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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勝衣耳聽風(fēng)聲,一擰腰,斜閃三尺,“奪”地槍從肩側(cè)刺過,刺進(jìn)一株竹樹內(nèi),那株竹樹立時中斷!”


    孫鬆身形接掠至,手一探,正好抄住了槍柄末端,身形接一長,欺進(jìn)竹林內(nèi)!


    婁敬脫口一聲:“小心。”


    孫鬆冷笑道:“一個九宮八卦陣,還難不倒我!”說話間竹林中迅速穿插,緊接著沈勝衣身後。


    他們的身形移動的非常快,看似亂闖亂撞,但細(xì)看之下,卻不難發(fā)覺,其實是甚有規(guī)則。


    沈勝衣始終搶在孫鬆身前二長,孫鬆連發(fā)三槍,都不能將沈勝衣刺中,第四槍便不再刺出,隻是緊追在沈勝衣身後。


    婁敬在竹林外看得真切,雙劍一振,亦欺了進(jìn)去。


    在他眼前分明是一條支路,直通到沈勝衣置身之處,哪知道一步跨進(jìn),沈勝衣便已經(jīng)不見。


    婁敬心頭一凜:“這小子好快的輕功。”腳步一緊,迅速跨前三步。


    這三步走出,非獨沈勝衣不見,連那條直路竟然也消失。


    “奇怪──-”婁敬不由自主的迴頭一望。


    這一望之下,更加奇怪,非獨看不見那條白石小徑,而且一片蕭森,竟然是無盡的竹林,左右也一樣。


    在小徑上望進(jìn)來,他清楚看見孫鬆緊追在沈勝衣身後,現(xiàn)在卻全不見,隻有一株株參天竹樹。


    婁敬仰首一望,亦隻見竹葉搖曳,看多幾眼,甚至有一陣輕微的昏眩感覺。


    “這難道真的是一個陣?”婁敬心頭“怦”然震動,對於這門子學(xué)問,他實在完全不懂。


    竹濤聲一陣接一陣,在竹林中聽來,特別響亮,令人魄動心驚。


    除了這竹濤聲,婁敬便什麼都也聽不到,他一再望去,猛一聲暴喝,雙劍剪向眼前一株竹樹。


    “錚”地雙劍交擊,那株竹樹分明在眼前,但一剪之下,竟然消失不見。


    婁敬那剎那的感覺就像是行走間一步踏空,心頭不由一凜。


    他搖了搖頭,一閉眼才在望去,那株竹樹竟然有奇跡地出現(xiàn)在眼前。


    他方待再試一劍,旁邊竹叢陡然一開,突然出現(xiàn)了三個人。


    三個同一樣裝束的人,深壓的竹笠,漆黑的衣衫,身材非獨一樣,連動作也是一樣。


    寒光一閃,那三個人一齊拔劍出鞘,向他次來。


    這一劍迅速而巧妙,婁敬一看劍勢不禁由心一寒,他實在沒有信心將這三個人的劍都接下,心念一動,他的身形立即暴退。


    那一剎那他看得很清楚,在他身後半丈並沒有竹樹擋著,哪知道才退出三尺,後背就撞在一株竹樹上。


    婁敬這一驚非同小可,那三柄劍把握機(jī)會,迅速刺了過來。


    劍光閃耀,突然一斂,三隻纓槍同時出現(xiàn),正迎著那三柄劍。


    婁敬同時看見了三個手執(zhí)纓槍的孫鬆,槍與劍接連交擊了七次,三個孫鬆身形一旋,變成了一個落在婁敬身旁,纓槍一旋,迫住了沈勝衣的劍勢,接一聲輕喝:“左三步,前四步!”


    婁敬應(yīng)聲左跨三步,前踏四步,眼前陡然一清,雖然一樣竹樹蔥蘢,但已經(jīng)沒有了哪種恍恍惚惚,陷身於千萬竹叢的感覺。


    他亦看到了沈勝衣與孫鬆,兩人距離他隻不過丈許,槍與劍蓄勢待發(fā)。


    “錚”的一聲嗎,槍與劍在兩株竹樹中交擊,那兩株竹樹“簌簌”的立時倒了下去!


    孫鬆連換三個位置,刺出了六槍。


    沈勝衣接兩槍,閃四槍,身形迅速在竹樹中穿插,迫向婁敬。


    孫鬆同時向婁敬接近,一聲,“後三右四,退!”


    這一退正好退出竹林外,婁敬這才籲了一口氣,再往前望去,隻見孫鬆沈勝衣又已鬥在一起。


    孫鬆纓槍長近八丈,在竹林之中,實在不容易施展,距離遠(yuǎn)稍有作為,一接近,便是招架也甚不容易。


    婁敬看在眼內(nèi),脫口道,“孫兄快退,我們在竹林外再與他一決生死。”


    孫鬆聽得很清楚,也很想退出林外,隻是已身不由己,沈勝衣已然封住了這個竹陣的生路。


    婁敬當(dāng)然看不出其中奧妙,看見孫鬆沒有反應(yīng),又叫道,“孫兄,不要再猶疑了。”


    孫鬆仍沒有迴答,竹樹上的紅梅反而忍不住道,“老人家再叫,隻有百害而無一利。”


    婁敬霍的抬頭,冷笑道,“你知道什麼?”


