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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部內,大司令焦急地來迴踱著步,不斷詢問著:“陳大雷有消息沒有?”


    站在地圖旁邊的政委抬頭迴答道:“已經超出預定時間三個多小時了,陳大雷一直沒有報告情況。”


    “不報告?那就是出事了!其他方麵有什麼情況?”大司令擔心地說道。


    “三分區來電說,聽到南陽鎮方向有槍炮聲。由於距離太遠,具體情況不明。”聽到他的詢問,一名參謀連忙迴答道。


    “李歡的五十五師呢?”大司令再次追問道。


    “聯係過了,三戰區長官部說他們早已進入伏擊陣地。”參謀看了一眼手中的電報稿後,迅速地迴答道。


    身邊,政委擔心地插嘴道:“陳大雷深入日占區近百裏,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啊。”


    可他的話音剛落,一名參謀就匆匆入內,大聲報告道:“三分區來電,說昨天夜裏,有人發現淮陰城日軍朝南陽鎮方向運兵,兵力上千。此外,據民兵報告,康莊、卡子口等地的日軍也都朝那裏開進。”


    大司令驚訝地凝視著對方,追問道:“怎麼,日軍沒朝定淮路去?”


    “定淮路方向沒有消息。”


    一直縈繞在心中的疑惑一下子被解開了,大司令焦急地走到報話機旁,急聲催促道:“命令陳大雷脫離戰場,立刻設法撤迴來。”


    “電臺一直在唿叫,但是和陳大雷聯係不上。”聽到大司令的命令,報話員為難地說道。


    “繼續聯係!政委,陳大雷被敵人包圍了。”大司令神情一滯,對身邊的政委說道。


    “唉,陳大雷真是……短短時間內,兩次陷入重圍。”政委長歎了口氣,低聲埋怨道。


    身邊,一直不懈聯絡的通訊終於被接通,可是就在通訊員準備對話時,一陣陣激烈的槍聲率先傳入眾人的耳朵,隨後伴隨著一聲猛烈的爆炸,原本並不流暢的通訊再次陷入沉寂。


    “我的意見是,直接跟三戰區長官部聯係,直接跟顧祝同交涉,嚴正要求他們履行聯合作戰職責,命令李歡的五十五師立刻向日軍主動進攻。非如此,不能解陳大雷重圍。”通訊的中斷,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此刻六分區已經陷入苦戰,在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政委建議道。


    參謀緊張地看大司令,大司令卻沉思著……稍頃,他終於微頷首道:“試一試吧。”


    政委趕緊對身邊的參謀長命令道:“快去叫通三戰區長官部。直接請顧長官說話。”


    參謀應聲掉頭出門,而這時,大司令卻突然怒叫一聲:“迴來!”


    “怎麼了?”政委驚訝地問道。


    “我決定了——不跟他們聯係,我不信任他們!”大司令嚴肅地說道。


    政委沉重地歎了口氣。低聲勸道:“可是,司令員,陳大雷身陷絕境啊。目前隻有五十五師靠的最近……”


    大司令沉聲說道:“這我知道。但我不相信國民黨軍會幫助我們解圍!他們哪,恐怕期望我們把更多的部隊陷入日軍重圍!”


    “司令員呢?政委呢?!”正猶豫間,一陣急躁的喊聲忽然從門外傳來,伴隨著喊聲,一分區司令劉強大步走進司令部。


    “劉強,你怎麼來了?”見劉強出現,大司令立刻奇怪地問道。


    沒等迴答司令的詢問,劉強卻先抓過桌上的茶碗咕咕狂飲,之後粗聲說道:“我帶了一個主力團。我請戰,堅決請戰!”


    “瞎胡鬧!沒有命令你就動部隊?你應該先來個電話!”聽到劉強的請求,政委立刻嚴肅地訓斥道。


    劉強竟然頂撞道:“沒用的!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把陳大雷扔那兒不管了!”


    “劉強,說話留神!”大司令聽到他的話,立刻憤怒地嗬斥道。


    劉強聲音顫抖著說道:“司令員,我跟大雷兩個是從長征路上爬過來的啊,我倆筋連筋、命牽命!雖然平時我倆愛爭個高低,但我最佩服的還是這小子,我絕不能坐視大雷犧牲而不管!我請求帶部隊奔襲戰場,殺入重圍,援救陳大雷!”


