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江湛,清晨八點十分,向南開著一亮黑色奧迪準備送季秋寒到了望津路威嚴肅穆的警局大樓下。
幾天前在這裏示.威的受害者家屬已經被清理走了,灰白色的地磚縫隙裏,依稀殘留著破碎相框的玻璃碎渣,隨寒風逝去。
時隔數月,季秋寒再次一襲藏藍色的警服,麵容冰冷英利的男人手捧警帽下車,筆挺削直的褲腿微微上揚,隱約露出一角束縛在冰白色腳踝上的漆黑色腳環,但很快便被遮掩下來。
向南把車鑰匙遞給季秋寒,
“季哥,我把車給您停去停車場。”
江湛走之前已經鬆口,不再在市區內限製他開車。
季秋寒消瘦卻難掩過於挺拔的身姿往那兒一站,已經引來階梯上在這個上班時間點不少警察側目。
他略抬下頜看著這棟大樓。
銀灰色的玻璃麵折射出如鏡麵般的熠熠光輝,大樓恢弘而氣派,而今年這個年因為遲遲未破的7.11慘案,而使整個大樓又籠罩上了一層愁雲壓抑下的慘淡。
“季哥!”
臺階上,季秋寒聽聞熟悉的聲音迴頭,竟然是巴清平和幾個月不見的蘇小娜一齊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
巴清平看季秋寒瞇了眼睛,立刻解釋道:“季哥!是小娜聽說你生病了,…不放心非要跟鄭局說要調過來…!鄭局又拗不過他,再加上三組離了我們也就成了空殼子,鄭局…,就讓小娜調過來了…!”
巴清平聲音越說越小,果不其然,聽見季秋寒一聲嗬斥:“胡鬧!”
幾個月不見,蘇小娜的馬尾辮長了許多,她是不怕季秋寒生氣的,笑嘻嘻地湊上來挽著季秋寒的手臂:“…季哥別生氣!你不知道!你們不在一組二組他們都欺負我,天天叫我整理檔案,我這個法學院全額獎學金畢業的高材生是整理檔案的材料麼?!他們大材小用!浪費國家資源…!”
“胡說,那是他們照顧你。”
蘇小娜當然知道,她就是想跟季秋寒他們在一起。
“季哥,你們都不在我在三組一個人待著幹什麼?我想跟你們在一起,咱們像以前那樣一起行動,一起跟人,我還能給你們寫報告!累點沒關係,季哥就讓我留下吧,別讓我迴去了好不好?”
青春靚麗的少女親昵地拉著季秋寒的袖子搖搖晃晃地央求,大概整個s市警局也隻有蘇小娜才敢這樣跟季秋寒撒嬌,因為季秋寒從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那一年,蘇小娜還在危險的緝毒隊,一次季秋寒和方斌去醫院詢審證人,偶遇在任務中負傷修養的蘇小娜。第二天季秋寒就直接去跟李國毅開口請他把蘇小娜調至自己麾下,李國毅當時也斥他是胡鬧,但在看了蘇小娜的照片之後,一向不徇私的李國毅竟然同意了。
因為蘇小娜和季夏長的實在是太像了。
這些年季秋寒對蘇小娜的維護與縱容全局皆知,無論是身在重案三組,她卻能從不加班從不參與危險的抓捕工作,還是整出所謂的“季隊粉絲後援會”,也隻因為是她帶頭季秋寒才默許存在,
甚至有一件事隻有三組才知道,季隊是可以為了蘇小娜打破身為警察的天職與底線。
在蘇小娜剛剛調過來的那一年行動中,三組他們解救了一個被綁架的孩子,可那個孩子的親生父母卻有多次虐待前科,沒幾天孩子就被毒打的渾身是傷,蘇小娜正義感強,心疼孩子就帶孩子去吃了頓好的,誰知道那對無良父親竟然在媒體前吵嚷著說警察拐賣兒童。
這次影響惹的上級大怒,最後是季秋寒攬下了一切處分,甚至在蘇小娜的懇求下,第一次違越動用關係,將那個孩子的親子鑒定做了手腳,讓那孩子重新去了福利院,被新一戶背景幹淨的人家收養。
“季哥季哥!”蘇小娜還在喊:“別生氣了,我保證在這裏不惹事,好不好?”
季秋寒被她搖的無奈,最後隻得鬆口:“下次要聽命令。”
“知道知道!”蘇小娜開心的笑了,連忙點頭,順便跟巴青平比了個勝利的眼神!