    紅梅笑笑道,“我隻是知道,姓孫的已經(jīng)被堵斷了生路,不得不留在陣內(nèi)。”


    婁敬心頭一凜,道,“老夫就將這一片竹林完全削斷,看這個所謂陣能否再起什麼作用。”


    紅梅嬌笑,“隨便,隻是老人家萬一再失陷陣中,可不幹我的事。”


    婁敬一步已準(zhǔn)備跨出,聞言不由得又怔住。


    說話間。孫鬆已然連刺出數(shù)槍,但都被沈勝衣從容接下,沈勝衣的腳步迅速移動,竟到了孫鬆身後。


    孫鬆緩緩轉(zhuǎn)過半身,突然說道,“佩服。”


    沈勝衣道,“我若是不明白這個竹陣的變化,根本不會闖進(jìn)來。”


    孫鬆頜首,“看來這真的是我看得自己太高了。”


    沈勝衣道,“老人家方才若是不是助姓婁的離開,還有機(jī)會脫出陣外。”


    孫鬆一搖頭,“我原以為他多少也懂一些,哪知道他竟然一竅不通。”


    沈勝衣道,“這種玩意不是每一個人都感興趣。”


    孫鬆冷笑道,“你的興趣倒是大得很呢。”


    “這大概因為我知道懂得越多,越活得久。”沈勝衣劍一抹,又踩出一步。


    孫鬆看在眼內(nèi),麵色大變,沈勝衣這一步踩出,已將他迫入死門。


    紅梅竟然很熟悉其中變化,倏地一笑,“你現(xiàn)在就隻有火器在身,足以將這片竹林燒光,也沒用的了。”


    婁敬脫口道,“為什麼?”


    紅梅道,“這位黑貓殺手非獨看出其中的變化,而且能夠?qū)⑦@個竹陣加以利用,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你那位孫兄迫進(jìn)了死路。”


    婁敬雖然懷疑,卻又不能不相信,他已經(jīng)看出孫鬆的麵色一變再變。


    沈勝衣看出孫鬆眼瞳中的恐懼,忽然道,“斷你的右手,我放你一條生路。”


    孫鬆冷笑道,“隻可惜你不能夠代表幽冥。”


    沈勝衣“嗯”的一聲。


    “你看來也不是一個這樣仁慈的人,”孫鬆一麵腳步橫移,一麵道,“我明白你想省迴一些氣力以便對付婁敬,可惜我雖然沒有你那麼聰明,還不會上你的這個當(dāng)。”


    語聲一落,人與槍突然向前欺上,他是看見沈勝衣並沒有隨著移動,這一欺正好破陣而出。


    哪知道他身形才欺出五尺,一排竹樹便迎麵壓來,三個沈勝衣同時在不同的三個方位出現(xiàn)。


    孫鬆一聲不好,腳步一頓,便倒退迴去。


    這一退,竹樹亦倒迴,三個沈勝衣變迴一個,道,“這個竹陣的變化,老人家似乎還未能夠完全掌握。”


    孫鬆一聲冷笑,身形再一退,貼真一株竹樹,突然毒蛇也似遊竄上去。


    沈勝衣同時拔起了身子,半空中竹樹間撲向?qū)O鬆。


    孫鬆左手一搭竹樹,右手纓槍急刺三槍,沈勝衣槍影中翻騰而過。


    三槍刺空,孫鬆麵色大變,手一鬆,倒?jié)L而下,沈勝衣追著亦撲了下來。


    孫鬆身形才著地,纓槍已然從肋下刺出,貼地再一個翻滾,接彈出一團(tuán)槍花。


    槍槍都刺空,沈勝衣?lián)涞搅艘话耄讶粰M翻到孫鬆的右側(cè)。


    孫鬆槍勢未盡已看見,卻不是一個,竟然是三個,一齊向自己迫來。


    劍同時刺到,三柄劍。


    孫鬆悶哼了一聲,腳步迅速地移動,一槍抖開,同時攻向三個沈勝衣。


    看樣子,他竟然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沈勝衣。


    這正是竹陣奇妙的地方,那些竹樹依著九宮八卦排列,一步走錯,光與影便影響視線,生出了幻想。


    沈勝衣對於這個竹陣的變化,顯然比孫鬆更加熟悉,孫鬆沒有走錯,他卻將孫鬆迫進(jìn)死門去,迫使孫鬆生出幻想。


    沈勝衣的武功本來就在孫鬆之上,連哪一個是沈勝衣,孫鬆若是也弄不清楚,還有什麼比之更危險?


    孫送不停的移動腳步,就是要踏迴正確的方位,可是他移動,沈勝衣也跟著移動,始終都脫不出去。


    沈勝衣移動著向?qū)O鬆迫近,劍隨時都準(zhǔn)備刺出。


    孫鬆也知道處境危險,一支纓槍毒索般盤旋在身前,吞吞吐吐,不離那三個沈勝衣,他知道其中兩個是幻影,但到底哪兩個才是,到現(xiàn)在仍然不能夠肯定。


    距離逐漸縮短,再短,纓槍的威力便完全不能夠發(fā)揮,孫鬆當(dāng)然也明白,暴喝聲中,全力一槍刺出,刺向當(dāng)中那個沈勝衣!