    “不行!你的心意我理解,這方麵我和政委也跟你一樣。但是,陳大雷孤軍深入敵境,四麵皆敵。激戰至今,現在可能已經陣亡。而且,日軍對我們的援軍已有防備,你去也是送死。打仗頭腦不能發熱!”雖然劉強說得動情,但是大司令仍然冷酷地拒絕道。


    “司令員意見完全正確,打仗不能光靠勇敢,要講科學。今天這筆賬,早晚加倍叫鬼子償還!不瞞你說,我已經在考慮重建六分區的問題了。”身邊,政委插嘴道。


    麵對兩位老上級的態度,劉強卻一反常態地大叫道:“不,不不!大雷還活著,我相信他一定活著,這家夥命大著呢,小黃莊他都沒死成!政委你重建什麼六分區啊?有大雷在就有六分區在!司令員,政委啊,你們讓我去吧,我一定能殺入重圍。我們絕不能看著大雷孤軍奮戰啊。”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不由得哽咽起來。


    “砰!”槍聲在嘈雜的戰場上,瞬間被掩蓋,衝在敵群裏的陳大雷卻在槍聲響起的同時,一個跟頭摔倒在地。


    眼看著對方一頭摔倒,埋伏在戰場角落處的山本,得意地一笑,收起手中的步槍,迅速扯掉偽裝,撤出了戰場,對方死沒死並不重要,甚至對於他來說,尋找敵人的指揮官已經不再是首要的任務了,因為,在剛剛的觀察中,他發現了一個更為重要的秘密。


    戰場上,一頭摔倒的陳大雷,翻滾著倒進旁邊的彈坑中,子彈巨大的衝擊力從手中的大刀處猛然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


    本能的全身上下巡看了一圈,卻發現,剛剛的一槍僅僅隻打在了刀背上,堅固的刀身在子彈的撞擊下,凹陷進去一個手指大小的坑洞。


    “媽的,什麼槍這麼厲害?”心中尋思了一句,陳大雷猛地竄起身來,揮刀撲向靠自己最近的一名日軍,手起刀落,對方的腦袋骨碌著從肩膀上掉落。


    這兇狠的一幕,似乎成了戰鬥的終結,當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利落的砍下腦袋,身邊的其他日軍,紛紛膽寒,交替掩護著向後退卻著。


    見此情景,陳大雷不再猶豫,果斷地抽出駁殼槍,連續幾發點射,輕鬆解決掉了殘餘的幾名日軍士兵。


    “撤!”眼看著剩餘的鬼子飛快地向山下撤退,陳大雷豪爽地一笑,大聲向身邊戰士們命令道。


    炮火和槍聲終於停止下來,在搏命般的反衝鋒下,敵人最終因無法抵擋,而無奈地敗退下去,此刻,陣地上是一片激戰後的遺跡,戰壕裏倒著許多戰士,山坡上更是敵屍縱橫。


    陳大雷一臉殺氣,沿著倒塌的戰壕巡視。盡管他一言不發,可每當他走到哪位戰士身後,那戰士立刻振作精神,奮力修築起被炸毀的戰壕。


    已經連續打退敵人四次進攻了,但是這卻並不代表著完結,很可能接下來還會有第五次、第六次,狠辣的鬆井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可直到現在,陳大雷卻仍然沒弄明白這場既激烈又古怪的戰鬥是因何而起的。原來那臻於完美的作戰計劃哪兒去了?兵精將廣的五十五師哪兒去了?


    此刻,沒人能迴答陳大雷心中的疑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堅持,再堅持。


    前麵,三營長一跌一歪地走過來。“情況怎麼樣?”見此情景,陳大雷關切地問道。


    三營長沙啞地低聲迴答道:“陣亡超過三成,大半戰士負傷。我這個營,還能戰鬥的不到一百人了。彈藥還算充足,多虧了軍區給的裝備。”


    “我是問你,你怎麼樣?”見三營長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陳大雷連忙解釋道。


    “沒事,被小鬼子的三八大蓋咬了一口,子彈這邊進,那邊出去了,問題不大。”三營長笑了笑,迴答道。


    “那就好。鬼子也打慘了,他們的下次進攻會在一小時後展開,我料鬆井肯定想在天黑前結束戰鬥。所以,隻要能頂住下次進攻,我們就能堅持到明天。”微笑著拍了拍三營長的肩膀,陳大雷判斷道。


