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實在太冷,即使易水情難自已也惦記著秦川怕冷,還是把剩下的渴望收拾起來,牽著秦川迴了家。
他們又一次手牽著手迴來,進了屋裏就有溫暖的熱氣撲麵,讓秦川冷不丁抖了一下。
易水被這個生理性的動作逗笑,迴頭看他,忍不住湊過去飛快啄在他嘴唇上,帶著笑。
秦川也笑了一聲,被他逗的。
這孩子,怎麼真從小狼變狗子了?怎麼這麼乖?乖到想叫人揉揉他腦袋上的毛。
兩個人就莫名其妙膩膩乎乎到了床上,都躺下了,易水還在摸秦川的臉蛋,秦川開始擔心自己的臉皮被他搓破。
他抓住那隻不老實的手,橫在眼前又怎麼看怎麼喜歡,忍不住放在嘴邊親了一下。
易水瞪了眼,湊過去又親在了秦川的嘴上。
秦川沒在意,被他頭發蹭得癢,悄悄躲了躲,易水立馬貼上來,直把秦川弄得沒脾氣。
他無奈,又想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隻好拽著對方的手誇道:“很少有人手生得漂亮指甲也好看的,一看就是小時候不啃指甲的乖孩子。”
這話果然吸引了易水的注意力,他把手指伸直,頭貼到秦川那邊和他一起看自己的手,本來該不高興的,秦老五怎麼隻知道盯手,但易水沒生氣。
他看了一會兒開口說:“因為我媽不許我啃指甲。”
聽見“媽”這個字,秦川愣住,微微歪頭想看易水一眼,不知道他怎麼忽然自己提到了這麼私密的話題,之前想問他的時候,都被他避開了。
秦川隨口迴道:“小孩子嘛,不管誰啃指甲都會被批評的。”
“她想叫我彈琴。”易水瞧著被秦川握住的右手,“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是她親手修剪的,一直到我長大。”
怪不得,秦川也盯著那隻手想,從第一次幫他修理指甲時就在感慨,連甲床都生長得圓潤完美,叫人很難不喜歡。
“你媽媽她……”秦川想了想,又微微皺眉,好像主動去探尋對方母親的私事有些冒犯,於是住了口,沒再問下去。
“你問。”易水迴握住秦川鬆懈的手,“隻要你問出來,我都會說。”
秦川沉默,為了易水忽如其來的坦誠,越是如此,秦川越謹慎起來。
看起來易水要打開自己的心房接納秦川走進去,可秦川站在房門外,不敢伸出手推開那道已為他留了一條縫隙虛掩著的門。
在易水遮掩人生的時候,秦川懷著一些不好的念頭產生了好奇,他想了解易水,是為了能更好地掌控他。
可此刻麵對易水的赤誠,秦川發覺自己的卑劣。更可怕的是,即便如此,秦川也做不到改變。
這並非一朝一夕的事,不是修改程序,“發現”就能“立刻修複”。
這對秦川來說更像是在和對方推拉即將落實在合同上的條款,即便是經過數十人團隊無數日夜已經敲定好的數字,在雙方簽字之前都有無數種變化的可能,可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希望,秦川都會拚盡全力不讓這種可能發生。
要改變人生和改變合同一樣讓人痛苦,秦川說不出來緣由,但他從心底冒出來沒有實體的慌張,結了一張網,在等他墜落,叫人本能地抗拒。
對於未知事物的謹慎,是秦川舒適活著的來源,對一切事物都盡在掌握是他無法舍棄的安全感。
要把易水放在他的生命進程裏,實在超過了他能毫不費力接受的地步。
他開始擔心,易水對他的坦誠需要自己付出同樣的代價。
而這樣的坦誠,秦川做不到。
他做不到而易水可以,即是對易水的不公平。若是如此,秦川寧肯他什麼都不說。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嗎?”易水察覺到他的沉默,手更攥緊了一些,“關於我。”
秦川在昏暗環境中瞳仁縮緊一瞬,手不受控製地鬆開。
易水偏頭看他,沉默數秒,也鬆開了自己的手,室內安靜到能聽見機器運轉的細微電流聲。
就在這樣的沉默中,易水盯著天花板說:“我始終是搞不懂你的。”
“秦川。”他叫。
秦川卻在這時候連應一聲都不能,不止易水搞不懂秦川,他也看不懂易水,不知道應下之後需要麵對什麼。
“但我好像沒那麼在意了。”易水低聲說,頓了一會兒又繼續:“秦川,我有點奇怪。”
秦川還是沒忍住問了:“什麼?”
易水又偏頭看他,伸手臂環住秦川,找個了舒服的姿勢叫人貼在自己身上,再輕吻在他的額頭上。
“你的不真誠,我沒那麼討厭了,隻要看著你我就挺高興。”
“很奇怪,每個人都會這樣嗎?”
他一邊說著,額頭抵在秦川額頭上輕輕蹭了蹭,歎息一樣。
“我說不出來,但我從來沒這樣過……”
他閉著眼睛停頓了一下,緊緊貼在秦川身上:“可是挺好的,我有點喜歡這樣。”
秦川的五髒六腑都和著虛無的心跳一起躁動起來,在那副鐵石心腸的胸膛裏擂鼓碰撞,叮咣作響,他一下子連眼都花了,腦子裏混沌一片,神經線在腦袋裏擰成了麻花。
在這一瞬間,秦川隻唾棄自己靈魂骯髒,卻看見了幹淨純粹的易水。
他梗著喉嚨艱澀吞咽,手僵硬著顫抖,又費力抬起來,懸在半空不知道多久,總算落在了易水背上。
他試圖把這叫人無法抵抗的氣氛散開,帶著顫抖的笑意:“怎麼乖巧的像隻兔子?”
