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婆一探手,便扣住了林紫煙的右手,林紫煙一閃沒閃脫,隻覺得那老太婆的手,其冷如冰,一被她扣上,便極泠泠地打了個寒顫,失聲叫了出來,道:“老太太,你的手怎麼那樣冷?”那老太婆忙一縮手,道:“好姑娘,快告訴我們,林紫煙在什麼地方?”
林紫煙道:“我和她雖然見麵不多,但是卻親如姐妹,你們如果要害她,我卻不能告訴你們,她在什麼地方!”
那老太婆忙道:“我們不會加害她的,隻不過……”林紫煙忙道:“隻不過什麼?”那老太婆道:“你不必多問了,反正我們不會加害她便是,你多問何益?”
林紫煙已然看出那兩個人,一臉正氣,並不像是邪派中人,心中更是奇怪,道:“那也不行,你們如果不講出來,我就不能講給你們聽,她在什麼地方。”
老太婆銀眉一軒,道:“也好,我們隻要她做一件事,不管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都是非答應不可!”
林紫煙更是大奇,道:“敢問老太太,究竟是什麼事情?”
那老太婆道:“要她嫁給我的兒子!”此言一出,林紫煙不禁猛地一怔,暗忖天下竟有這樣不通情理之人,婚姻大事,或是憑父母師長之命,或是憑自己情之所鍾,那有強迫行事,不答應也得答應之理?她本是急性子的人,立時忍受不住,“呸”地一聲,道:“誰知道你的兒子是長是短,是方是圓,就要我嫁給他?”
那老太婆一怔,道:“你嫁給他……你就是林紫煙?”
林紫煙身形展動,後退丈許,道:“不錯,我就是林紫煙!”那老太婆向老頭子一揮手,叫道:“老頭子,別讓她走脫了!”
老頭子“唰”地向外逸出,馳了一個半圈,已然來到了林紫煙的背後,林紫煙見前後均被他們阻住,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們待要怎地?”
那老太婆道:“隻要你答應了這樁婚事!”林紫煙怒道:“放屁!”那老頭子在身後道:“林姑娘,小犬武功人品,想來都不致於辱沒了姑娘!”
林紫煙真是說不出來的好氣好笑,道:“你兒子人品武功再好,我不願意嫁他,也不能按著牛頭飲水,強迫我嫁他!”
老太婆向前踏了兩步,滿頭銀發,起伏不定,厲聲道:“我兒子的性命隻在你身上,你若不答應,我卻不能放過你!”
那老頭子卻勸道:“老太婆,好好地和她講,別嚇著了她!”老太婆“呸”地一聲,道:“她又不肯嫁你的兒子,你護著她做甚?”
老頭子歎了一口氣,道:“林姑娘,小犬若不蒙林姑娘答應,性命難保,請林姑娘急速與我等迴家一行!”林紫煙怒不可遏,道:“你們那寶貝兒子要死,關我什麼事?我說不去,便是不去,說不答應,便不答應!”
老太婆麵色一沉,道:“好硬的一張嘴!”一個“嘴”字才出口,身形疾飄,便向林紫煙欺來。林紫煙早已料到她要出手,身形一閃,便向側避了開去,冷笑道:“如今明明莊上好漢雲集,你們也不是江湖上的下三濫,可敢到明明莊上去評一評,逼婚之事你們錯還是我錯!”