    “明白。”三營長點頭認同道。


    “戰壕加固後,讓戰士們抓緊時間休息,吃幹糧,補充消耗。幹糧要是不夠,吃死去戰友的。血戰之後,一般人會惡心,反胃,什麼東西都吃不下。這可不行。傳令下去,命令所有活著的人,包括傷員都必須吃飽肚子!”陳大雷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補充道。


    “是。”


    陳大雷想了一下,再次命令說:“哦,待會兒把老班長們叫我這來。我跟他們說兩句。”


    一切正如陳大雷預料的那樣,雖然血腥的戰鬥沒有難為住眾人,此刻在戰壕內,經曆了死亡考驗的戰士們卻艱難地吞咽著幹糧和餅子。看著手中餅子上沾染著的血跡,幾名戰士猶豫著放在嘴邊卻又幹嘔著拿了迴來,但在身邊戰友的鼓勵下,最終又塞進口中。


    幾個班長在得到命令後,邁過崩塌的廢墟進入陳大雷的指揮部。


    眼見對方一個個灰塵覆麵,全身焦黑,陳大雷心酸得差點掉淚,“怎麼……就剩你們四個了?!”


    領頭的班長看了看左右,聲音沙啞地說道:“嗯,就我們了。”


    “都吃了?”


    “吃了。”


    “找地兒坐一下。”陳大雷巡視了一下四周,將幾人向裏麵的平坦處一讓,眾人圍著陳大雷坐在廢墟上。


    “感覺怎樣?”壓抑住心中的悲痛,陳大雷關心地詢問道。


    “還行吧。就是煙不夠抽!”聽到他的詢問,一名班長調皮地說道。


    陳大雷趕緊摸索著自己的口袋,從身上掏出揉成一團的煙盒。那班長趕緊接過,小心地掰開,抽出裏麵彎曲的煙卷,一人發了一支,貪婪地吸著,頓時,他們原本灰暗的臉上漸漸顯露出一絲生機!


    突然,那班長舉著手中的煙盒驚叫道:“呀,這不是老刀。什麼牌,水牛?”


    陳大雷笑罵道:“屁!那是駱駝,美國的駱駝牌香煙。那個那個羅什麼總統,抽的就是它!”


    班長驚訝地說道:“真呀,美國總統抽的煙!乖乖,怎麼落你手上了。怪不得味道不一樣呢!”


    “味道怎麼樣?”


    “香!過癮!”


    陳大雷得意地笑了笑,“過癮就多抽幾支!抽完,一人拿上一盒。”


    班長們大為興奮,笑著,深深地吞雲吐霧:“司令員,援兵什麼時候能到?”似乎香煙提醒了幾人,抽著手中的煙,一名班長小聲詢問著。


    聽到詢問,頓時,陳大雷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他狠狠地將手中的煙吸掉大半,才嘶啞地說道:“我不瞞你們,依現在情況看,我估計不會有援兵來了。”


    “為什麼?小黃莊的時候,一分區部隊不是衝進來了嗎?”聽到陳大雷的話,幾人立刻驚訝地說道。


    “這裏跟小黃莊不同,小黃莊在我們根據地邊上。這裏,我們孤軍深入敵境近百裏,而且叫鬼子四麵八方包圍了。跟你們說心裏話——我如果是軍區司令,也不會派部隊來援救。為啥?因為來一個賠一個,那是犯傻啊!而且,鬼子肯定還有部隊在附近埋伏著,準備打擊援軍。我估計,也就明後天吧,我們就要革命到底了!”陳大雷苦笑了一聲,如實說道。


    這個結局似乎早在眾人心中隱藏著,一直到被陳大雷揭破,眾人才最終看清了現實,一時間,所有班長們先是愕然,繼之一片沉默。


    “怎麼?怕嗎?”見眾人默不作聲,陳大雷低聲詢問道。


    “怕管啥用?不就是個死麼?知道也好,老子死之前多宰他幾個!”


    “跟司令員一塊兒戰死,死得也痛快!”


    “嘿嘿嘿,身邊倒下那麼多弟兄,早該輪到我了。”


    “殺了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了,老子剛才機槍一響突突了一排,怎麼算都不賠……”


    “我再加一條,咱們幾個誰都不能做俘虜!誰要是叫鬼子擒下了,閻王殿見麵時,我也饒不了他!”凝視著幾人堅毅的麵孔,陳大雷忽然大聲說道。


    聽到他的話,班長們立刻齊應道:“放心吧!”


