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瑞站了起來,迴頭道:“妹子!林姑娘不小心,中了晶雪神掌,寒氣在體內不去,此事由你而起,你該知道如何解救,還不動手?”
孟冬兒卻若無其事地一笑,道:“笑話,哥哥,爹常說:你功力高我十倍不止,難道你竟不知道解救之法麼?”
孟瑞急得滿臉通紅,道:“妹子,你難道真不肯出手解救?”孟冬兒冷笑一聲,道:“若不是你在旁,我還要再加上兩掌啦!正好讓她化上十年八年工夫,慢慢將體內寒氣化去,在這十年之中,功力再也不能增進,要我出手相救,豈非笑話?”孟瑞麵色一沉,道:“妹子,你這樣立心,卻不是我們學武之士所應為!”
孟冬兒冷笑道:“哥哥,你知道女賊是什麼來路,就這樣瞞著自己妹子,幫她說話,難道就應該了?”孟瑞拙於辭令,竟被她話逼住,答不上來。林紫煙在一旁聽了他們兄妹之間的對答,不由得大感詫異,暗忖難道孟瑞當真不會解晶雪神掌的寒氣麼?忍不住掙紮著道:“孟朋友,你……你……何必求她?”
孟瑞迴過頭來,歎一口氣,道:“林姑娘,你有所不知,那解寒氣之法,唉……男女所有不便,是以我要妹子代我解救!”
林紫煙雖然仍不明白是怎麼一迴事,但卻也想到了一些,俏臉一紅,道:“孟朋友,令妹既然不肯出手相助,何必強求!”
孟冬兒冷笑一聲,道:“好極!本來你若肯向我叩上十幾個響頭,苦苦哀求,我還可以大發慈悲,出手相助,衝著你那句話,我若是出手,還算是人麼?”講到此處,頓了一頓,道:“哥哥,你還不走麼?”孟瑞急得在坑底團團亂轉,滿頭大汗,道,“妹妹,你真的不答應?”
孟冬兒一聳肩,道:“笑話,你又不是未曾聽到,人家根本不屑要我出手,你如果夠膽,盡管自己出手好了!”孟瑞麵色一變,道:“妹子你真要我犯本門的大戒麼?”講來極是嚴肅。但孟冬兒卻輕鬆之極,一笑道:“哥哥,你可以一走了之的啊!”
孟瑞呆了一呆,使然向北而跪,拜了三拜,道:“爹!媽!不孝子要犯本門大戒了,事不得已,爹媽莫怪!”拜畢,站了起來,麵色鄭重。孟冬兒麵上也露了吃驚之色,道:“哥哥,你難道不知犯此大戒,要受什麼樣的責罰?”
孟瑞沉住聲音道:“當然知道,你先迴家去吧,我自會迴晶雪穀去請罪的!”
孟冬兒急道:“哥哥,你為她而自己拚受如此重責,犯得上麼?”
孟瑞道:“林姑娘是被我打傷,當然犯得上的!”孟冬兒道:“好,我不管你了!”身形一晃,疾拔起來,在石墩之上,點了一點,飛身上了深坑,在深坑邊上又停了一停,沉聲道:“哥哥,你可想明白了?”孟瑞道:“我已然決定,你自顧去吧!”
孟冬兒一聳肩,道:“傻瓜!”身子一轉,徑自去了,孟瑞了一呆,才轉過身來,叫道:“林姑娘!”林紫煙聽出他是拚了犯本門大戒,留下來解救自己,不但怨懟之念盡去,反倒心生感激,道:“什……麼事?”孟瑞道:“林姑娘,你身中晶雪神掌,寒毒不去,功力不能增進,為學武之士大忌,我妹子不肯幫手,隻得由我出手了!”
林紫煙剛才聽他講過“男女有別”,不知是如何解救法,而且也不忍他因為一時之失,而身受重責,便道:“孟朋友,那寒氣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可以由體內驅除出去了嗎?”孟瑞道:“林姑娘,你有所不知,晶雪神掌的寒氣厲害異常,若是我剛才下手重些,姑娘此刻怕已然不治了,要解此毒,隻要一個辦法,那便是以曾習晶雪神掌的人,本身真氣,度入受傷者的體內,先令對方真氣融匯,再將寒氣吸迴!”