老頭子道:“林姑娘,我們隻求你救小犬一命,何必驚動武林中人?”林紫煙道:“笑話,我不願意,你們又奈何我?”老太婆尖聲叫道:“且慢,將她捉了迴去再說!”白光一閃,又向林紫煙欺了過來。
這次來得聲勢更快,林紫煙隻覺得一股徹骨的寒風,撲麵襲到,即使隆冬臘月的西北風,也未必見得有這樣的冷法,連忙身子一側,滴溜溜地轉了一轉,在一轉的那一瞬之間,已然一連發出了六掌,當真是掌出如風,正是那一招“死人推磨”。四苦掌一十六招,是天下掌法之中,精奧博大的無上傑作。
林紫煙雖然十六招都曾習過,但是卻隻有“死人推磨”和“病入膏肓”那兩招,不但曾得震海龍侯一元親授,而且曾得懶龍秦三海指點,特別領悟得透,此際又經那戴人皮麵具的人相助,一個下午間,內功陡進,這一招“死人推磨”使來,已然盡得精髓,隻見掌影亂飄,“拍拍拍拍拍拍”六聲,六掌已然一齊將那老太婆擊中,可是那老太婆卻隻是身形略滯,像是若無其事一樣,立即駢指如戟,反戳林紫煙的“肩井穴”!
林紫煙隻覺得自己一連六掌,全都擊中了那老太婆但是手掌和她身子想接之時,卻像是擊中在一塊堅冰上麵一般,又硬又冷又滑,運了七八成的掌力,全被霎那之間化去。
而對方的反指一點,又是指出如風,雖然是明點向自己的肩井穴,但在點出之際,手臂卻“刷”的畫了一個圓圈,上半身十八要穴,幾乎全在她這一指所點的範圍之內!
這時候,其實隻要仔細想上一想,以林紫煙的絕頂聰明,本來可以立即想出,那兩個老人家是什麼人,為何要尋自己。但是林紫煙自從偷下衡山以來,所遇的皆是一流高手,屢次受挫,這番功力大進,她卻不肯再束手就擒,非要和這兩人鬥一鬥不可。
反正雖然不明他們的來曆,但他們既要自己嫁給他們的兒子,想來決不會下毒手將自己打死,真所謂有持無恐!因此根本不去細想那兩人究竟是什麼人,一見對方一指點到,立即一個“鐵板橋”,上身下仰,趁機足尖一點,倒縱出去,隻聽得那老太婆尖聲叫道:“老頭子,要兒子的,快出手!”
林紫煙猛地想起,那老頭子正在自己的後麵,自己向後縱出,正好是向他撞了過去,他一出手,自己非被他擒住不可!
果然,老太婆尖叫未畢,身後一陣寒風過處,激伶伶打了一個寒顫,剛勉強立定了腳跟,眼前銀光亂閃,定睛一看,一張丈許方圓,銀光閃閃的大網,已然挾起陣陣勁風,向自己當頭罩了下來!
林紫煙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暗忖若是被他們網住,不知道還有多少麻煩,他們的兒子一定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見過自己一麵,以致害了單相思,若是少年英俠之徒,為何不和自己結交相識,卻要搬動父母,來逼婚?可知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連忙身子一倒,準備就地一滾,趁那張銀光閃閃的大網,尚未壓下來的時候,滾向一旁,然而就在她身子倒地之際,那張網也壓了下來,肩頭被那銀網略觸及了些,已經覺得寒氣徹骨,全身皆震,自度再也不能逃脫,正在此際,突然聽得爆雷也似一聲巨喝,起自天際,同時“唰”地一聲,半空中靈蛇也似,竄下一條細鐵鏈來,鐵鏈之上,連著一支鉤子,將那張銀網,提了起來,林紫煙何等機智,立即向外滾了出去,隻聽得耳際響起了轟雷也似的一個聲音,叱道:“好不要臉的孟老頭,人家小姑娘早已有了婆家,竟然持強淩弱,以二敵一,想要逼婚,你們的寶貝兒子,難道是個大麻瘋,一輩子娶不到老婆了,要你們兩人來用硬迫?”
林紫煙在緊急關頭得以脫身,對那出手相救的人著實感激。但是她一聽那人說自己已然有了婆家,不由得又生起氣來,暗道:“好哇!一個逼婚的未走,又是一個為我定下婆家了!”