    “怕”的一聲,一株竹樹在槍尖下斷裂,那個沈勝衣同時消失。


    另兩個沈勝衣也消失了一個,隻剩下左麵那一個。


    孫鬆掌握機(jī)會,不再讓沈勝衣移動,咆哮衝前,連人帶槍,急刺沈勝衣。


    沈勝衣偏身一閃,纓槍從身旁刺過,奪的又刺斷了一株竹樹,旋即吞迴,立即又吐出,接連有七槍。


    一槍一株竹樹,孫鬆纓槍連斷七株竹樹,卻刺不到沈勝衣,甚至連沈勝衣的衣角也沒有沾上。


    沈勝衣繼續(xù)在竹樹間緩緩移動,每一步都恰到好處,都搶在纓槍之前。


    孫鬆每刺空一槍,沈勝衣就接近半尺,婁敬竹陣外看得清楚,空自替孫鬆擔(dān)心,不知道怎樣才能助孫鬆脫出這個危機(jī)。


    紅梅的語聲即時又傳下來,“婁老人家可以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了。”


    “什麼?”婁敬當(dāng)然心中明白紅梅的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沈勝衣人與劍突然迫前,其快如閃電。


    孫鬆正好刺出第十三槍,刺斷了另一株竹樹,竹樹未倒,沈勝衣已到了他身旁。


    他槍勢已盡,但仍有變化,右手一沉,到了槍桿末端,以槍桿接住了來劍。


    沈勝衣的身形即時一轉(zhuǎn),孫鬆人槍亦急轉(zhuǎn),那剎那小腹已然感到了一陣刺痛,目光一落,正好看見沈勝衣的劍從小腹抽出來。


    血怒激,孫鬆的一槍已刺出,但隻是刺到一半,槍尖一沉,奪得刺進(jìn)了地麵。


    他雙手執(zhí)著槍桿,身子往前一栽,沉聲道,“我本該在外等你。。。。。。。。”


    沈勝衣沒有作聲,轉(zhuǎn)過身子往外走去,孫鬆看似要拔槍刺出,卻有心無力,麵部的肌肉一下抽搐,雙手終於一鬆,貼著槍桿倒下去。


    沈勝衣頭也不迴,腳步不停,走出竹陣。


    婁敬已在竹陣外蓄勢待發(fā),鴛鴦雙劍,交搭胸前,一雙手青筋畢露。


    沈勝衣在白石徑上,半轉(zhuǎn)身子,突然道,“幽冥到底還要我再殺多少人?”


    紅梅笑應(yīng)道,“隻有這一個的了。”


    語聲甫落,婁敬已然大鵬鳥也似飛撲向沈勝衣,雙劍交剪而下。


    沈勝衣看著他撲下,身形一欺,標(biāo)前三丈,一個風(fēng)車大翻身,倒縱而迴,一劍立刻反襲向婁敬背後。


    婁敬半空中身形待轉(zhuǎn),一劍反刺了過去。


    “嗆”一聲巨響,婁敬竟然被淩空壓了下來,沈勝衣的劍貼著劍鋒接劃下,婁敬左手短劍忙亦架前去,總算將沈勝衣的劍勢封住。


    沈勝衣身形迅速著地,繼續(xù)追前。


    婁敬隻覺得對方的劍重逾千斤,不由被迫的步步倒退。


    沈勝衣步步進(jìn)迫,一下子竟然將婁敬迫出了十丈之外。


    婁敬幾曾有過這種遭遇,老臉發(fā)紅,連提三遍真氣,一聲暴響,勁透雙劍。


    沈勝衣總算被他這一劍迫迴去。


    婁敬再一聲暴喝,反迫迴去,雙劍交飛,一劍急一劍,攻向沈勝衣。


    他自知已完沒有活命的希望,雙劍展開,盡展所長,渾身氣力亦毫無保留,隻求與沈勝衣拚一個同歸於盡。


    沈勝衣當(dāng)然看得出婁敬的心意,以他的武功,要與婁敬搶攻而擊殺婁敬,應(yīng)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隻是這一來,必然耗去不少的氣力。


    而婁敬孫鬆之後,幽冥到底還安排了他什麼人,他並不知道。


    紅梅雖然說沒有,他還是懷疑,到現(xiàn)在為止,他雖然仍沒有與幽冥接觸,已發(fā)覺這個人實在不簡單。


    從他對挑選參與這件事的人的審慎看來,這所謂“風(fēng)雷”行動的確不比一般。


    那到底是怎樣的行動?


    若說劫奪,天下間還有什麼地方,什麼東西需要一個這樣審慎的計劃?


    沈勝衣想不透,婁敬也不容他有思索的餘地,雙劍瘋狂的進(jìn)攻。鴛鴦劍並不易使用,能夠相互配合的人也不多,婁敬顯然是其中之一。他雙劍上下翻飛,


    此消彼長,變化之複雜實在令人歎為觀止,可惜他連刺百三十六劍,也沒有一劍刺中沈勝衣。


    沈勝衣隻是閃避,隻退出丈八,已然脫出了婁敬的雙劍的威脅。


    婁敬既驚且怒,突然淩空拔起,人與劍翻滾著向沈勝衣?lián)鋪怼?br />

    這是他鴛鴦劍法最後的一招,也是變化最複雜的一招,雙劍展開,簡直就有如一頭渾身布滿了尖刺的刺蝟。


    沈勝衣全身迅速被罩在劍光之下。


    婁敬雙劍即迎頭痛擊,沈勝衣眼看已避無可避,哪知道雙劍才擊下,他人已貼地竄了出去。


    劍光一散,婁敬悶哼一聲,身子著地又拔起,第二次淩空,又施展了那最後一擊。


    沈勝衣再次被籠罩在劍光下。


    婁敬雙劍咆哮聲中疾壓了下去,聲勢比第一次更淩厲。


    沈勝衣沒有再閃避,迎著壓下來的雙劍,攻出了三劍,第一次閃避他已經(jīng)看出劍勢雖然淩厲,並不是全無破綻。


    “叮叮”的兩聲,沈勝衣兩劍正擊在雙劍的劍尖上,將雙劍封在門外,第三劍乘隙而入,正刺婁敬的眉心!