    “那就好,不過我可得給你們分派個活,鬼子的下一波進攻,可能是今天的最後一波。頂住了,今夜大家就能睡個好覺。待會兒,我給你們幾個安排陣地。”說著,陳大雷站起身來,領著四人魚貫走出指揮部。


    陣地上,他領著班長們踏著廢墟,四處巡視,親自替幾人安排著戰鬥位置。


    在一個坡角上,陳大雷指著那個被炮彈炸得粉碎的位置,說道:“這地方我早就看好了,是個要害。在這,可以從側麵射擊敵人。別看這塊兒已經被敵炮打爛了,下次攻擊時它可能最安全。二班長,你守在這。多備些子彈和手榴彈。”


    二班長笑道:“是,我就呆這。這土軟,死了就地一埋,舒服!”


    陳大雷又領著班長們來到另一處,指著殘破工事道:“好好看看這位置,它是我們防禦陣形的支撐點,就像龍爪,厲害無比。我早看過,戰鬥中這個位置擊斃鬼子最多。一班長,三班長,你們各帶一挺機槍,守在這,彼此唿應著。相互距離要始終保持在十幾米開外。”


    兩個班長大聲應道:“是。”


    陳大雷又領著班長們走向下一處。他邊走邊說道:“八班長你的位置在北邊,那兒不光隱蔽,也便於機動,還能看見大半個戰場。因此,你在那兒還得擔負點指揮任務。你的槍朝哪個方向射擊,周圍戰士都看得見,都會跟著你射擊。好地方啊,長精神哪!”


    八班長興奮地點頭道:“我也帶挺機槍,守在那了!”


    安排完幾人的位置,陳大雷得意地吹噓道:“你們幾個班長,跟我走上這麼一遭,在作戰素質方麵,個個都能達到連長水平。將來,你們要發揮更大的作用!”


    聽到他的話,一個班長失聲嘿嘿笑了幾聲說道:“司令,你的話我信!問題是……明後天就得戰死了,將來什麼的,管啥用。”


    陳大雷一怔,沉吟了片刻說道:“哦,這倒是個好問題。我這麼跟你說吧,我爹死的前一天,他還撐著重病到地裏去種豆。我娘氣得罵他,‘老不死的你幹嗎呢?你又看不到收豆的光陰了,還不快歇著!’我爹說,‘我是種地的嘛,死歸死,豆還是要接著種,不能叫地荒嘍!’明白了吧?我爹是種地的,他人可以死地不能荒!我們是當兵的。當兵的死歸死,作戰素質還是要積攢下去。你沒將來,你的親人有哇!”


    眾班長表情肅穆答應道:“是。”


    陳大雷正聲地說道:“告訴你們,隻要你們幾個人的位置不丟,鬼子即使突破了我們陣地,他也站不腳,還得給老子滾下去!”


    “讓鬼子滾下去!”哀兵必勝,原本因為注定的結果而趨於平靜的班長們再次因這番話而激起衝天的雄心鬥誌,喊聲中,眾人紛紛站起身離開指揮部,向自己的崗位走去。


    “支那人有句成語,叫做哀兵必勝,可是我們在連續承受了四次失敗後,卻仍然沒有拿下敵人的陣地,我真不知道諸君是否已經習慣了這莫大的恥辱!我們聯隊自從杭州灣登陸,六年多來,打下過上海、南京、徐州、蚌埠,所到之處,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今天卻趴倒在一座小小的山岡下麵。這是為什麼?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石原將軍來電了,問我作戰情況怎麼樣?我沒臉告訴他,我隻想告訴你們,將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過問這種小戰鬥的!還有,將軍說了,要不要換我們下去休息休息,讓徐州的第五聯隊接替我們?你們知道這話的意思嗎?”同一時間,日軍指揮部內,鬆井神色凜然地看著對麵立正站立的幾位隊長,憤怒地說道。


    麵對鬆井的質問,沒人迴答,連續四次的進攻受挫,已經讓所有托詞和借口都顯得蒼白無力,眾隊長此刻深深垂首,紋絲不動,死一般沉默著站在那裏。


    “下去休息,就意味著華中第一聯隊的威名徹底完蛋!我鬆井身敗名裂!你們呢?很可能也會被調到太平洋某個小島去,去跟美國人玉碎作戰!我告訴你們,瓜達爾卡納爾島陣亡率是百分之六十三,你們願意去那種地方嗎?!現在,離天黑還有三個半小時,二十分鍾後展開攻擊。日落之前必須拿下敵軍主陣地!諸君沒有疑議的話,就請執行命令吧。”來迴在幾位隊長身邊巡視了一圈後,鬆井再次命令道。