定睛一看,卻不由得一怔,原來一枝高可三丈的枯木頂上,正站著一個身材高大,長鬢及胸,貌如天神的老頭子,不是別人,正是鬧天八龍中的火龍邱誠!隻見他手中那條細鐵鏈,正將銀網高高吊起,而那銀網,則有銀光閃閃,手指粗細的一股繩索,正握在那老頭子手中,看情形兩人正在相持。
那老太婆滿麵慍怒,道:“老不死,你不要來多管閑事!”火龍邱誠嘿嘿笑道:“這卻不是閑事,我非管不可,不但是我要管,我那七位結義兄弟也要管的,她便是老六西門魂的徒弟,你們兩人若是識趣的快快滾迴冰窟中去!”
老太婆麵上變色,道:“原來如此!”老頭子道:“邱火龍,就是她,西門癡龍之徒,正配小犬,也不會辱及八位!”
邱誠哈哈一笑道:“本來孟老頭你說的到也有理,無奈小女已然有了婆家,你多說也沒有用!”老太婆道:“胡說,饒是她已然許配了玉皇大帝,也要退婚再嫁!”
林紫煙在一旁見他們爭執不休,火龍邱誠又硬說自己曾與人訂婚,也是著急,道:“邱叔叔,你身為長輩,何必拿我開玩笑,將他們趕走了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硬說我已訂婚,難道還怕他們不成!”
老頭子一聽,連忙道:“對啊!邱火龍,林紫煙自己說未有婆家,你何必越俎代庖?”火龍邱誠臉色一沉,道:“孟老太婆,你多說也是白搭,這小女娃與咱們八人,大有淵源,絕不能嫁你那寶貝兒子,她有了婆家一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卻是我們八人的主見!”
他們三人,一麵爭執,然而老頭子和火龍邱誠之間,兵刃相交,仍然在暗中爭鬥各以內家真力,扯住了自己的兵刃。
他兩人這一鬥,那老頭子卻是略占便宜,因為他站在地上,而邱誠卻是站在樹顛,隻聽得那粗可合抱的樹幹,“格格”作響,突然間向下傾了下來,邱誠大叫道:“啊呀不好,隻顧和老太婆講話,卻中了老頭子的奸計,小女娃讓開些!”話剛說完,手臂一抖,細鐵鏈頂端的鐵鉤,已然脫出了銀網,“刷”地揚了起來,他人在樹梢上一點,便向上拔起兩尺,緊接著身形一沉,一腿掃出,那枯樹本已遙遙欲墜,怎再當得起他當年馳名江湖,曾在梅花三邪的梅花莊上,一口氣掃斷七七四十九根棗木梅花樁的鐵腿功夫?隻聽得“轟”地一聲巨響,他人借著一踢之勢,斜刺裏縱了出去,那高達兩丈,粗可合期的枯樹幹挾起唿唿勁風,向下直壓了下來,正是向老頭子的頭上,砸了下去!那老頭子一抖那張銀網“哈哈”大笑,道:“邱火龍,你也想在我麵前使壞?”手腕向上直揚了起來,反向那枯樹幹兜去。一兜便兜個正著,那銀網竟像是極富彈性,那麼大的枯樹幹在網上一彈,又飛向半空,勢子卻比剛在下傾之時,還要猛烈,正向躍在半空,尚未曾落地的火龍邱誠迎去。
這一來,邱誠心中也不禁暗自吃驚,他和那老頭子,雖然隻見過一次,但大家卻都聞名已久,知道那樹幹在自己,腿踢下去時,已然蘊了自己的真力在內,而今又被老頭子反震迴來,光是風聲,已然轟轟隆隆,震魂攝魄,其中所蘊含的力道之大,可想而知,若被它在半空撞上一下,就算能仗著一身橫練硬功,並不受傷,傳出去,也是大失麵子之事!因此就在半空中,身子倏地向下一沉,就在大樹幹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眼看撞到之際,突然“唿”地一掌,疾拍而出。
那一掌,正好拍在樹幹中心,“叭”地一聲巨響,掌力竟硬生生將那樹幹砍斷!那樹幹雖然說是枯了多年,甚是脆弱,但是卻粗可合抱,要在半空,一掌將之擊成兩段,掌力之強,也是第一流境界。
大樹幹一斷之後,便疾分而出,帶著轟轟隆隆的勁風,向兩邊墮去,直插入地中!邱誠也已安然落地!