    婁敬一個身子頓時如遭雷擊,猛一震,倒飛了出去,一道血虹同時淩空灑落在地上。


    沈勝衣看著婁敬摔落在地上,迴劍入鞘,又木立不動。


    紅梅看著沈勝衣也沒有動。


    風(fēng)吹竹濤,一陣接一陣,沈勝衣的衣袂已然平服,倏地又飛舞起來。


    他的劍突然出鞘,寒光一閃後,再入鞘。


    到他的劍入鞘,紅梅寄身那株竹樹才倒下來,紅梅也好像這時候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驚唿一聲,淩空飄落。


    她腳步才穩(wěn),沈勝衣已到了她麵前,紅梅卻嬌笑起來,“這是你對女孩子的態(tài)度?”


    沈勝衣道,“難道你仍然不累?”


    紅梅道,“看來你還是一番好意。”


    沈勝衣緩緩道,“幽冥還準(zhǔn)備了什麼人歡迎我?”


    紅梅看來很吃驚的說道,“你還想殺人?”


    沈勝衣道,“不想。”


    紅梅道,“那你隨我來好了。”


    沈勝衣道,“去見幽冥,還是隻到歇息的地方去?”


    紅梅溫柔的道,“你連番激戰(zhàn),相信已經(jīng)累了,當(dāng)然是先去歇息的好,否則公子怪罪下來,我可是擔(dān)當(dāng)不起。”


    沈勝衣淡然道,“對於姑娘這一番好意,在下當(dāng)然是非要接受不可。”


    紅梅道,“公子言重了。”一頓轉(zhuǎn)問,“公子練得到底是哪一門的劍術(shù)?”


    沈勝衣道,“你看呢?”


    “看不出,”紅梅一麵前行,一麵道,“我已經(jīng)看的很仔細(xì)的了。”


    沈勝衣道,“這樣說,在劍術(shù)方麵姑娘顯然也甚有研究。”


    “江湖上有名的劍術(shù)我大概都能夠看得出。”


    “不簡單。”沈勝衣亦步亦趨。


    紅梅倏地又迴頭一笑,“我卻是從未看見過公子那種劍術(shù)。”


    “在下那種劍術(shù)姑娘看如何?”沈勝衣淡然接問。


    “不好看,但非常實用。”紅梅由衷道,“比任何一種劍術(shù)都要實用。”


    沈勝衣道,“好看的劍術(shù),通常都不很好用,我的劍術(shù)也不是要給人看。”


    紅梅道,“你用的是殺人的劍術(shù)?”


    沈勝衣道,“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為了殺人而變化,甚至可以說,已完全沒有招式。”


    “這是隨機(jī)應(yīng)變,信手拈來,俱成妙著。”紅梅沉吟道,“據(jù)說隻有真正的用劍高手,劍術(shù)已臻化境,才能這樣。”


    沈勝衣道,“也許我真的已經(jīng)是一個高手。”


    紅梅笑笑道,“翠蝶花飛,婁敬孫鬆都不是等閑江湖人,卻是如此輕易倒在你劍下,若說你不是一個高手,江湖上,隻怕就沒有高手的了。”


    沈勝衣淡淡道,“難怪我能夠活到現(xiàn)在了。”


    紅梅再山下打量沈勝衣一遍,“我卻是奇怪,以你的武功,竟以殺人為生。”


    沈勝衣道,“殺人這種工作至死而已,中途你就是要罷休,別人也不容你罷休,這個道理,說你也不明白。”


    紅梅一笑,“現(xiàn)在我明白了。”


    沈勝衣轉(zhuǎn)問,“這些話也是幽冥要你試探我的?”


    紅梅搖頭,“是我好奇這樣問。”


    沈勝衣沉聲道,“一個人好奇心太重,絕不是一件好事。”


    “也有例外的。”紅梅腳步忽停下,“我真的不能夠看到你的真麵目?”


    沈勝衣沉吟了一下,道,“我與一般人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


    “每個人的眼睛鼻子以我所知都不一樣。”


    沈勝衣沒有再說,緩緩將竹笠掀起來,紅梅目光灼灼,盯著沈勝衣的臉龐。


    沈勝衣以笠作扇,輕扇了幾下,忽然問,“看清楚了?”


    紅梅不由自主的頜首,“你與我想象的完全是兩個樣子。”


    沈勝衣詫異道,“你以為我是怎樣子的?”


    “目露殺機(jī),麵容冷峻。”


    “這才像一個殺手?”