    難挨的境況終於隨著鬆井的命令而宣告結束,滿臉愧色的眾隊長,在得到命令後,紛紛轉身離開指揮部,策調著部隊準備發動新一輪進攻。


    “田中啊,我有個不好的預感,嶺上的敵軍太熟悉我們的戰術了,他們不像國民黨五十五師。因為,五十五師從沒跟我們打過仗,再厲害也不至於此!照這樣下去,即使拿下那座山嶺,我們傷亡也太大了!”目送著隊長們離開,鬆井嚴厲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疑惑,轉頭對身邊的一位參謀說道。


    “聯隊長,很簡單,你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山上的不是國民黨軍,而是新四軍。”一個聲音忽然從兩人的身後傳來。


    鬆井迴頭一看,立刻發現山本一瘸一拐地走進屋內。


    “你有什麼根據?”鬆井驚訝地反問道。


    山本一言不發地徑直到桌前,抓起水壺大口灌下,然後開口道:“很簡單,因為我從狙擊鏡中清晰地看到,山頭上的部隊身著的軍裝並不是國民黨部隊的軍裝,而是新四軍的軍服。”


    鬆井聽到山本地話,先是一愣,隨後立刻醒悟過來,渾身顫抖著嚎叫道:“明白了,是陳大雷!是六分區!肯定是他!”


    山本喝夠了水,迴頭詢問道:“聯隊長,你說的那個陳大雷,是不是有把大砍刀?”


    “是的!”鬆井不由得點頭道。


    “剛才我差點擊斃他!”山本立刻報告道。


    鬆井聞言立刻大叫道:“那你為什麼不殺掉他?媽的,陳大雷根本不在三道灣,不在津浦路,他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我們圍攻了這麼長時間,到現在才明白敵人是誰。真是可恥嗬!哈哈哈哈!”


    “對不起,閣下,我雖然是個狙擊手,但是我的使命告訴我,一定要將最重要的情報率先傳達到指揮部,所以,我才會放棄對陳大雷的狙殺。”聽到鬆井的質問,山本嚴肅地迴答道。


    鬆井忽然悲喜交集放聲大笑,顫聲著說道:“沒有人責怪你,山本君,你做的很對,尤其你傳達了這個情報,讓我感到非常的高興!多年的死對頭終於又落入我掌中,陳大雷這次即使插翅也難飛了!”


    眼見聯隊長如此失態,身邊的眾人正準備出言相勸,可鬆井卻忽然大步衝出指揮部。


    指揮部外麵,幾個隊長此刻正蹲身於地,圍著一副作戰地圖指指劃劃,彼此憤怒地抱怨著——“這裏是敵軍火力支撐點,我在這傷亡慘重。炮火覆蓋過它幾次都沒它消滅掉,鬆下你怎麼搞的?!”


    “炮彈隻能打掉敵人工事,並不一定能消滅敵人。你們衝上去時敵人又從別處補充過來。我能朝你們頭上開炮嗎?”


    “鬆本君,把你部的機槍都集中給我。下一次我帶人衝鋒,你跟在後麵!”


    “你放屁!剛才我已經攻上山嶺了,是你到得太晚!”


    就在幾人爭論間,突然,一雙巨大軍靴猛然間踏在那副示意圖上。眾人疑惑地抬頭看去,登時望見麵色鐵青的鬆井站在他們麵前。


    “你們知道被圍的是誰嗎?不是國民黨軍,是陳大雷!是陳大雷啊!!”看著眾人一臉愕然的樣子,鬆井忽然開口說道。


    聽到聯隊長的話,眾隊長臉上頓時顯露出一片驚駭的神色:“陳大雷……原來是陳大雷呀!”


    鬆井此刻已被怒火燒紅了眼,聲音燙人地說道:“我兒子南太郎就死在他手上!佐佐木,你的兄弟俊秀不也是死在他手上嗎?還有鬆下你,想一想兩年前你的隊伍是怎麼垮的?!”