那老頭子讚道:“好身法,鬧天八龍之名,果然不虛。”邱誠道:“孟老頭,你既知鬧天八龍之名不虛,何必定要與我們為難了!”
老太婆尖聲道:“事關小兒性命,隻好與你為難了!”邱誠哈哈大笑,道:“老太婆,老二曾和我說,你那個兒子人品確實不錯,不怕沒有名門俠女,與之匹配,你那寶貝女兒,卻著實不象話,見到武林前輩,也不知尊敬,隻怕要嫁不出哩!”
那老太婆最是疼愛她的女兒,聞言大怒道:“放屁,我孟家的女兒,怎會嫁不出?”
林紫煙站在一旁,本來正因為聽邱誠說起自己的婚事,連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正在納悶。她對鬧天八龍,心中本是尊敬之極,但是如果鬧天八龍要強為她作主嫁人的話,雖然八龍之中,還有她的師傅在內,依她的性格而論,她也是要大加反對的。
怎知聽了一會,忽然聽到邱誠講起老二震海龍侯一元來,又說那老頭子和老太婆有一子一女,而邱誠又叫那老頭子為“孟老頭”,莫非眼前這人是孟瑞和孟冬兒的父母,肯特山晶雪穀主人,雪仙翁孟子春,和他的妻子雪仙姥鬱三娘?
如果真是他們的話,那他們口中,要自己去救他的兒子,正是孟瑞了,自從和孟瑞在那深坑之旁,分手之後,林紫煙心中所牽掛的,隻是兩件事,一件是失去了的紫電刀和那有一十六招四苦掌在內的小鐵人。另一件便是想念著孟瑞,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道理,老是一閉眼睛,便浮起孟瑞誠實木訥的影子來,她將之歸諸於是孟瑞因為解了自己晶雪掌的寒氣,而要迴去受罰,因此才想念著他。而事實上,她卻不解那便是愛情之開始!當下一想到此處,便急急地問道:“兩位鬧了半天,高姓大名,還未曾請教呢?”
那老頭正將那麵銀網收了起來,那麼大銀網,收了起來之後,竟然不可盈握,林紫煙心中不禁大為奇怪,不免多看上了幾眼。
那老頭子“噢”了一聲,道:“老太婆,這確是我們兩人的不是了,鬧了半天,敢情林姑娘還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老太婆也“啊”地一聲,道:“當真是老糊塗了,好姑娘,咱們是肯特山晶雪穀,雪仙翁孟子春、雪仙姥鬱三娘夫婦!”
林紫煙一聽呆然,不由得一驚,失聲道:“啊呀!瑞哥怎麼了?為什麼有性命危險?”雪仙翁和雪仙姥夫婦兩人,對望了一眼,麵有喜色,道:“說來話長,你隻要跟我們迴去,便可明白,晶雪穀雖然冷些,但卻是琉璃世界,光怪陸離,景色怡人的地方。”
雪仙姥說完,竟對著林紫煙看著,雪仙姥又道:“晶雪穀是世人向往的地方,雪仙姥鬱三娘的話,也算不假。”雪仙翁道:“林姑娘,咱們初次相識,我把這張肯特山中用雪珠絲練成的網送與你,這張雪珠網,是我花了十餘年的功夫,收集肯特山中的雪珠絲,采煉而成的,這雪珠網,不用時,隻有一握大小,若要用時,隻需撒了開來,卻有一丈方圓。而且雪珠秉性奇寒,若是人一被網中,便奇寒襲身動彈不得,大是有用,送了給你就算是一個見麵禮吧!”