    “花飛不像是那樣子。”


    “一個殺手被人覺得他是一個殺手,已經(jīng)失敗了一半,縱然能夠成功殺人,也隻因為對方的武功比他不上,而防範(fàn)又不足。”


    紅梅點點頭,“無論怎樣看,你卻都不像一個殺手,一些也不像。”


    沈勝衣淡然道,“這大概所以我能夠活到現(xiàn)在。”


    “你的武功比我想象的高很多,連九宮八卦那種變化,想不到也難不倒你。”紅梅輕聲問,“我實在難以想象,你竟然懂得那麼多。”


    沈勝衣道,“那其實不太難懂。”


    紅梅說道,“隻是用的著的時間並不多。”


    沈勝衣道,“學(xué)得到的我都學(xué),懂得越多,我的命便越長。”


    紅梅怔怔地望著沈勝衣,“你不覺得做一個殺手,實在太浪費,太可惜。”


    “我還沒有動過這念頭,這相信是因為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找到第二種更適合的工作。”


    紅梅輕歎了一口氣,移步前行,目光好容易才離開沈勝衣的臉龐。


    沈勝衣緩緩將竹笠戴迴,跟在紅梅身後,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他看出,紅梅事實並不認(rèn)識他,而花飛,婁敬,孫鬆的手使他黑貓的身份更加真實,更令人信服。


    幽冥公子若是因此而放心,這一次他的行動,可以說已成功了一半。


    花飛是一個殺手,殺人無算,而且是一個真正的殺手,隻看錢,其他一概不管,婁敬孫鬆獨霸一方,無惡不作,殺這三個人,沈勝衣一些也不覺不安。


    他雖然認(rèn)識這三個人並不深,卻深信黑貓對他們的評價。深感沒有殺錯人。


    在黑貓殺人的記錄上,殺的那些人該殺不該殺,都寫的很清楚,他們的背景也調(diào)查的很清楚。


    沈?ひ孿嘈拍且環(huán)菁鍬跡而最令他開心的,正是黑胾閱承┤說募解與他不謀而合?br>  那一份記錄他仔細(xì)看了幾遍,所以婁敬孫鬆雖然出現(xiàn)的很突然,他還是立即知道到底是怎麼迴事,也所以沒有露出破綻。


    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戒,幽冥公子雖然還沒有露麵,經(jīng)過這連番實驗,他已經(jīng)知道,這個人絕不簡單。


    竹林盡頭是一道粉白高牆,月洞門上篆刻著“冷香閣”三字。


    風(fēng)吹一陣又一陣,到竹濤聲聽不清楚的時候,沈勝衣紅梅已到了冷香閣外。


    那是幾進(jìn)的建築,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地方雖然沒有外麵哪一個院子寬敞,卻更加精致。


    周圍遍植梅樹,名副其實,隻是這不是梅花盛開的時候,看來難免令人有一股蒼涼的感覺。


    紅梅安排沈勝衣在二進(jìn)一個樓子裏歇下,隨即有丫鬟來茶點。


    環(huán)境招唿都令人滿意,沈勝衣隻覺得脂粉味重了一些。


    這冷香閣的主人,難道竟然是一個女人?


    時間在靜寂中飛逝,紅梅沒有再出現(xiàn),沈勝衣出外走了一趟,除了那兩個丫鬟之外,沒有再見到任何人。


    那兩個丫鬟看來都不過十四五歲年紀(jì),沈勝衣並沒有向她們打聽什麼,也因為他相信不會打聽到什麼來。


    周圍也沒有什麼特別,隻是梅樹多了一些,沈勝衣迴到小樓的時候,晚膳已經(jīng)拿來。


    幾式小菜,色香味俱全,沈勝衣信口問了一句,“什麼人弄得?”


    “紅梅姑娘。”一個丫鬟迴答。


    “想不到她還有這個本領(lǐng)。”


    “姑娘這是第一次親自下廚燒菜。”


    沈勝衣“哦”一聲,並沒有在說什麼,這看來也許使他更像一個殺手。


    紅梅燒的一手好菜,卻從未為別人下廚,隻有這一次,這無疑就是說,紅梅對他是特別有好感的了。


    這個紅梅到底是幽冥公子的什麼人?沈勝衣想過這問題,卻沒有問紅梅,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會問那兩個小丫鬟了。


    這一頓,他吃的很多,這無疑已表示那很對胃口,也表示了他對紅梅的謝意。


    丫鬟將殘餘的飯菜搬走的時候,夜色已深濃。


    小樓內(nèi)亦已燃起了燈火,不太亮,而四麵紗帳低垂,人在其中,在外麵看來,就像置身於雲(yún)霧之中。


    有外麵走進(jìn)來的人從樓內(nèi)看來,也是一樣。


    紅梅就像是天外飛仙也似。


    沈勝衣閑逛了一周,才在床上臥下,紅梅就來了。


    她換過了一襲淡紅色的衣裳,兩頰也是兩抹淡紅色,走的並不急,卻是說不出的動人。


    沈勝衣好像並沒有看見,眼睛低垂著,紅梅掀開了輕紗,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竟似已睡著。


    紅梅走到床前,一笑,伸出一雙手指點向沈勝衣的鼻子。


    沈勝衣並沒有反應(yīng),聽由紅梅的手指點在鼻子尖上,才悠然張開眼睛。


    紅梅“噗嗤”地一笑,“你真的睡著了?”


    沈勝衣?lián)u頭,紅梅又問,“那你怎麼不閃避?”


    “你這隻是一隻手指。”


    “若是劍,你現(xiàn)在還保得住性命?”


    沈勝衣笑了笑,“是劍是指我是感覺得到的,是不是幽冥要見我了?”


    紅梅嗔道,“你怎麼連睡覺也記著那件事來的。”


    沈勝衣笑笑道,“我本來就是為了那件事來的。”


    紅梅說道,“告訴你,公子明天才到來。”


    沈勝衣道,“那我大概可以安穩(wěn)的睡一覺了?”


    紅梅笑問,“你喜歡睡覺?”