林紫煙臉漲得紅如朝露,道:“若是這樣,豈不是要……”她本來也是會家,一聽說要真氣相度,方能解去體內寒氣自然知道兩人之間,真氣互通,必須要以背對背,其間不能隔著任何物事,“靈臺穴”相貼,方能達到目的,因此一想到要和陌生男子,裸體相向,如何不令她麵泛紅霞!
孟瑞歎了一口氣,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本門祖師,才定下極嚴的戒律,隻準男救男,女救女,若是違背,要受……重責,但林姑娘既然是我所傷,我卻不能不救,反正我們心如日月,坦蕩之極,拚受責罰,又有何妨?”林紫煙見他一臉正氣在講到要受重責之際,麵色黯然,忙問道:“孟朋友,你若是犯了戒,會受到什麼樣的責罰,能否告知?”
孟瑞一聲苦笑,道:“林姑娘又何必多問?”林紫煙心知所受責罰,一定不輕,但自己身中晶雪神掌,又絕無為此蹉跎十年八年光陰的道理,隻得道:“孟……”講了一個孟字,覺得就將與他肌膚相拚,雖然隻是療傷,別無其它,但若仍是稱之為“孟朋友”,未免太以生疏,因此頓了一頓,改口道:“孟大哥,你轉過身去!”孟瑞答應了一聲。
林紫煙手在背後一舉,“嗤”地一聲,將衣服撕破,紅著臉叫道:“孟大哥,你來吧!”
孟瑞後退一步,也已將自己的衣服撕破,兩人脊背相貼,心中皆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俱皆一言不發,竭力鎮定心神,這兩人,雖然均甚年輕,但是卻是正派人,不消片刻,便已然真氣互通,林紫煙隻覺得寒氣陡強,不滿了全身,比剛才更甚,全身禁不住簌簌發抖,咬緊了牙關,不使出聲,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才覺得寒氣一絲一絲地退去,約有兩盞茶時間,便已然恢複了常念,孟瑞也已一躍而起,林紫煙也連忙站起身來,一轉身,兩人相隔三五尺站定,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他們以前,雖曾見過一麵,但是相互之間,卻未曾留下什麼印象,但這一下再次相會,卻已大不相同,雖然是為了救傷,但是卻已經肌膚相觸!需知古時禮法嚴謹,武林兒女,固然豁達,但這種事也是嚴重非常,林紫煙望了孟瑞半晌,臉一紅,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孟瑞怔怔地望著林紫煙,心中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人沉默了半晌,孟瑞才打破了靜寂,道:“林姑娘,我要迴家去了。”
林紫煙默然點了點頭。孟瑞又道:“林姑娘,你體內寒氣,雖經我運本身真氣吸去,但晶雪神掌乃天地間寒象之首,厲害非常,一兩天內,你還是不要太出力與人相鬥才好!”
林紫煙見他不但拚犯其本門禁條,為自己治好了傷,而且還循循叮囑,對自己如此關心,少女的心靈,不由得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將淘氣調皮的心情,全都收起,道:“多謝孟大哥吩咐。”
孟瑞苦笑一下,轉過身去,身形拔起,便躍出了深坑,林紫煙望著他的背影,驟地想起一件大事來,叫道:“孟大哥且住!”
孟瑞迴過頭來,道:“林姑娘有何指教?”
林紫煙一提真氣,身形陡起,也出了深坑,道:“孟大哥,你出手救了我,迴到晶雪穀種,究竟要受到什麼樣的處罰?”孟瑞麵色一變,竭力故作鎮靜,強笑道:“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大處罰,天下父母心,難道爹媽還能殺了我不成?”他雖然講的極其輕鬆,但是林紫煙卻看出了事情實在是十分嚴重,頓了一頓,道:“孟大哥,你若迴晶雪穀去,真要受到極嚴重的處罰的話,我和你一起到晶雪穀去,麵晤令尊令堂,將當時情形說個明白,或許可以代你求情!”