言下之意,竟然已將林紫煙當成了他的新媳婦!林紫煙俏臉一紅,道:“孟老伯,瑞哥對我很好……”隻說了一句,雪仙姥便接了下去,道:“對啊!這不就行了,阿瑞是老實人,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的,小兩口子,甜甜蜜蜜,多麼好!”
林紫煙俏臉通紅,道:“孟伯母,我隻說,瑞哥若是有難,我一定要去救他,這……你們的要求……我卻無法迴答!”她隻說“無法迴答”而不說“無法答應”,其間雖然隻是一字之差,但已然至少顯得她對孟瑞,並不是討厭,但隻不過要談論婚嫁的話,卻還嫌太早!
雪仙姥忙道:“好姑娘,事不宜遲,再遲了。阿瑞卻是性命難保!你快隨我們迴晶雪穀去吧!”他們對答之際,火龍邱誠一直站在旁邊,聽到此際,實在忍受不住,大叫道:“反了!反了!青天白日,竟然逼婚,卻不將我老邱放在眼內!”
雪仙姥大怒道:“邱誠,林姑娘自己也已然答應了,你還多說什麼?”林紫煙急得頓足,道:“孟伯母,我隻是答應去救瑞哥,卻沒有答應其他!”雪仙姥鬱三娘哈哈大笑,道:“就隻要你答應救阿瑞就行了!”
林紫煙轉問邱誠,道:“邱叔叔,我中了晶雪神掌,也是孟大哥為我除了體內寒氣。我現在有難,需要我的幫助,我怎能不去救他,來報答他呢?”
邱誠努道:“呸,你中了晶雪神掌,那本是他們所為,孟瑞這小子為你解除體內寒氣,也是應該的,為何卻要感激他!”林紫煙道:“邱叔叔,我和你說,你總是不明白,總之,我是感激孟大哥的。”
雪仙翁孟子春道:“邱誠,你也是俠義中人,難道要叫這小女娃學做不義之人。”
邱誠一怔道:“小女娃若論口舌,我可爭不過你們三人,我不管了,反正你也不是我的徒弟,我隻叫你師傅前來便是了!”身子一轉,便已然飄出了三丈開外。
林紫煙聽說他要迴明明莊去叫師傅,心中不由得一急,忙叫道:“邱叔叔!”
雪仙姥忙道:“林姑娘,別理他,等他們出來,咱們已然走遠了!”一言甫畢,忽然聽得附近林子之中,“哈哈”大笑,兩人齊聲道:“青天白日,拐帶少女,這便是孟穀主之所為麼?”
雪仙姥吃了一驚,迴頭看時,隻見兩個人並肩地從林子中走了出來,正是雙龍耶律寶、耶律貝!雪仙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接著又聽得四麵八方,四五個人道:“老三老四,休得出言無狀,孟穀主夫婦名滿江湖,豈是這等樣的人?”
孟子春和鬱三娘四麵一看,隻見連火龍邱誠,也已轉迴身來,四麵站定了七個身材高矮不同的人,一個身材高大,麵貌淡雅的和尚,最後踱了出來,口宣佛號,道:“善哉!善哉!紫煙,你不聽為師之命,在山上靜居,一犯再犯,卻是何故?”
一共是八個人,正是鬧天八龍,走出來的時候,雖然有快有慢,有先有後,看來像是隨隨便便,全無秩序,但一現身之後,便已對雪仙翁、雪仙姥和林紫煙三人,圍在中間!
雪仙翁孟子春夫婦,本來就武林中的大名家,自然識得鬧天八龍在輕而易舉之間,已然擺成了一個陣法,看來普天之下,能夠衝出鬧天八龍陣法的人,已然沒有,不由得心中又怒又急。
林紫煙一見師傅現身,那幾句相責之詞,在旁人聽來,輕描淡寫,語氣緩和,但天癡禪師所使,已是佛門絕頂內功,“金剛天龍禪唱”的功夫,在心中發虛的人聽來,卻不啻是半天中響起了幾個焦雷!