巴青平哎了一聲搖搖頭:“走吧小公主,要開會了。”
九樓,特別行動組的會議室。
在前一天的會議中,劉局就和組長趙和一起在行動組通知了周一早上季秋寒會重新歸隊的消息。
季秋寒一行人進來的時候,就不免受到一波視線強烈的注目禮。
行動組已經比他那時離開時要人員壯大的多,將近二十個警察圍了長桌還不夠,後麵還加了兩張桌子,有幾張新麵孔,已經能感受到會議室裏那些隨著季秋寒進來的腳步,落在身上的許多雙,或是崇拜或是審視的意味不祥的目光。
畢竟那晚緝毒大隊隊長張東林,以涉嫌聚眾吸毒的名義在深夜突然帶隊捜查悅山酒店的事已經不是秘密,而張東林在此事過後,竟然直接被調去了看守所做一個小小的副所長。
雖說是平級調動,但依然能看出日後的仕途無望。而這其中最引人遐想的,還是季秋寒連夜在酒店門口攔下張東林的捜查,這也不是秘密。
現在關於他跟悅山幕後大老板的私人關係…,各種八卦已經傳的滿天飛,很多警察都是a 市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自然知道背後江氏的通天權勢,有人說季秋寒就是靠著江湛的關係才一路以火箭速度晉升的順風順水。甚至還有人說,季秋寒就是江湛養在外麵的一個“情人”,方便江湛運作那些地下生意。
“季隊,身體好些了麼?”
已經有老麵孔跟他打招唿,季秋寒寒暄了兩句,倒是視線一掃,竟然看見失蹤多時的吳儲也在,他目光深沉的正盯著季秋寒。
許久不見的組長趙和拍了季秋寒的肩膀,拉著他坐下來。
“秋寒,你可算迴來了!迴來了就好,這幾個月真是多虧了你提供的分析,你的腦子真是讓我見識了,就是陳金偉和盧森這兩個人太狡猾,明明都讓你逮出了狐貍尾巴,卻還是讓我們抓空了。沒事,現在你歸隊了,咱們…,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趙和這才發現季秋寒的異樣,季秋寒本身就高,如今仔細一看,眼窩深陷,更是瘦的像是一把把壓滿冰雪的枯枝,失去了人氣。
“沒事,生了場病。”
季秋寒問:“聽說殺人網站恢複出了結果?”
趙和也正色起來:“是,昨晚剛出的,也是今天會議的重點。”
會議上,大屏幕上投影著大家等待多時的、終於得以揭開真麵目的殺人網站的全貌。
趙和在講:“這個殺人網站果然與我們預料的一樣,是它在背後指導著由陳金偉帶領下的虐殺團夥犯下六起兇殺案。這個網站不僅詳細列出了多名獨居女子的個人信息,甚至包含她們上下班的時間和必經路徑,這其中就有本案的六名受害者,她們非常詳盡的個人信息被完全披露在網站上,迴家的時間、習慣周幾去超市購物、甚至是她們的鄰居周幾會上夜班從而有下手的機會。
“這太可怕了,受害人就像完全暴露在獵人視線底下,等待被獵殺的羔羊。”
“我們現在懷疑這個殺人網站幕後的攥寫者是一個心理極度扭曲變態的殺人狂,他跟蹤這些獨居女性搜集她們的行蹤,並且在網站上發布這些信息,招募有暴力傾向的年輕人,以提供準確的信息作為交換,讓四名犯罪嫌疑人按照他的方式,對受害人進行慘無人道的殺戮。”
“趙隊,可這也有太說不通的地方,”
有位警察了提出了異議:“既然這個攥寫者將受害人的行蹤軌跡都調查的這麼透徹,實行殺人的方案百無疏漏,那他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去殺人?而且現在這個社會,有愛好嗜血極端電影的年輕人不少,但是瀏覽一個網站就能真的去殺人的,也是極少數吧?這個攥寫者又是怎麼說服陳金偉盧森他們四個人完全不認識的人,組隊按照他這個網站上描述的變態方式,一個個虐殺掉受害人?”
這個警察提出的疑問,也是在座所有警察心中的疑問,
季秋寒的視線停留在網站上,
這個網站的頁麵做的十分簡潔,黑底白字,像是葬禮上的祭奠。上麵列表有受害人信息、包括每一個殺人方案的步驟都描寫的清清楚楚,“砍碎”,“剁開”,用詞十分直白血腥,甚至帶著攥寫者殘忍而變態的詭異風格,就仿佛他曾經身臨其境。
隻是每個案件都隻有殺人方式的客觀描述,而其中一起不同。
季秋寒記得這起的受害人也同樣是一位二十一的獨居女孩,剛剛大學畢業,在獨居公寓裏她被兇手殘忍將手腳全剁掉了,殘肢裝進了黑色塑料袋擺在案發現場,
而在這起案件下,季秋寒注意到攥寫者留下的風格不同的兩行字:
「捉迷藏敗露,屠夫把女孩抓迴地獄,用斧子砍斷了她的手和腳。」
「雨夜下,屠夫站在衣櫃外,而惡魔躲在衣櫃裏。」
正在匯報的趙和想聽聽季秋寒的看法,他視線一落,竟然看見季秋寒正從分藥器的圓盒裏倒出一顆顆白色藥片往嘴裏吞,
這時,忽然有一個小警察舉起了手。
“…劉局,趙隊,你們覺不覺得,這個殺人網站上記錄的殺人手法,還有在它指導下的7.11兇殺案…,作案手法都跟十六年前的那起,在s市縣城發生的5.23慘案很像?”
季秋寒蒼白的唇一動,他抬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