孟瑞雙眼定定地望住了林紫煙,半晌不語,突然叫道:“林姑娘!”
林紫煙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叫,不由得嚇了一跳,道:“孟大哥,什麼事?”
孟瑞苦笑一下,道:“林姑娘,實不瞞你說,我犯了這條大戒,所受處罰,實是不可想象,想起便令人心寒,但是……但是卻有一個法子,可以令我免受重責!”
林紫煙早就知道他會受重責,如今又經孟瑞自己證實,不由得更是著急,道:“孟大哥,有什麼辦法?你快說出聽聽。”
孟瑞道:“如今我卻不能說,幾個月內,林姑娘你必能明白的。”林紫煙不耐煩道:“孟大哥,你為什麼不痛痛快快地說了出來?幾個月後,隻怕你已經領完重責了!”孟瑞苦笑道:“林姑娘,你也將事情看得太輕易了,我現在說也無用,林姑娘,你若是知道了可以免我受重責的方法,你肯不肯答應救我?”
林紫煙不假思索,道:“當然肯的!”孟瑞臉上略露喜色道:“好就此一言為定”話才講完,便展動身形,向前絕塵馳去!林紫煙心中暗自盤算,心想為何自己幾個月中,便能夠知道救她的方法?難道孟瑞是在暗示自己幾個月中,便能夠知道救他的方法?難道孟瑞是在暗示自己上晶雪穀一行?可是他的模樣,卻又不像。想了一好一會,想不出其中究竟來,林紫煙此際那裏又能得到,她輕輕的一諾,為她的一生,帶來了無數的麻煩,掀起了軒然大波,這是後話,表過就算。當下林紫煙目送孟瑞離去,心中對他,兀自懷念不已,呆呆地停立了半晌,才打了些野味,烤來吃了,直在深坑邊上,等了兩天,又自不見夏鋒出來,那無窗的大石屋中,也是了無聲息。
林紫煙等得大不耐煩,到第三天正午,對住了那大石屋大聲唿叫,也無人迴答,又搬了幾塊大石來,用力砸了下去,響聲四山轟鳴,極是驚人,也是一點迴音都沒有,林紫煙怒不可遏,罵道:“喂!你說三兩天內,便可放夏大哥出來,為何言而無信,難道你講話隻當放屁?”她口齒本就伶俐,一罵上了勁,滔滔不絕,直罵了小半個時辰,兀自未有止歇,正罵的起勁,忽然聽得身後一個聲音,冷冷地道:“小姑娘,你罵得夠了,難道就不會口渴?”林紫煙一怔,迴過頭來,隻見身後丈許開外處的一個老樹根上,站著兩個男子。
那兩人所站的地方,並非在樹根之上,而是在尚存的幾根枯枝末端。林紫煙一見他們站在這種地方,心中便是一驚,因為她連日來烤食野味,都是在這枯樹根上攀折枯枝的,那樹根枯朽已久,小指一勾,便可令手臂粗細的枯枝斷折,而那兩人所站的那枝樹枝,卻隻不過手指粗細,林紫煙師門最擅長輕功,她自然一望便知兩人輕功已臻絕頂!
林紫煙心中一怔,便不敢再罵下去,停睛大量那兩人時,隻見兩人並肩而立,靠得極近,深目凹鼻,不類中原人氏,麵目簡直一模一樣,臉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望著自己。
林紫煙心中一怔,道:“你們是誰?”那兩人同時一笑:“我們便是剛才被你罵得狗血噴頭,一錢不值的武林敗類,江湖渣滓!”
林紫煙想起剛才自己辱罵石屋主人的話中,確是有那麼兩句,不由得“咕”地一笑,道:“你們既已現身出來,也就不算是敗類了,那愣小子呢?莫非他幫了你們的忙,你們反而害了他?”