林紫煙從來也未曾見師傅對自己如此疾言厲色過,吃了一驚,雙膝跪倒,顫聲說道:“師傅,弟子知錯了。”
天癡禪師一拂袈裟,道:“起來再說!”林紫煙一翻身站了起來,天癡禪師向她麵上一看,突然咦地一聲,轉頭道:“七弟,你看她的臉色……”
話尚未講完,病龍卜源已然道:“氣如春水,神如飛雲,除了無名和尚昔年將天下七百二十種靈藥,配製而成的巧雲丸之外,再無其他物事,能有此功效!”天癡禪師失聲道:“無名和尚尚在人間?”
金臂龍胡玄插言道:“這且事後再說不遲!”天癡禪師點首以應,對林紫煙道:“你先拜七位師伯師叔!”林紫煙一個一個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但是到了耶律寶和耶律寶的麵前,卻隻叩了一個頭,向兩人做了一個鬼臉。
耶律寶道:“你離開之時,可是進入右屋的通道?”剛才還在大笑,這一問,卻顯得極是嚴肅,林紫煙見他一見麵就問這件事,不由得大吃一驚,哪裏敢照實迴答?硬著頭皮道:“兩位伯伯既已吩咐,侄兒怎麼敢?”
耶律貝道:“你先服雪猩紅膽,如今又服了無名和尚的巧雲丸,機遇之好,無以複加,好自為之!”林紫煙又點頭答應。
不一會,見禮一畢除了自己師傅以外,其餘七人,皆是她曾經見過的,不過那時她不知道他們的身份而已,想起自己見到他們時候的情形,大都是淘氣頑皮,不由得忐忑不安!但七人除了耶律兄弟問了她幾句以後,其餘皆是點頭微笑,狀態甚善,才令得林紫煙略為放心了些。
隻見天癡禪師踏出一步,向雪仙翁夫婦雙掌合十,道:“小徒蒙施主夫婦厚愛,貧僧等兄弟八人,實感慚愧。本來,令郎少年英俠,令人欽佩,我雖出家,卻未曾禁止門徒婚嫁,隻是小徒已然有了一門親事定下……”
才說到此處,雪仙姥鬱三娘已然大笑道:“癡和尚,你不用再說下去了,小姑娘剛才親口說過,未有親家,她和我家阿瑞,也曾見過,兩心相悅,如今我家阿瑞已命在旦夕,你們莫非要眼看他死去麼?”天癡禪師高宣佛號,道:“南無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焉有此心!”
林紫煙本來聽邱誠說起自己的一切,心中隻是半信半疑,但今聽得師傅也是這樣說法,不由得大急道:“師傅,我什麼時候定下的親事?怎麼我一點也不知道!”
癡龍天癡禪師微笑著,撫摸著她的頭發,道:“那時候你剛出世,是你父母定下的,當時我們兄弟八人,皆在旁,後來你父母死去,又適逢兵荒馬亂,你在軍中失散,是我花了半年光陰,才將你領了迴的,你全不知情,等一會我自會與你細述。”
林紫煙對於自己的身世,確是一點也不知道,聽得師傅如此說法,心中大是傷心,大眼睛中,淚花亂轉,道:“師傅,你所說是真?”天癡禪師點頭道:“癡兒,為師的怎麼會騙你?當然是真的!”林紫煙聽說,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原來自己的終身大事,早已經定下了!
看官,必知古時禮法,婚姻全憑長者之言,武林中人,雖然豁達,但若是長者有命,卻也不敢公然反抗,林紫煙此時心不願已極,但暫時她卻不敢說什麼,隻是嘟起了嘴生氣。
雪仙姥“嘿嘿”冷笑兩聲,道:“癡和尚,這話講錯了。咱們學武之士,誰曾拘什麼俗禮來?當年父母之命,事隔多年,你要小姑娘嫁一個什麼人,是方是圓,是長是矮,小姑娘也未曾見過,你怎知她心中一定願意,哼!若是要拘禮的話,你們都該衝著趙匡胤叩頭,三唿萬歲。怎麼還敢與他作對?”
