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的風景好極,但看久了,不免也失了趣味。
雀眠要抓著自己的魚竿,不能亂動,也不好亂發聲音驚嚇走小魚,沒一會兒便失了耐性。
但他又被秦雪逢抱在懷裏,剛才還信誓旦旦釣魚和抓魚沒區別呢,這麼快就露了原形,豈不是很沒麵子?
雀眠努力製止自己想要四處亂看的頭顱,眼睛定定地盯著自己的線入水的那一點。
專注,專注……有魚上鉤了,就把它釣起來!
一刻鍾後他靠在秦雪逢的懷裏,鼻子裏發出了一聲一聲很輕的“唿唿”的聲音,就這樣睡著了。
可能是冬日好眠,也可能是他們這樣互相依著,暖烘烘的,舒服過頭,雀眠就沒抵擋住。秦雪逢盯著他的發旋,在心裏責了一聲“小傻子”,分出一隻手來,將雀眠抱著,調整調整姿勢,好讓他睡得舒服些。
說來奇怪,秦雪逢不知自己為何那麼喜歡睡覺時的雀眠。
雀眠循了名字,每次入了眠,多半都會做上一堆好夢,睡得不願意醒過來。
在家中床上時,秦雪逢可以對著睡著的他玩上半天;在車上,雀眠扒著自己睡覺,他也不惱,還覺得雀眠這模樣頗為可愛。
甚至現在釣魚時,雀眠都睡著了,他心中還是滿滿的樂嗬。
明明他的小後娘睡著後,就不會再做那些讓他覺得有意思的事了,凝視著雀眠時心中的這份寵溺感,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秦雪逢右手抓竿,在雀眠靠在自己左邊臂彎睡覺時,連釣了兩隻魚。他不方便用左手,撐船的下人現在沒事做,就識相地過來幫他忙。
由此,他從頭到尾也沒驚醒雀眠,小笨蛋睡得安逸,早就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
雀眠醒時,太陽已向西漸行,橙的夕光在這冬日也被罩上一層略灰的顏色。他揉揉眼睛,還毫不慚愧地打個哈欠,伸伸懶腰。
仔細一聽,秦雪逢的木桶之內,卻已經有魚在遊動的聲音了。
他全身一僵,趕忙從秦雪逢懷裏爬出來,爬過去,那桶內已有三條魚,在小小空間內互相擠著,尾巴拍臉,臉拍尾巴。
“!”雀眠道,“我都忘記釣魚了……”
秦雪逢挑著笑眼瞄他。
雀眠失望地往自己的桶裏一看,本以為會看到空蕩蕩的水桶,然而裏麵卻也躺著一條魚。
他驚訝道:“這魚哪來的?”
秦雪逢優哉遊哉:“小後娘睡著時臆夢釣的!
雀眠當然不會相信他這個鬼話,也馬上便猜出了,這肯定是秦雪逢釣過之後分給自己的。
秦雪逢英俊的麵龐染著一層夕色,連發梢也帶光,眼神瀟灑而迷人。雀眠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多看,坐迴來,抓著自己的魚竿,不說話。
他心想著,一定要自己釣一條,還給秦雪逢!
然而下一刻,撐船下人看看天色,向秦雪逢請示道:“老爺,天色要暗了,過會兒還會有風雨的樣子,我們先迴岸邊吧?”
秦雪逢點頭應允:“走吧,也該迴去了。”
雀眠的計劃落空,依依不舍地看著自己的魚竿,也隻好將它收起。
下人說得不錯,不過半刻鍾,雲層已積作厚厚一堆,冬風在空中肆意狂奔,獵獵作響。秦雪逢站起來,要透過這交雜夜色的夕陽,看看岸邊尚有多遠,
風在這時惡劣地一刮,猛地將那風帽掀起,就此為秦雪逢戴上了,用力過猛,遮著了眼。他要將風帽揭下,轉身迴看雀眠,風卻又突兀地增大,將這船身搖得劇烈晃動,秦雪逢腳步不穩,一時不慎,竟然就這樣失足,落進了水中。
雀眠大驚,下人聽得他落水的聲音,也連忙迴頭看。雀眠大叫:“劃得離他近一些!”伸出手去,要把秦雪逢重新拉迴來。
誰料秦雪逢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竟然不會遊泳!他在冬日這冰涼水中掙紮數下,身上衣物太重了,又拖累他。雀眠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手,險些整個人被他扯下船去,好在他及時又握住船的邊緣,喊道:“老爺別亂動!”吃力地想把他拉上來。
下人將船劃到了正確位置,這也過來幫忙,才將秦雪逢拉上船。
雀眠喘著氣拂拂胸口,又趕緊揪著秦雪逢,幫他拍水,又進船篷。他幫秦雪逢把浸滿水的狐裘解下,隔著其他濕透的衣物,不小心觸到衣下的軀體。
“老爺好涼啊!彼⌒囊硪碚f,“冷不冷?”
冬日的湖水,哪有不冷的道理?好在秦雪逢身體不錯,隻一會兒便適應過來,吐了水,大口地唿著氣,最後道:“冷!