兩人又是一齊道:“胡說!小女娃你口不擇言,卻不能不令你吃些苦頭!”一個“頭”字才出口,兩人身形,突然一齊向上拔起,那一拔之勢,和普通輕身法,提氣上升,“唰”地一下,便升起老高截然不同,而隻是眼看他們緩緩地一寸一厘向上移動,輕飄飄地,便是身如紙灰一樣,拔起兩尺來高,竟然還是在半空中略一停頓,才落下來,兩人自始至終,都是肩靠著肩,半寸不離,動作之輕盈靈巧,無出其右!
林紫煙看在眼中,不由得大吃一驚,暗忖著這兩人的身法,分明已將“淩空步虛”,絕頂輕功練成的地步,卻未曾聽師傅說起過武林之中,輕功的名家,有什麼人造詣如此之高的!麵上神色略變,道:“兩位……”隻講了兩個字,兩人便同時一笑,接了上去,道:“豬狗不如的東西!”那“豬狗不如的東西”,又剛好是林紫煙剛才罵得口滑中的語句,隻得強笑一下,道:“敢情兩位這樣認真?”兩人“哈哈”一笑,道:“不認真又怎地?若是你真的堆滿樹枝,要將石屋烤成通紅,到時不認真怕也不行了!”
林紫煙剛才確是說過要將石屋烤得通紅的話,如今被對方一句一句地反道過來,隻好苦笑道:“兩位說笑了,我隻是要兩位交出夏大哥,其餘都是說著玩兒的!”
她一則是知兩人來曆,二則看出對方輕功造詣,已臻絕頂境界,內功之高,也可想而知。她連日險遭不測,已成驚弓之鳥,因此說什麼也不敢再得罪兩人!兩人道:“哦!原來是說著玩兒的,那我們也來鬧著玩兒一下!”
林紫煙不知道他們要出什麼花樣,後退一步,道:“你們以二戰一,卻是勝之不武!”那兩人突然呆了一呆,掉頭相問,一個道:“咦?耶律貝,難道這小女娃當真不知我們的來曆?”另一個道:“是啊!她說咱們以二敵一,這事傳出去,可與咱們名聲有損,卻是要和她講明才好!”兩人一問一答,林紫煙又是一怔,失聲道:“啊,你們是耶律兄弟?鬧天八龍中的雙龍?”
那兩人一齊點頭道:“不錯!”林紫煙暗忖自己該死,什麼人都可以得罪,怎麼得罪這兩個人的頭上來了?原來鬧天八龍之中,有兩人是鮮卑,姓耶律,一個叫那耶律寶,一個叫耶律貝,這兩人生下來便是一個怪胎,兄弟連體,在肩頭上連住,一個沒有左臂一個沒有右臂,名是兩人,實際上隻是一個人,但是看來卻又是兩個並肩而立的人,形象最古怪,幼遇奇人,兩人真氣互通,本領過人一等,在鬧天八龍之中,人稱“雙龍”。林紫煙早聽江湖上人物傳說,有這樣兩個怪人,但是卻想不到會在此處遇見他們,更弄不明白以他們兩人武功之高,早已名滿江湖,身屬第一流高手,為何還會要夏鋒這樣一個愣小子幫忙?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隻是不住後退,耶律寶耶律貝笑道;“小女娃,你既知我們是誰,無法說我們以二敵一了吧?”
林紫煙正在無法可施,一聽他們兩人這樣說法,立即有了主意,道:“耶律前輩,你們成名之時,我尚未出世,這以大壓小之名,卻是難說!”兩人一怔,耶律寶道:“啊!這小女娃的嘴尖利得緊哪!”耶律貝應聲道:“當真說她不過!”耶律兄弟兩人身體相連,心靈相通,本來不需要交談,已然可以明白對方的意思,特意這樣說了出來,實則上已然是褒多於貶,林紫煙為人何等聰明靈巧,已然聽出他們語氣大是和緩,心想這兩人在武林中輩份極高,隻怕自己師傅見了他們,未得他們首肯,也不敢以平輩自居,又是錯在自己,何不向他們陪個罪,說不定是可以得點便宜!主意打定,忙翻身下拜,道:“後輩林紫煙,不知兩位前輩在石屋之中隱居,以致言語多有冒犯,常言道不知者不罪,尚且看在家師麵上,多加原諒!”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聞道:“你師傅是誰?”林紫煙道:“家師時時提起兩位前輩之名,道他固然輕功造詣甚高,但比諸兩位前輩,猶有不及!”兩人哈哈大笑,道:“你別盡給高帽子咱們戴了,你可是癡老兒的徒弟?”