“小時候我媽好像看我做什麼都喜歡,總是誇我聽話,叫我小乖。”易水睜開眼,起身捧住秦川的臉,吮舔他的上唇,分開時微微喘著氣。
他垂眼落在秦川濕透了的唇上:“我本來如此,但在媽媽之外隻給你看了。”
“……小乖?”秦川失語。
“嗯。”易水又克製不住地俯身啄吻,“再叫。”
秦川梗住:“……小易。”
易水搖頭,掀開被子,完全壓在秦川身上,把他環進自己的包圍圈裏,反複啄吻叫人喜歡的嘴唇,抽出空來聲音低啞:“我喜歡聽你叫我。”
他分明隻是在親吻,別的什麼都沒做,可秦川被他親得失去理智,隻能順從。
“小……小乖……”
從秦川的臉頰開始,直至胸口,易水留下一連串輕柔的吻。
“我學了。”易水聲音低啞,噴出來的熱氣打在秦川身上,叫人的胸口急促起伏,“怎麼做,我學會了。”
秦川繃直了身體,抓在易水身上的手都用了力氣。
這動作逗笑了易水,他把吻落在了秦川的鼻尖上,撩開他的額發去摸他的眼睛,看他眼皮顫抖。
“你不想,我就不會。”他說,“行嗎?”
秦川徹底說不話來了,他不知道易水怎麼了,那個叫人牙癢隻會闖禍的小混蛋去哪兒了?不顧他人隻管自己痛快與否慣會咬人的小狼去哪兒了?
他乖得叫人心軟,叫人眼顫,叫人無法思考。
易水重新抱迴秦川,依舊用他最喜歡的姿勢,彎著身子把頭深深埋在秦川頸側。
“這樣也很好。”
這句話成了割斷秦川糾結繩索的最後一刀,秦川認輸了。
他在被子裏抓住易水的手,克製著自己平靜說道:“以後,不準再和孔逍舟發生爭執。”
易水瞬間僵住,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手握成拳頭瞪大了眼。
“秦……!”
秦川攥緊他的拳頭,打斷他的怒聲:“也不要再做些小孩子才會做的事,不許再和別人打架。”
“你!”易水撐起身子瞪著他。
“孔逍舟是十方的客戶,無論你對他做什麼都不可以。”秦川直視他的憤怒,微微搖頭,“十方不是我的,客戶不是我的,我沒有權利對十方的生意夥伴說不恰當的話,做不合適的事,你更沒有。”
易水又怒又氣,氣急反笑:“你想說什麼?說你剛才都是在耍我?要我去和孔逍舟道歉?要我對孔逍舟低頭?要我成全你們兩個百年好合?!”
“不是。”秦川不被他的憤怒裹挾,依舊冷靜說自己要說的,“給他道歉有我,對他低頭有我,你今天對他做的一切都有我來負責。”
易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他想掀開被子離開這裏,想冷笑兩聲,可他什麼都做不出來,因為右手被秦川緊緊握著,怎麼也不鬆開。
“易水。”秦川叫。
易水一下子頭皮發麻,被秦川正經正式而溫柔的叫法。
“我接受了。”秦川說,“所以我不再對你有所保留,把我不想你做的事告訴你,孔逍舟和我之間唯一的紐帶隻剩十方,別的,都沒有。”
易水頭一次覺得自己腦子沒那麼靈光,關於秦川說的話一下子沒聽明白,又迴憶了一遍,半撐起來的身子也僵住,眼睛裏像有光一樣死死盯著秦川。
他迴握住秦川的手,又嘴硬:“分明還有那隻貓,叫什麼?路路?”
“切!不是和他養的很好嗎?”
“不是還送了什麼小毛球嗎?”
“不是喜歡的不得了嗎?”
被他這一連串兒的質問逗笑,秦川隻好閉上眼睛輕聲笑,為自己早該習慣這家夥的思維方式,卻始終無法習慣,總會為他在意的事失語,到底什麼人為什麼會生氣一隻貓的玩具啊?
他笑完輕輕歎氣,無奈說道:“你分明知道,我什麼都養不活的。連花草都會養死的人,會養貓嗎?”
易水被這話噎住,想嗆兩句,這卻又是個好笑的事實。
“我唯一能養的隻有你。”秦川帶著自我調侃的笑,摸摸易水的臉蛋,“也許連你也沒有養很好,否則就不會總是受傷了。”
完蛋了,易水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哽住了,沉默了,從道德的製高點掉下來了。
“誰要你養?”他別別扭扭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
秦川就好脾氣順著他:“嗯,沒人要我養。”
他這樣說了易水就又惱了:“嘶!你這個人怎麼出爾反爾什麼話都叫你說了?”
“你不是小乖嗎?”秦川被他逗笑,“怎麼總想咬人?”
有些話是不能對某些人說的,因為他們不受控製,會當真去做。
“嘶——”
秦川捂著小臂上的牙印震驚的時候,易水就又得意起來。
易水又握住對方的手腕在齒痕上舔了一下,像在標記地盤,得意洋洋:“我一早知道。”
“什麼?”秦川被他舔得心裏刺撓,有點難以集中精神。
“你喜歡我。”易水把人壓在懷裏,又抬起他的下巴仔細舔吻,“喜歡得不得了。”
秦川有點迷糊,隻能從喉嚨裏露出一些細微的“唔唔”聲,易水當做迴應。
這場雪很好,好得不得了。
易水在捧著臉吻他的時候想,下大一點,再大一點,就給他堆一個雪人,或者堆兩個。
一個像他。
一個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