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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無極人在半空,要接下這一招實在不容易。


    柳百刀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發出這一招。


    他渾身上下那剎那都在閃光,隻一閃,便到了段無極哪裏,“獵”然一下暴響中完全消逝。


    段無極人在半空,左手那剎那突然拉下了外披那襲金紅色的披風,飛卷向他射來的飛刀。


    一片叮當聲響中,那些飛刀除了最後的一柄,全都被他卷入披風中。


    那襲披風瞬息間被割成無數片,在兩丈之外與裹在披風中的飛刀煙花火炮般炸開。


    段無極披風脫手擲出,身形急落,劍一引,淩空刺入了柳百刀的胸膛。劍快如閃電,柳百刀半空中又如何避得開?慘叫聲中身形仿佛被電擊般猛一頓,五髒肺腑盡被劍上蘊藏的內力震碎。


    一支短小的飛刀也就在那剎那從他張開的嘴巴射出來,段無極看在眼內,也同樣閃避不開,但總算讓開咽喉要害,“奪”地那支飛刀隻射在他的左肩。


    他的劍立即從柳百刀的胸膛拔出,曳著一道血虹倒飛出三丈。


    柳百刀浴血倒在沙灘上,當場氣絕。


    段無極在三丈外落下,身形亦一傾。


    柳百刀雙手所發的最後一柄飛刀正插在他的左腿上,直沒入柄。


    他一言不發,猛然將之拔出,倒轉刀柄,封住了那附近兩處穴道,製止鮮血再往外流,左肩上的那柄飛刀他卻沒有動。


    飛鳳飛霞左右迎上,段無極揮劍阻止,接道,“下一個!”


    白玉樓一軒眉,才踏出一步,沈勝衣已搶在他前麵。


    紅梅後麵追上,一麵道,“沈大哥小心!”


    沈勝衣道,“我會小心。”身形橫移,正立在段無極之前。


    段無極笑笑,“跟你這種高手較量才有味道。”


    沈勝衣上下打量了段無極一遍,“柳百刀的飛刀,不是也很有味道?”


    段無極道,“一招之內便分生死,又有什麼味道?”


    沈勝衣道,“你我之間的勝負,隻怕亦是在一招之間。”


    段無極狂笑,“小子好大的口氣。”


    沈勝衣道,“閣下身受兩處刀傷,雖非要害,但舉手投足之間,必然沒有未受傷之前的靈活,劍勢展開,也必然有破綻出現。”


    段無極道,“你的眼真有這麼利?”


    沈勝衣道,“我有這個信心。”


    段無極道,“倒要領教一下中原第一劍客的目力與劍術。”


    沈勝衣道,“閣下一定要動手,亦無話可說。”


    段無極劍一挑,道,“拔你的劍!”


    沈勝衣的劍隨即出鞘,橫擋在胸前,忽然道,“閣下今天已到了絕路,出手自必然毫不留情,沈某人亦不能夠。。。。。。。。。。”


    段無極冷截道,“你若是有本領殺我就是,何必多言?”


    白玉樓那邊插口道,“沈兄弟,他已是走投無路,你便是不想跟他拚命他也要跟你拚命,客氣不得。”


    段無極道,“白大人所言不差,亦隻有在非拚命不可的情形下,一個人的本領才能夠完全發揮出來。”


    沈勝衣道,“可惜閣下已然身負兩處刀傷。”


    段無極冷笑道,“難道你會輕重一樣紮自己兩刀才來跟我一決高下。”


    沈勝衣道,“這也是晚輩深感遺憾的事情。”


    “如此何必多說廢話?”段無極語聲一落,身形橫裹突然掠出,飛越三丈,淩空落在空出水麵的一方大巖石之上。


    那方大巖石並不怎樣平坦,寬闊卻逾四丈,足夠二人在其上以劍一較勝負。


    段無極雖然一腳受傷,身形起落看來並沒有多大影響。


    沈勝衣一步跨前,身形欲起未起,那邊飛鳳突然道,“沈大俠──-”


    沈勝衣目光一轉道,“什麼事?”


    飛鳳語言又止,還是搖頭一聲歎息,別過臉去,沈勝衣當然想都飛鳳是希望自己劍下留情,但這種話這時候她又怎能說出口?