天癡禪師被雪仙姥的一番話,搶白得作聲不得,林紫煙在一旁,聽雪仙姥所講的正是自己剛才迴絕她的話,不由得觸動了傷心處,大顆淚珠,滾滾順頰而下!雪仙姥忙道:“小姑娘不要怕,他們敢欺負你,天下好漢不容!”
金臂龍胡玄見不是了局,道:“雪仙姥此言差矣,我們好歹也是她的師叔伯,何況與她父母,也是生死之交若不是她父母早亡,今日定稱鬧天八龍,豈會令她受委屈之理?如今她未曾與對方見麵,焉知他們見麵之後,不兩情相悅?”這幾句話,也是字字有理,又將雪仙姥逼住,她掛念愛兒性命,道:“不成,你們就算有八個人,我也要一拚老命!”
一個“命”字才出口,“唿”地一掌,便已拍出,連人帶掌,向金臂龍胡玄拍出,金臂龍胡玄略一後退,一掌迎了上去,“叭”地一聲,雙掌相交,雪仙姥直被震退了三四步,方得站穩!
耶律寶耶律貝兄弟兩人,哈哈大笑,道:“鬱潑婆,我大哥手下留情,未用全力,將你晶雪神掌的寒氣,反震入你體內,知趣的,快快迴冰窟去,莫再此地生事!”
雪仙姥剛才陡然而發的那一掌,卻是掌術之中,極是厲害的晶雪神掌。她本來想一掌先將胡玄擊倒,而晶雪神掌寒氣入體,除了深諳晶雪神掌的人將中掌人體內寒氣逼出之外,無法可治,至少可以又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怎知一和胡玄手掌相交,隻覺對方手掌,也是其冷若冰,兩股寒氣一拚已感不支,立即收掌後退,總算未曾受傷。起先還隻當自己退得早,是以無傷,被耶律雙龍一叫破之後,才知道是金臂龍胡玄,手下留情,全身皆僵,不能動彈!當真未曾想到鬧天八龍人物,個個武功如此之高,出乎意料之外!
當下心中怒極,但是卻不敢動手。這半晌來,雪仙翁孟子春一言未發,此際方道:“胡老大,林姑娘曾受小犬之恩對小犬心存感激,剛才她已然答應救小犬一命,莫非各位要陷她於不義,令她一想起自己所為,便終生抱憾?”
林紫煙心中,此際正煩亂之極,正想遠遠地離開鬧天八龍,自己好好地哭上一場聞言忙道:“師傅,各位師叔伯,孟前輩說得不錯,我絕不能見死不救!”
震海龍侯一元“咭”地一笑,道:“小女娃,你放心,他們的兒子,絕死不了,隻不過他們擔心他會死而已,你不用代他們發急的!”
天癡禪師正色道:“紫煙,為師豈會教你行不義之事?”林紫煙心中大叫道:“我隻是不願意嫁你們硬要我嫁的那個人?”
但是她卻沒有叫出來,隻是嘴唇掀動了幾下,連聲音也沒有發出,便無限委屈地低下頭去。
金臂龍胡玄一揮手,道:“兩位請!”
雪仙姥鬱三娘還想爭辯,但被孟子春卻將她攔住,道:“既然如此,也隻好由得小犬,聽天由命,咱們無心迴晶雪穀去看他受苦,明明莊英雄大會未散,咱們也想湊個熱鬧!”
耶律兄弟一笑,道:“歡迎之至。”但震海龍侯一元卻突然身形閃動,在每一個人的耳邊,講了一句話,迅速地迴到了原來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向其餘七龍,講的是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