林紫煙見耶律寶和耶律貝已然認出了自己的師承,又如此稱唿自己的師傅,想來定有交情,叩了一個頭,便站了起來,怎知剛一站起,隻覺一股大力,迎麵壓到,眼前一花,耶律雙龍已然撲便前來,各自怪叫道:“在這裏了!”身法之快,無出其右,林紫煙那裏有躲避的機會,被兩人一左一右,舉了正著,嚇得林紫煙冷汗直冒,高聲叫道:“兩位……”下麵“前輩”,猶未出口,已經被耶律貝以手一撥,撥了過來,拉起背部孟瑞撕破來療傷的衣衫。林紫煙雖然明知以耶律雙龍的身份地位,絕不會對自己存有若何歹意,但少女嬌羞,被人撩起衣衫來看脊背,總不免害羞,掙紮了一下,未曾掙脫,隻聽得兩人又是一聲驚唿道:“一點也沒有錯!”林紫煙心內莫名其妙,道:“兩位前輩,請鬆手!”又聽得兩人嗬嗬大笑,道:“真想不到十五年來,咱們日日尋找,原來她已拜在癡老兒門下?”林紫煙聽得大感出奇,暗忖自己和耶律雙龍,難道有什麼淵源不成?否則何以會十五年來,他們日夜都在尋找自己?
正在想著,兩人已然鬆開了手,林紫煙轉過身來,滿臉驚疑之色,耶律貝問道:“小女娃,你如今叫什麼名字?”林紫煙心中更奇,暗忖這是什麼話?難道我除了叫林紫煙之外,還另有什麼姓名不成?心中有異,恭恭敬敬地道:“我如今叫林紫煙。”耶律寶道:“可是癡老兒為你取的名號?”林紫煙點了點頭。
兩人又一齊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癡老兒想是還記得當年咱們爭馳南北,烽火連天,紫煙驛共聚之情,所以才將她名為紫煙!”
林紫煙越聽越是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兩位前輩,不知是否知道後輩的身世?後輩每每請問家師,家師隻是不言不語,並不置答,兩位前輩,可能相告?”
耶律雙龍哈哈大笑,道:“你隻要再迴山去,不怕癡老兒不說,我們還有幾句話要你帶給癡老兒,就說上天雷公,八龍會合之期已近,叫他別再作和尚念佛經了,快到明明莊上來相會吧!”
林紫煙一聽這幾句話,不由得既驚又喜,失聲道:“耶律伯伯,我師傅原來也是昔年鬧天八龍之一?怎麼我一點不知道?”耶律寶道:“你師傅在八龍分散之後,便已出家為僧,不提當年往事,除了我們幾個人之外,世上再也無人知曉如今衡山天癡大師,便是昔年鬧天八龍之一。”因為天癡大師,從來也沒有向她提過!可是雙龍耶律兄弟,既然如此說法,又不賬於是在說謊,呆了半晌,道:“原來如此!敢問兩位,我究竟是什麼人呢?”兩人一笑,道:“你不就是天癡大師之徒,林紫煙嗎?”
林紫煙豈肯放過,盯著問道:“耶律前輩,剛才你們說找了我十五年,我今年不過十五歲,為什麼我一出世,你們便要找我?又憑什麼認出我來的?”耶律貝笑嘻嘻地道:“你出世之日,身子孱弱無比,是老八病龍卜源,為你在靈臺穴旁,以青玉之精,連灸七處,才轉弱為強。你背上靈臺穴旁就此留下七個綠色圓點,是以我們識得!”