    他也一樣不知道應該怎樣說,深注飛鳳一眼,轉過臉,輕嘯一聲,飛鳥般向那方巖石掠去。


    這明顯的比段無極更輕靈矯活,淩空落下,正好在段無極的另一端。


    段無極長劍一引,道,“好身手。”


    “彼此------”沈勝衣捧劍向心,左手拇食指一捏劍訣,正壓在劍脊上。


    段無極再將劍一振,“叮地一聲。”,劍尖三寸突然暴長三寸,那三寸出現在劍尖三寸之後,從劍身內彈出來,當中還穿了一個小小的圓洞。


    沈勝衣看在眼內,有些詫異,他知道那支劍多了這三寸,除了全劍長出三寸之外,一定還有其他用途,隻是他看不出。


    段無極左手隨即在腰帶上拔出了一支長約一尺,既薄又利,兩麵都是鋒口,而兩端亦俱削尖的兵刃。


    那就像是短兵中的雙鋒筆,隻不過被壓扁了,變成了一支無處不鋒利的奇門兵刃。


    在這支利刃的當中接又彈出了寸許長的一支小圓柱,段無極接將這支小圓柱壓進劍上那個小圓洞,再將劍迎風一掠,那支利刃立時轉動起來,發出一陣攝人心魄的“嗚嗚”聲響。


    沈勝衣看的很清楚,試探著問道,“敢問一聲,這可是大理秘傳的日月劍。”


    段無極一怔,道。“想不到你也知道大理的日月劍。”


    “隻是曾聽一個前輩提及,到今天才有幸見識。”


    段無極接問,“你也聽說過這日月劍的長處的了。”


    沈勝衣道,“據說取日月之形,借日月之威,攝魄鉤魂,天下無敵。”


    段無極笑了,“你也相信這種話?”


    沈勝衣道,“有些懷疑,因為到現在為止,我還是第一次遇上。”


    段無極笑接道,“這三十年來,就是在大理,練習這種劍的人也不多,我實在想不出你哪位前輩為什麼會對你提及這種劍。”


    沈勝衣道,“也許他是要我時刻記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最低限度還有另一種天下無敵的劍術。”


    段無極卻問,“你可知為什麼練這種劍的人竟然會這麼少?”


    沈勝衣道,“相信是要打造一支這樣的劍已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錯──”段無極一聲歎氣。


    沈勝衣接道,“要駕馭一支這樣的劍當然也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


    “欲學驚人技,須下苦功夫,這個也理所當然。”段無極目光落在劍上,歎息著接道,盛名之下,果無虛士,隻看這柄劍,閣下便能夠說出何以這種劍術不能夠廣及的因素,總算沒有令老夫失望。“


    沈勝衣笑接道,“也是晚輩走運,能夠領教到傳說中無敵天下的日月劍。”


    段無極仰首望天,道,“你實在非常之幸運。”


    天空旭日高掛,萬裏無雲,日月劍既然是取日月之形,借日月之威,在這種情形下施展,當然最為理想。


    沈勝衣亦仰天望一眼,道,“昨日在樹林中老前輩沒有施展日月劍,就是因為樹木蔽天,陽光照射不到。”


    段無極道,“現在這種環境,才能夠施得出來。”


    沈勝衣笑笑道,“這不是晚輩走運,而是倒黴。”


    段無極道,“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種機會。”語聲一落,劍猛一沉。


    陽光正射在那支旋轉的利刃上,立時變成了一個灼目的光輪。


    光影不偏不倚,正射向沈勝衣的臉,沈勝衣隻覺得眼睛一花,一道劍氣已然襲來。


    “嗚嗚”聲動魄驚心,光輪耀目,若換是別人,心神受影響,視線又被擾亂,實在很難再應付段無極雷霆萬鈞,閃電也似的劍。


    沈勝衣也一樣看不到段無極的劍路,他的劍隻是“八方風雨,”疾迎了前去。


    一劍千鋒,組成了一道嚴密劍網。


    珠走玉盤也似的一陣“錚錚”聲,劍網被擊破,但與之同時,沈勝衣亦即讓開了那道耀目的光輪,看到了段無極的劍勢變化。


    他及時劃出了三劍,將段無極的劍封開,段無極一聲“好!”腳踏七星,在沈勝衣麵前身形一連七變,劍輪映日,化成七個閃亮的光輪,分從七個方向射向沈勝衣眼目。


    沈勝衣一陣目眩,劍氣旋即迅速連連襲至。


    非獨沈勝衣為之眼花繚亂,在石下仰首觀戰的人亦為之眼花。


    在他們的眼中,段無極的身上那剎那就像是出現了七個太陽,非獨劍看不清楚,連他的人也在光影中朦朧起來。


    紅梅咬著嘴唇,握著小手,前所未有的緊張,白玉樓雙眉亦自打結。


    那邊飛鳳飛霞誌高卻顯得很興奮,隻有飛鳳,茫然怔住在那裏。


    段誌高不由自主叫出來,“什麼中原第一劍客,還是不免要敗在師父劍下。”


    飛鳳歎息應道,“勝又怎樣,敗又怎樣?”