    “能夠睡覺的時候我一定睡覺。”沈勝衣道,“這大概因為我能夠睡覺的時間並不多。”


    紅梅又問,“除了殺人睡覺之外,你沒有其他喜歡做的事了?”


    沈勝衣淡然道,“好像沒有了。”


    紅梅欠身做到了床上,輕聲問,“聽說你有一個很要好的女孩子。”


    沈勝衣沒有做聲,紅梅接下去,“聽說她就是易金虹的女兒易菁菁。”


    沈勝衣淡然一笑,紅梅又問,“他是不是很美?”


    “嗯,”沈勝衣淡應(yīng)。


    紅梅咬咬嘴唇忽又問,“以你看,是她美還是我美?”


    沈勝衣奇怪道,“這有什麼關(guān)係?”


    紅梅催促道,“你說啊。”


    沈勝衣笑了笑,“要我說,當(dāng)然都是差不多得了。”


    紅梅亦一笑,“你這個人原來也不大老實。”


    沈勝衣反問道,“你知道這不是老實話?”


    紅梅道,“你其實已經(jīng)承認(rèn)了。”


    沈勝衣道,“這大概因為我釘子已實在碰的太多。”


    “想不到你原來也風(fēng)流得很。”紅梅嬌笑著問,“第一個讓你知道,不要將兩個女孩子比較的是誰?”


    “忘掉了。”沈勝衣又垂下眼簾。


    紅梅道,“你不想那麼健忘的人。”


    “生命有如朝霞,記那麼多幹什麼?”沈勝衣看來有些感慨。


    紅梅輕歎一聲,半身一軟,埋入沈勝衣懷中,沈勝衣沒有推開她,也沒有說什麼。


    紅梅輕聲道,“你看我怎樣?”


    “聰明美麗,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不多。”沈勝衣這倒是實話。


    紅梅淒涼的一笑,沈勝衣接又道,“而且又燒的一手好菜。”


    紅梅道,“可惜我不能給你燒多少次了。”


    “這實在可惜的很。”沈勝衣道,“這件事完結(jié)之後你會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紅梅閉上眼睛,睫毛中仿佛凝結(jié)著淚水。


    沈勝衣道,“我不是要向你打聽幽冥,在這件事之後,若是我有命,總希望能夠再吃到你燒得飯菜。”


    紅梅道,“你沒有騙我?”


    “那雖然不是什麼珍饈,卻不易吃到。”沈勝衣忽然問,“你是揚州人。”


    紅梅張開眼睛,奇怪道,“你怎麼知道?”


    “那是地道的揚州菜。”沈勝衣笑了笑,“就是不進(jìn)口也看得出來。”


    “你莫非也是揚州人?”紅梅細(xì)望著沈勝衣。


    沈勝衣?lián)u頭,“我隻是在哪兒住過一段頗長的時間,你呢?”


    紅梅無言頜首,沈勝衣道,“揚州本來是一個好地方,可惜太俗氣。”


    “做生意的人太多?”紅梅笑問道。


    “的確多了一些,生意人的嘴臉,雖然不全都難看,但難看的著實不少。”


    紅梅道,“這倒是,原來你曾經(jīng)住在那兒,我還以為隻是我的菜燒得好,你才多吃。”


    “但無論如何,以後我都會記著,曾經(jīng)認(rèn)識有一個你這樣的人。”紅梅仰首望著沈勝衣,整個身子都偎入沈勝衣懷中。


    沈勝衣輕摟著紅梅,道,“今夜的月色看來很不錯,我們到樓外走走。”


    紅梅笑笑,“無論怎樣看你都不像是一個呆子。”


    沈勝衣說道,“到現(xiàn)在為止,卻還很像。”


    “不是我難看?”


    沈勝衣?lián)u頭,“你並不難看,今夜到來,卻不知是否是你個人的主意。”


    “不全是。”紅梅搖頭,“但我也絕不後悔。”


    “有些事情,一摻入他人的意念,便會變得毫無情趣的了。”


    紅梅垂下頭,眼淚忽然留下來,沈勝衣伸手緩緩輕撫著紅梅的秀發(fā),“幽冥到底要一個怎樣的殺手?武功高強(qiáng),機(jī)智,冷靜之外,還要什麼?”


    “不知道。”紅梅的聲音很低,“但相信,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了。”


    沈勝衣感慨已極的一聲歎息,“這是我所見,城府最深的一個人。”


    紅梅抬起頭,“你也不簡單,能夠看透他的動機(jī)。”


    “錯了。”沈勝衣?lián)u搖頭,“有些事我所以不願意做,隻因為,我仍然將你當(dāng)做朋友。”


    “是真的?”紅梅顯得很意外。


    沈勝衣無言頜首,紅梅眼淚奔流。


    “這樣怎能夠看清楚樓外的月色?”沈勝衣舉袖替紅梅輕輕將眼淚抹去。


    月色迷蒙,精致的園林在月光下看來另有一番風(fēng)味,沈勝衣走著不由慨歎一聲,“設(shè)計這地方的人,必定是一個絕世奇才。”


    紅梅的麵上已又有了笑容,“我也是從未見過第二個這樣精致的地方。”


    沈勝衣忽然問,“其實你本來是幹什麼的?”


    紅梅卻道,“你猜?”


    沈勝衣在一方石上坐下,“依我看,你隻怕真的是一個殺手。”


    紅梅一怔,“憑什麼你這樣肯定?”