    說著說著,鬆井開始高聲朝遠處整裝待命的日軍士兵怒吼道:“六年多來,陳大雷所部打死過我們聯隊兩百多人,你們每個班、每個小隊都有戰友犧牲在他手裏!他兇惡,他狡猾,他可恨,他是我們的死敵,是我們全聯隊的恥辱!是大和民族的天敵嗬!現在,他終於落到我們手上了。他就在嶺上,就在一千兩百米處。他已經插翅難飛!我命令,日落之前,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攻下山嶺,殺死陳大雷!”


    鬆井的話,仿佛興奮劑般瞬間點燃了所有日軍士兵心中的怒火,剎那間,四周響起震撼的怒吼聲:“嗨!殺死陳大雷!”


    滿意地看著周圍群情激動的士兵,鬆井解下頸間一隻碧綠的玉牌,高高舉著它,顫聲說道:“這是我家祖傳的圓道牌,傳到今天剛好六百年。我是從兒子南太郎屍體上解下來的,現在我把它掛在這裏,你們誰殺死了陳大雷,這圓道牌就是他的。這件獎品不代表軍部,它隻代表我,代表一個父親!”在眾人地注視下,鬆井伸手從一個士官腰間拔下刺刀,嗖地一聲插在旁邊枯樹上,大聲嘶喊道。


    一向嚴肅的聯隊長忽然表露出如此情緒化的神態,頓時感染了周圍所有的士兵,有些日軍甚至已經哽咽起來,更多的則咬牙切齒地凝視著遠方仍然不斷傳來炮火聲的戰場。


    “把我的命令傳達到每一個士兵,告訴他們,陳大雷就在麵前,消滅他!”眼見眾人群情激昂,鬆井再次大聲命令道。


    “陳大雷被包圍了……聯隊長把圓道牌掛在樹上……命令天黑前消滅陳大雷……”命令伴隨著新的消息不斷地在日軍中傳達著,因連續進攻失利而出現的氣餒情緒,在這消息的刺激下,再次被鼓舞起來。


    山坡陣地上,日軍一邊整裝備戰一邊厲聲傳告道:“陳大雷在山上,聯隊長命令,天黑前必須拿下山嶺,消滅這個死敵!”


    傷兵帳蓬裏,一些傷兵聽到這命令也紛紛抓起槍,掙紮起身,彼此傳告著:“山上是陳大雷,是他媽的陳大雷嗬!”


    不斷有傷兵沉默地從懷裏掏出白條幅,就著血水在上麵端正地寫下兩個紅字“血戰”!然後緊緊地綁在自己的額頭上。


    指揮部內,鬆井此刻正麻利地紮好綁腿,檢查手槍,束好指揮刀,隨後抓起一支步槍朝門外走去。


    眼見鬆井如此,身邊的軍官立刻衝到門前擋住他,正聲勸告道:“聯隊長,你不能參加攻擊!”


    鬆井大聲斥責道:“讓開,我必須到第一線去。我在那裏,戰鬥肯定結束得更快!”


    軍官並沒有讓開,而是再次阻攔道:“不行啊,你是聯隊長,你必須堅守指揮部。”


    見對方不讓路,鬆井大喊著威脅道:“我是聯隊長,但我也是南太郎的父親,我要親手砍了陳大雷!讓開,否則我砍了你!”


    軍官固執地站在那裏,絲毫沒有挪動的意思,仍然執拗地說道:“砍了我我也不會讓你出去!聯隊長啊,請你冷靜想一想,如果山嶺上不是五十五師而是陳大雷,那麼,五十五師在哪裏?他們為什麼遲遲不出現?所以,你必須堅守指揮崗位!”


    鬆井聞言劇震,頓時清醒過來,在猶豫了片刻後,默默迴身望著地圖緊張思索起來。


    見兩人停止了爭執,一邊的山本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沉聲說道:“聯隊長,我要走了。”


    鬆井大驚,反問道:“戰鬥沒結束呢,你要迴淮陰?”


    山本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我要上山了。”


    鬆井一愣,瞬間明白了山本的意思,激動地說道:“上山……你想親手擊斃那個陳大雷?”