    段誌高霍的迴頭,道,“你難道不希望師父擊敗姓沈的?”


    飛鳳苦笑道,“勝敗對師父來說都是一樣,對我們也是。”


    段誌高一呆,沒有作聲,飛霞笑容亦收斂,飛鳳接有道,“這一戰師父敗在沈勝衣劍下倒還罷了,否則真不知將會怎麼樣。”


    誌高飛霞不由亦苦笑起來。


    那七個光輪在沈勝衣眼中這時候已變成了四十九個,沈勝衣雙眼亦瞇成了一條縫,他雖然沒有看出段無極踏的是七星步,但卻從劍襲來的方位自然看得出來。


    若是別人,眼花繚亂,心神亦難免大亂,對方的劍襲來,對擋閃避唯恐不及,那還會在意襲來每一劍的方位?


    那當然,對於七星方位也還要非常熟悉。


    沈勝衣雖然算出來,並沒有反攻,隻是一劍又一劍地將來劍封開。


    段無極也是第一次遇上一個這麼冷靜地對手,但怎也攻不進去。


    他本來就沒有輕視這個年輕人,現在更不能不再重新估計。


    沈勝衣的沉著有其令他震驚,他實在奇怪沈勝衣何以到現在仍然不嚐試反擊。


    那也許是在找尋日月劍的破綻,段無極也想到這個可能,劍勢因此更迅速。


    四十九個光輪迴環飛舞,在光輪的照耀下,沈勝衣就像是一頭發光的怪物,段無極的劍勢越快,他的劍勢相反越慢,可是每一劍劃出,都能夠及時將劍封住,日月劍發出的那種嗚嗚聲,對於他竟似一些影響也沒有。


    段無極那兩處傷口卻開始鮮血奔流了,迅速地動作,再加上真氣遊竄,使他渾身的鮮血亦都被催動。


    創痛同時一陣陣襲來,段無極知道他雖然絕對可以支持下去,但不出百招,劍勢必然會因此大受影響,露出破綻來,而這樣僵持下去,也沒有太多作用,說不過定還會被沈勝衣摸透其中變化,所以他立即開始了最後的攻擊。


    四十九個光輪那剎那更閃亮耀目,突然都化作流星般四下迸射,段無極身形同時翻滾半空,接連七劍斬下。


    每一劍都有開山之威,七劍分斬沈勝衣七處要害,雖然是七劍,卻像在同時劈下。


    巖石下觀望的個人隻見漫空流光飛閃,眼花繚亂,段無極迅速地一個起落,他們都知道段無極在下殺手,心弦剎那繃緊。


    沈勝衣亦知道,他雖然看不清楚,卻感到了那一股殺氣。


    他頎長的身子立時箭也似到射了出去,那剎那之間,在他方才置身的地方,老大的一塊石已然在劍下粉碎。


    身後七尺不到,卻就是那塊大石的邊緣,以沈勝衣那種速度,七尺距離剎那即逝,那邊得掉下水中,憑他的武功,雖然很難會受傷,卻是輸定了。


    可是也就在那剎那間他的右手及時一按,正按在邊緣的石上,身形疾往上拔起來。


    絕無疑問,他早已算準了這一段距離了。


    段無極也算的很準,第七劍距離沈勝衣的身形隻不過分寸之差。


    他暴喝挑劍,緊追著沈勝衣的身形削上,沈勝衣的劍恰在那剎那一沉,“叮”地一聲,他的身形更快,在段無極身後落下。


    段無極身未迴劍已迴,但沈勝衣的劍更快,搶先向他攻出了三劍。


    這三劍接下,沈勝衣腳已踏實,與段無極的位置亦互易。


    段無極所占的優勢完全失去,,沈勝衣正對旭日,他卻由正對變成了背向,日月劍再也借不到這旭日的光芒,發揮不到全部的威力。


    那支利刃仍然在嗚嗚地轉動,但已經不能發出哪種耀目的光芒,沈勝衣輕易將之接下,他的眼睛仍然半瞇著,到身形著實,才張開來。


    段無極再攻四十九劍,“嗚嗚”聲動魄驚心,一劍緊接著一劍,更淩厲。


    沈勝衣屹立如山,左手一劍飛舞,劍氣縱橫,將段無極的攻勢從容化解。


    段無極四十九劍攻過,劍勢一斂,突然收劍倒退出一丈。


    沈勝衣沒有追擊,劍一沉,身形亦停頓。


    段無極腳步一收,以指彈劍,接一聲歎息,“罷了。”


