屍體就在東城外,咱們因為發現了他的屍體,忙著報官才來遲了!”


    胡勝妻子尖叫一聲:“這賭鬼真的這麼短命!天呀,你叫我往後的日子怎樣過!”聲音一落,便坐在地上唿天搶地的大哭起來。


    她鄰居忙安慰她:“嫂子莫哭,也許是這些粗人看錯人,哎呀,你褲襠怎地濕了……”


    顧思南立即在屋頂上躥起,顧不得別人側目,展開輕功向城東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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