林紫煙本就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如今聽了兩人的話,心中越來越奇,暗忖在慕容將軍府上時,鬧天八龍之首,金臂龍胡玄,已然像對自己特有好感,後來那無麵人又授自己兩招如此精奧的掌法,又有人極神秘地指點自己,難道自己和鬧天八龍,均是大有淵?矗棵ξ實潰骸耙律伯伯,那我是……?/p>
兩人卻打斷她的話頭,道:“你現在知也無用,不然癡老兒早就給你知道了,十五年別後重逢,做長輩的不能沒有些見麵禮。”說到此處,兩人各自伸手入懷,一個取出一支扁扁的方形鐵盒,一個取出一支青玉小瓶來,向林紫煙遞去,道:“這兩件物事,便給了你做見麵禮吧!”林紫煙聽他們要送自己點物事,但他們不敢說自己的身世,悵惘之餘,心中也不禁高興,心忖以他們兩人本領之高,一定有什麼武林異寶見贈。如今見他們取出這兩件物事來,不由得大失所望。心想那鐵盒已經生鏽,若是什麼寶貝東西,也不會放在裏麵,那支青玉瓶雖然玲瓏可愛,但是卻才如拇指大小,能裝上多少東西?心中略想了一想,道:“耶律伯伯,你們厚賜,我不敢承受,鎮海龍侯伯伯曾教了我兩招四苦掌,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兩位伯伯,還是指點我一下,好讓我多學些本領,豈不是更好?”兩人“哈”地一笑,道:“紫煙,你可是嫌咱們出手太輕,因此不肯要?”
林紫煙見被他們道穿,心想自己身為晚輩,看來又和他們大有淵源,就算嫌他們出手太輕,也不為過,竟點了點頭。
若平日是個端重已極的姑娘,則斷然不會如此做法,但林紫煙本就淘氣已極,那裏顧得到這許多?耶律貝和耶律寶兩人一齊麵色一沉,耶律寶舉著那支鐵盒,輕輕一撫,“啪”地一聲,盒蓋自動打開,道:“林紫煙,你來看!”林紫煙隻聽得盒內咯咯亂響,湊過去看時,不由得心頭亂跳。
原來盒中有一個高可兩寸的鐵鑄小人,正在轉動不已,那小人鑄得精巧已極,不但手、足、頭均能轉動,而且連手指都是活的,當林紫煙湊過去看時,那鐵鑄小人,正轉了一個圈子,略停六停,停一下,便拍出一掌,雖然隻是一個三寸的假人,可是卻也氣度雄渾,正是那一招“死人推磨”!
接著,那鐵鑄小人又接連使了幾個招式,林紫煙又看懂了一招“病入膏肓”,她生性聰明,知道那是高手匠人所製,那鐵小人所使的招式,一定是鬧天八龍仗以成名的四苦掌!這一來,她不禁大是喜出望外,忙道:“耶律伯伯,我要了”耶律寶一笑,將盒子蓋上,道:“林紫煙,咱們八人,創這一套四苦掌,也不過隻用了五年光陰,但七名高手西域匠人,鑄造這支鐵盒,卻用了整整十四年時光,四苦掌一十六招,盡在其中,我隻不過借你五年,還不是送給你的!”
林紫煙心想有五年時間,自己已足可將四苦掌十六招的精奧參透,而且如今既知自己師傅,原來是鬧天八龍之一,就算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向他問一問,難道他還有不說的道理麼?笑嘻嘻地伸手接過鐵盒,道:“後輩省得。”轉過頭去,道:“這位耶律伯伯,送我的是什麼東西?”耶律貝道:“你張開口來!”
林紫煙心中一動,後退一步,張大了口,耶律貝舉起青玉瓶,伸指在瓶底一彈,“錚”地一聲過處,一絲紅線,突然從瓶口激射而出,直向林紫煙口中投去,林紫煙不知是什麼東西,順勢一合口,“波”地一聲,將那丸物嚼破,隻覺得其苦無比,“啊呀”一聲,幾乎要吐了出來,可是已經順津而下,想吐也吐不出了,隻得苦著臉道:“耶律伯伯,這是什麼東西,那樣苦法?”耶律貝一笑,道:“紫煙,我早說要給你點苦吃,果然沒有食言!”