    山本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是。我不要你的圓道牌,我隻要陳大雷的命!之前我不知道他就是陳大雷,所以放了他一馬,這次,無論如何那個家夥應該歸我!”說著,轉身走出指揮部,再次向山上走去。


    山本帶迴來的消息,徹底激爆了戰場上的氣勢,在鋒線上,漫山遍野的日軍不斷發出陣陣怒吼,聲音巨大得超過了炮彈的爆炸聲——“八格!陳大雷……八格!陳大雷……衝啊,砍了陳大雷……”


    新的一輪進攻,就在這一麵倒的氣勢下再次拉開序幕。


    血般夕陽,似乎不忍目睹這即將開始的戰鬥,漸漸將自己的身軀沉入地平線下。眼前,一片血紅色將整個戰場包裹其中,讓人分不清哪裏是暮色,哪裏是鮮血。


    厚岡上,所有幸存的戰士們此刻都殺紅了眼,麵對敵人悍不畏死的衝鋒,激烈地反擊著。


    陣地各處,幾位班長都在陳大雷安排的位置上殊死激戰,如同一顆釘子般釘在那裏,讓敵人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可是,雖然密集的火力如同死神鐮刀一般不斷收割著敵人的生命,但是敵人在瘋狂的信念驅使下仍然越逼越近。


    眼見如此怪異的情景,陳大雷立刻舉起望遠鏡觀察。不料他剛剛望出去,一排排頭纏白幅的傷兵就忽然撲入視野!雖然受傷在身,但是對方仍然端著槍瘋狂地叫喊著什麼,不斷地掙紮著拚命往上衝鋒!


    他不敢相信地再朝兩邊望去,卻發現,相同的一幕在兩邊的陣地上重複著上演,“鬼子發瘋了!”眼見於此,陳大雷不由得驚歎道。


    太陽快落山了,眾人原本以為日軍不會再發起攻擊,沒想到數次攻擊被打下去後,他們卻會如此迅速地再次組織起新一輪的進攻!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這一次,攻擊的日軍完全不講戰法,完全是所謂的“玉碎”作戰!從他們身上,看到的不再是老練和狠辣,而是噴射的**,是刻骨的仇恨,是熾熱的瘋狂!現在,他們全然不像那熟悉的鬆井聯隊了,更像是史前惡獸!他們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這到底為什麼啊?


    很快地伴隨著敵人不斷的逼近,陳大雷終於明白日軍為什麼會如此的瘋狂了。


    “殺了陳大雷!擊斃陳大雷!衝啊!”


    斷斷續續的喊聲讓陳大雷徹底驚呆了!敵人竟然在喊他的名字!他們喊著他的名字在發起衝鋒!讓漫山遍野的日軍如此瘋狂的竟然是他自己!陳大雷不知道敵人怎麼發現的他,他隻知道,敵人如此瘋狂恰巧是對他最高的讚揚和褒獎!作為一個軍人,此生此世,還有什麼比這更自豪?更過癮?!


    日軍逼的更近了,“陳大雷”的唿聲不絕於耳,耳聽著對方的叫囂和瘋狂,陳大雷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揮著大刀跳出戰壕,橫刀怒吼:“老子在這!老子就是陳大雷!你們來呀!”說著,奮力揮刀劈向一名剛剛衝上來的日軍士兵,銀光閃處,對方頓時倒地身亡。


    他的行動鼓舞了身邊的戰士們,眼見司令率先衝出陣地,所有人都紛紛跳出戰壕,吼叫著與日軍展開殊死決戰。


    所有一切可以用來當做武器的東西都被用上了,槍托、刺刀、牙齒、拳頭,趨向於瘋狂的敵人此刻卻遇見了比他們更為瘋狂的對手,麵對敵人悍不畏死的進攻,戰士們顯露出比敵人更加頑強的戰鬥意誌。


    時不時的有戰士與敵人摟抱著倒在地上,刺刀沒了就用牙齒、拳頭、石頭,以及身邊一切可以用來傷害對方的東西,即便有些戰士在被對方不幸刺中後,仍然掙紮著爬起來,拉出懷裏最後一顆手榴彈大喊著衝向敵人密集處,在一片火光中與敵人同歸於盡。


    這是一種什麼精神,沒人能簡單地用語言概括,這些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甘於獻身的戰士,顯然絕非可以用簡單的名利汙染的。


    陳大雷自問,這是他這輩子所經曆的最慘烈的戰鬥。但同時也是最自豪、最痛苦的迴憶。眼見著身邊的戰士、班長、排長們,一個個倒下去,此刻他的心如同滴血般痛苦。


    但是,這是無法阻止的,也是無法避免的,關係到國家生死存亡的戰爭不是一個人的事,但是卻是每一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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