    沈勝衣道,“你的出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你殺的人還是太少。”


    紅梅詫異道,“隻看我的出手你就能夠肯定了?”


    “大概你還沒有忘記我是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殺手。”


    紅梅深望著沈勝衣,“我看你卻是不像,不是說你掩飾的很好,而是你沒有那種殺手獨有的味道,尤其是在取下竹笠之後。”


    沈勝衣並沒有迴答。


    紅梅一聲微喟,“但事實你卻是有名的殺手,難道我竟然真的看錯了?”


    沈勝衣笑笑道,“做殺手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的話你若是還聽得進(jìn)去,不要繼續(xù)下去。”


    紅梅垂下頭,沒有作聲。沈勝衣接問道,“是不是因為受製於幽冥?”


    紅梅頭垂得更低,沈勝衣淡淡道,“幽冥也隻是一個人。”


    “你難道不怕我將這些話轉(zhuǎn)知公子?”紅梅反問。


    沈勝衣隻是笑笑,紅梅推手一掠秀發(fā),“為什麼總是說這些事?”


    沈勝衣道,“我來的不是時候。”


    “哦?”紅梅詫異的望著沈勝衣。


    “幽冥應(yīng)該在殘冬邀我到來。”


    紅梅恍然,“你喜歡梅花?”


    “更喜歡像梅花那樣的人。”


    紅梅忽然笑了笑,“你來的雖然不是時候,但不是一朵梅花也沒有看見。”


    沈勝衣明白,一笑道,“而且是一朵紅梅。”


    “是真的。”紅梅又偎進(jìn)沈勝衣懷中,“要不要知道一些關(guān)於公子的事?”


    沈勝衣道,“知道固然好,不知道大概也沒有什麼壞處。”


    “你是擔(dān)心給公子知道了不好?”


    沈勝衣頷首,紅梅道,“你不說有誰知道?”


    “你知道的相信也不會太多。”沈勝衣摸摸鼻子,“我雖然還沒有見過幽冥,但亦可以想象得到,這種人絕不會讓別人知道太多。”


    紅梅顯然很同意沈勝衣這些話,“我見過公子多次,卻不知道他其實是怎樣的一個人。”


    頓一頓,紅梅才接上,“又一次他是一個老人,老態(tài)龍鍾,又一次,他卻是一個渾身活力充沛而高大英俊的青年,更有一次,他竟然變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易容?”


    “也許是,也許那些人真的每一個都不同,隻是來替他傳達(dá)命令。”


    “他們的聲音是否一樣?”


    “我從來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他所有的命令都是寫在信箋上。”


    “這個人實在小心,但像他這樣,縱然能富甲天下,活的隻怕也並不快樂。”沈勝衣沉吟著轉(zhuǎn)問,“你如何知道,來的人是他?”


    “他的一雙手無時不帶著一雙銀光閃閃的手套。”紅梅想想道,“若是我沒有看錯,那應(yīng)該是他的兵器。”


    “江湖上用銀手套做兵器的人似乎還沒有。”


    “我卻是一點看不出他那雙銀手套的妙用。”


    “你也從未見過他出手?”


    紅梅點頭,沈勝衣嘟喃道,“這個人的確莫測高深。”


    “不過他的信用一向很好,計劃也從未出現(xiàn)錯漏,你又不是與他作對,盡可放心。”


    “他每次接見那些邀來的人,是不是都在不同的地方?”


    “每一個地方隻用一次。”


    “好像這樣的地方,要弄一個已經(jīng)不容易。”


    “他從未約人來這裏,也沒第二個這樣的地方。”紅梅目光一轉(zhuǎn),“連我也是第一次到來,這顯然是他居住的地方。”


    沈勝衣奇怪的看著紅梅,紅梅又說,“這裏有很多詩畫,字跡與他的完全一樣。”


    “以常理推測,他應(yīng)該不會邀約別人到來這兒。”


    “除非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放棄這個地方。”


    “從這個地方的刻意經(jīng)營來看,應(yīng)該不會隨便放棄,這一次的行動,難道竟真的如此重要?”


    “隻怕就是了。”紅梅歎息,“我卻是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如此犧牲。”


    “我也想不出。”沈勝衣嘟喃道,“這個地方所花的心血,實在難以估計,若是賣出去,隻怕也沒有多少人買得起。”


    紅梅同意道,“要我說,這個地方已經(jīng)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沈勝衣苦笑道,“這個人的行徑我實在猜不透。”


    “也許他突然瘋了。”


    沈勝衣竟同意點頭,“我現(xiàn)在實在希望早一些見到這個瘋子。”


    明月已經(jīng)在中天,但距離黎明,仍然有很長一段時間。


    沈勝衣仰首望天,不禁歎了一口氣,紅梅就在這時候離開了他的懷抱說道,“我要走了。”


    “也不早的了,”沈勝衣笑笑,“我們總不能坐待天明。”紅梅低聲道,“不是我不願意伴著你,隻是,明天你要見公子,也許他還要多方麵試探你的,


    所以你現(xiàn)在必須歇息,以應(yīng)付萬一。”


    紅梅搖頭又道,“今宵一別,我們也許是不會再見的了。”


    沈勝衣無言。


    紅梅站起身,走了一步,忽又迴頭道,“每年的秋天我都會到棲霞看紅葉,你知道棲霞紅葉,最美是哪兒?”