卻不肯說出彈入林紫煙口中的是什麼東西,林紫煙此時,已經覺得口中苦味漸減,苦後迴甘,卻是甜滋滋地,再加上滿口芬香,極是受用,又問道:“耶律伯伯,究竟是什麼東西?”那耶律貝一笑道:“天下所有生物,其膽皆為綠色,隻有北天山雪貍,其膽紅色……”才講到此處,林紫煙已然喜得跳了起來,嚷道:“耶律伯伯,你剛才彈入我口中的,是北天山雪貍的膽?”
耶律貝道:“小女娃,別亂叫亂嚷,那貍膽服後,少說也可抵七八年苦練之功,而且服食之人,要成為邪派中人,欲殺而取血的目的,難道你連這一點都不明白麼?還不快到我們所在的石屋去,打坐練功,石屋中有幹糧,七日不出便大非昔比了,但高手輩出,以後對任何人皆不能說起,你曾服食過雪貍紅膽,要不然防不勝防,可就得不償失了!”
林紫煙連忙點頭不迭,江湖上對於各種有益煉氣增進功力的神藥,例如萬載空青、石中黃子、七色靈芝、千年雪參等傳說本多,這雪貍的紅膽,也是其中之一,極是有用,而且服後,其他人即使得到了那人的血液,也和服食紅膽,一樣有效。林紫煙雖然知道靜練七日之後,自己可以功力大增,但一樣還不是鬼隱仙師這類人的敵手,確是不能逢人便說自己曾服食雪貍紅膽!
當下唯唯以應,跟著兩人,來到一棵大樹旁邊,那樹足有三個人合抱粗細,有著一個老大的樹洞,兩人向那樹洞一指,道:“你由此下去,有兩條通道,右邊的那條,便是通向我們的石屋的,那姓夏的小子,因為幫了咱們一個大忙,正在學我們所授的內功,你不可去打擾他,七日之後,你自顧自地離去好了,切切記得,絕對不能向左邊的那通道,踏出半步!”
林紫煙生性好奇,耶律雙龍若是不特為叮囑,她或許根本不會在意,如今特為鄭重其事地說一句,林紫煙卻牢牢記住,立即問道:“為什麼?”兩人麵色略變,齊聲道:“紫煙,叫你不踏入便罷,多問作什?”
林紫煙碰了一個釘子,便不再言語,見耶律寶,耶律貝兩人,轉過身子,電也似疾,向前馳去,便鑽入樹洞,那樹洞直通地下,沉下約有丈許,果然麵前出現兩條通道,一左一右,皆甚寬敞。林紫煙身子一側,已然向右麵的那條通道,踏出了三步,猛地心中一動,又倒退迴來,心中暗忖,左邊的那條通道,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在,以致耶律雙龍如此鄭重叮囑,連半步也不準自己踏進?探頭望了半晌。黑沉沉地。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林紫煙想走進去看個究竟,但猶豫了好半晌,還是忍住了沒有走進去。又轉過身來,向右走去,走出三丈來遠,便見一道鐵門,用手一推,便已打開,隻見是一間極是寬敞的石室,陳設甚是簡單,夏鋒正在角落處的一張石床之上,盤腿而坐,滿臉喜容,看到了林紫煙,隻是睜開眼來,略點了點頭。
林紫煙也不去擾他,徑向石桌走去,一躍而上,便練起功來。尋常練功,每次至多不過兩三個時辰,林紫煙便趕到大不耐煩,但這次卻是大不相同,一上來,全身真氣,便如脫韁野馬,到處奔竄,好不容易才壓製了下來,已經過了一天,自覺功力陡進,又練了一天一夜,起來走動,找著幹糧,狼吞虎咽地吃了,再繼續練功。有話即長,無話即短,一晃眼間,便是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