“冷也沒辦法,等會應該就到岸啦!”
“有辦法!彼焓謥碜饺该撸降搅耍瑓s又放開,聲音虛弱道,“……算了!
這船篷多多少少擋了冬日的冷風,但衣物上掛滿了水,方才在外麵便已被冷意滲透,涼得入骨,無需風吹,秦雪逢也發起了抖。
再過一會兒,船便要靠岸,他不能現在脫了這衣服,有失體麵。
雀眠身子不比他,還是別拿這小笨蛋取暖了。
不過忍上一時,並不難。
雀眠被他觸了那一下,那皮膚上還沾著水,一瞬間的冰涼刺激得他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
唿吸過了兩周,雀眠才發覺秦雪逢的意思。
他眼睛眨了兩下,想起今日秦雪逢抱自己一塊取暖,給自己的水桶裏放魚。他的臉忽然又熱了,搓搓自己的手,忽然就往秦雪逢那兒靠去。
“還真的有辦法,我剛才沒想起來呢。”雀眠嘀咕一聲,張開雙臂抱住他。
秦雪逢身量高大結實,肩胸比他的寬上一圈,雀眠這般抱,還沒法抱得完全。他的臉上更紅了,身子向上挪了點,摟住秦雪逢的脖子。
溫熱的身子與過了一遭冰水的身子一相觸,雙方的動作都停了停。雀眠是冷,秦雪逢是意外。
下一刻,秦雪逢低低地笑出聲來,也不客氣,壞心眼地將自己的臉與雀眠熱乎乎的小臉蹭了蹭,嚇得雀眠“哇”地叫上一聲。
“小後娘今天真貼心,”秦雪逢道,“還暖心!
雀眠哼道:“那是當然……”
秦雪逢反過來擁抱他,手臂與懷抱失了過往的溫度,令雀眠有些發寒。
心中卻沒有半點要掙開的想法。
秦雪逢的麵頰與他的皮膚相貼,久了,自己的溫度才緩緩地渡過去。雀眠心裏莫名地軟了,竟有種錯覺,自己這樣的,也可以讓秦雪逢依靠一下。
待到船靠了岸,撐船的下人立刻跳下去,向在岸邊相待的人交代兩聲。他們飛快地捧來了新的披風,先為秦雪逢遮點風。
秦雪逢一時卻有些舍不得放開。
雀眠在他懷裏磨了磨身子,自己的衣服也被染濕了。船篷外時下人焦急的聲音,耳邊卻是秦雪逢規律的唿吸。
“老爺,走啦!彼嵝。
秦雪逢緩緩地舒了一聲,突然在他麵頰上親一口,這才鬆開,撐起身子。
雀眠搭把手,助他站起。秦雪逢的臉於初降臨的夜色中麵向著他,稍許時刻過後,雀眠疑問地歪了歪頭,才見那輪廓顫動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秦雪逢牽住他的手,要與他一塊下船。
那比他的手大上一圈的手掌已經是幹燥的,熟悉的溫度重新在掌心升起。雀眠想道,這可是自己的功勞。
雀眠忽然也想笑,但還是推推他,責怪道:“再不快點,外麵的人要等死了!”
山莊內有一處溫泉,秦雪逢召人將它辟大,又一番修葺,冬日時來泡上一泡,幾乎能救人性命。
雀眠從未想過水還能不燒自熱,裹著白巾在池邊探了半天,還是將信將疑,不敢下去。
池中熱氣嫋嫋在空中散開,秦雪逢早就進入了,麵色恢複正常,好笑地看著雀眠探腳,像小鳥試水。
眨眼之間,他的手如鷹爪般伸出去,捉住了雀眠的腳腕,一用力,把人扯入水中。雀眠大驚失色,一個聲音都還來不及出,水花便騰地炸起,他險些整個人掉進水裏,秦雪逢卻在這時又摟住他,牢牢地護著,半點水也沒讓他吃。
雀眠驚魂未定,如八爪魚一般纏在秦雪逢身上,迴過神來了,才怒道:“老爺你耍賴!”
“幫你一把而已。”秦雪逢笑道,“這難道不舒服嗎?”
溫熱的水柔柔地裹住皮膚,確實是恰好的溫度。雀眠頓了頓,老實地點點頭,手在水上劃了一道,感受到水的波動,又露出了笑容。
他們裸身相貼,雀眠卻早已經習慣了。
反正那種事也做過好幾次了,現在再來害臊,也不免做作。
這池水頗深,對秦雪逢而言,肩部恰好能露出水麵。但雀眠比他矮小許多,一個人站著的話,不免要嗆水,幹脆就纏在他身上,也沒想下來。
秦雪逢看他玩水,沒有出聲。待到雀眠扭頭迴來了,他的眼神突然緩和下來,眼中是笑意,卻不是慣見的戲謔與挑逗。
他溫聲開口:“雀眠!
雀眠還是頭一次聽他喊自己的名字,有些不解。
“真的不願意和我一起留在這兒?”秦雪逢英俊的臉貼近他,聲音中滿是蠱惑。
雀眠晃神一瞬,嘴唇微啟,險些想都沒想,就要答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