    “我知道。”沈勝衣仍然坐在那裏。


    再道,“珍重......”紅梅腳步不停,頭也不迴,走了出去。


    沈勝衣看得出紅梅眼中的關(guān)切,隻是道,“我會的。”


    她走得很快,雖然背對著沈勝衣,沈勝衣看不到她雙流的眼淚,卻已經(jīng)感到了那股悲傷。


    他沒有追上去,隻是以目相送。


    這個女孩子將會變成怎樣,現(xiàn)在他當(dāng)然不知道,卻真的希望能夠變好。


    無論如何她還不太壞。


    ......壽終後世,尤深尤劇,入其幽冥,轉(zhuǎn)生變身......


    幽冥,也就是地獄,而地獄則是梵語,捺落迦,泥犁之義譯。


    捺落迦泥犁卻本為不了,可厭,苦難的意思。


    傳說中,這實在不是一個舒服的地方,除了我不入誰入的高僧之外,大概沒有什麼人是願意去的了。


    以幽冥自稱的人,自然也令人有一種既恐怖,又神秘的感覺。


    幽冥公子一向給人的也正是這種感覺。至於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到現(xiàn)在仍然是一個謎。最低限度,沈勝衣現(xiàn)在仍然不知道,但已經(jīng)很接近的了。


    清晨的陽光雖然溫暖,進(jìn)入了這個大堂之後,那種溫暖的感覺已經(jīng)完全消散。


    沈勝衣又戴上那頂竹笠。來接他的是那兩個丫鬟,出了冷香閣,東行穿過竹林,便來到這個有如祭壇一樣的大堂。


    大堂非常高,也非常寬敞,觸目都是石造的東西,當(dāng)中一個石鼎上青熒熒的,也不知道燃燒著什麼,火焰不住的跳躍,看來令人極不舒服。


    石鼎後,是一個巨大的石像,差不多兩丈高下,高立在一座石壇之上,刻的是一個年輕人,相貌英俊,帶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刻工精細(xì),栩栩如生,沈勝衣抬眼一望,不由有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大堂之內(nèi)一片靜寂,隻有沈勝衣一個人。


    “軋軋”聲突起,兩扇石門自動合攏,將天光完全隔斷。整座大堂立時陷入一片青熒熒的光芒之中。


    沈勝衣沒有動,凝神傾聽,卻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響。


    門一關(guān),這座大堂更靜寂,卻很快就被一陣笑聲擊破。


    那種笑聲開始的時候很低沉,逐漸高亢,迅速充斥整座大堂,說不出的怪異,而竟是由那個石像的口裏發(fā)出來。


    沈勝衣本以為聽錯,但仔細(xì)聽下去,卻是真的來自石像的口裏。


    沈勝衣很沉著,一聲不發(fā),垂手立在原地,什麼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笑聲持續(xù)了一會,停下來,一個沉雄的聲音接道,“好一個黑貓!”


    這語聲入耳,沈勝衣不由渾身一震,令他震驚的並不是說話人深厚的內(nèi)力,而是這語聲聽來是那麼熟悉。


    “在哪兒聽過?”沈勝衣的思想迅速轉(zhuǎn)動,然後他突然省起了一個人。


    ──不可能。沈勝衣立即推翻了這個念頭,那個人也事實絕沒有可能是幽冥公子。


    ──人有相似,聲音當(dāng)然也有,卻是完全一樣?奇怪!


    竹笠遮住了他的臉龐,也遮去了他詫異的表情。


    那個聲音一頓接道,“一直以來,每策劃一件事,我總是分錄開幾個冊子,交給聘用的人,隻有這一次,是例外。”


    沈勝衣沒有作聲,心底卻更詫異。


    “因為這一件事實在太重要,任何的疏忽都足以引致失敗,所以我必須一再詳加解釋,同時迴答任何一個參與者的任何問題。”


    沈勝衣仍然不作聲。


    聲音又道,“你能夠踏入這兒,已經(jīng)表示獲得準(zhǔn)許參與,你若是尚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可以直說。”


    “我沒有。”沈勝衣簡短地迴到。


    聲音接道,“你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


    沈勝衣冷冷的道,“你請我到來,難道是請我來說話。”


    一陣沉默,聲音道,“取下你頭上的竹笠。”


    沈勝衣迴以一聲冷笑,那個聲音亦一冷,道,“我現(xiàn)在是你的主人。”


    沈勝衣道,“要看我的臉的人,必須先讓我看到他的臉。”


    “是麼?”


    “你請我到來,也不是要看看我的臉龐。”


    “不錯。”聲音沉下來,“但能夠看到你的臉,我這個主人總會好過一些。”


    “彼此。”沈勝衣毫不妥協(xié)。


    “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有人曾看過我的臉。”


    “但你要看我的臉,卻必須如此。”


    笑聲一起一落,那個聲音道,“我看你隻怕不是黑貓本人!”


    沈勝衣道,“我看你,也不是真正的幽冥公子。”


    “黑貓的朋友據(jù)知並不多,能值得他如此信賴的,相信更隻有一個人──-沈勝衣。”


    沈勝衣不作聲,聲音接道,“好,今天我就破例一次,讓你一見。”


    一落,便沉寂下來,沈勝衣傾耳細(xì)聽,隱約的聽到石像中好像有腳步聲由上而下。


    未幾,石壇上一扇門“軋軋”的移開,一個人從石壇內(nèi)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中年人,龍眉鳳目,皓齒朱唇,三綹掩口髭須,四十五六年紀(jì),一襲紫繡團(tuán)胸長衫,氣宇軒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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