    沈勝衣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望著段無極,陽光正射在他的臉上,使他看起來,更加充滿了生氣和活力。


    段無極按劍接道,“中原第一劍客,果然名不虛傳。”


    沈勝衣道,“老前輩若不是身上負傷,影響行動,方才那七劍所及的範圍必然更遠,晚輩未必有機會伸手一按,拔起身子。”


    段無極淡然一笑,道,“你真的沒有第二個辦法破解老夫那一招?”


    沈勝衣道,“還有一個,隻是危險很多。”


    “這就是了。”段無極轉問,“你是否相信傳說的,一個人年紀越老,內力便越深厚,而渾身機能絕不會退化?”


    沈勝衣道,“晚輩認為這隻是傳說,年紀越大,除了經驗之外,各方麵總會差一點。”


    那老夫若是說,老夫若是年輕十年,絕對有把握將你迫下去,你是會相信的了?


    沈勝衣點頭,段無極大笑,“你雖然相信,但另一方麵亦會在懷疑,這無論如何,現在也隻是我說你聽,誰也不能夠證實。”


    沈勝衣道,“晚輩也絕不否認,這種日月劍實在不容易應付。”


    段無極道,“卻仍然有它的缺點,所以麵對你這樣的高手,老夫必須取巧,搶先掠上這塊石,麵對陽光,迫使你一開始便處於不利位置。”


    沈勝衣道,“也所以我們現在位置互易,老前輩的日月劍便不能夠將全部的威力發揮出來。


    “不見日月的環境下也一樣,所以這種劍術若說是天下無敵,簡直就是笑話。”


    “晚輩都現在為止,還沒有見過一種十全十美,無懈可擊的劍術。”


    “老夫也沒有見過。”段無極仰首向天,接問,“老夫現在敗了,你準備怎樣處置老夫。”


    “晚輩沒有勝,前輩也沒有敗。”


    “日月劍對你既然已不能構成威脅,打下去就隻有一個結果,你難道一定要迫老夫麵對這個結果?”


    沈勝衣搖頭,“我們之間的勝負在現在並沒有多大意義。”


    段無極仰天又大笑。


    沈勝衣等他笑完了才接道,“老前輩若是沒有意思再打下去,我們又何妨就此作罷。”


    段無極盯著沈勝衣,“你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年輕人,何以對老夫如此殘忍?”


    沈勝衣明白段無極的意思,搖頭道,“老前輩又何必強人所難?”


    段無極深注沈勝衣,倏地一點頭,一聲,“很好──“緩緩轉過身子。


    沈勝衣劍同時緩緩入鞘,目光落在段無極後背,露出了惋惜之色。


    段無極雙手捧劍,劍脊壓在眉心上,嘴唇翕動,又唱起那首古歌來。


    歌聲悲涼,天地間那剎那仿佛突然暗下。


    段誌高飛鳳飛霞入耳變色,在歌聲中緩緩跪倒在江灘上。


    江流嗚咽,風急唿嘯,段無極悲歌中隨風飛出,平空飛出了三丈,斜往江心中墮下。


    一股鮮血就在這個時候從段無極的眉心急射起來,那柄日月劍亦從他的雙手中飛出去,飛射上半天。


    悲歌在鮮血飛灑中消散,一朵水花在江心出現,段無極在水花中一閃而沒。


    那柄日月劍曳著一道血虹倒飛而迴,插在那方大石的邊緣上,沒入三寸之深,那支劍刃猶在“嗚嗚”地不住旋轉。


    沈勝衣目送段無極飛投進江心,目光再落在那柄日月劍上,不由發出了一聲才長歎,一個身子接從石上飄下來。


    段誌高即時爬起身子,拔劍衝向沈勝衣,飛鳳飛霞一齊發出了一聲驚唿,伸手待要將段誌高拉住,如何還來得及。


    沈勝衣身形著地,應聲轉身,看著段誌高直衝過來,沒有在動,也沒有拔劍。


    段誌高衝到沈勝衣身前霍的停下,舉劍,但沒有斬下,整個身子都起了顫抖。


    沈勝衣隻是看著段誌高。


    “拔劍----”段誌高嘶聲暴喝。


    沈勝衣搖頭,道,“這樣做,一些意義也沒有。”


    段誌高厲聲道,“有本領你便拔劍將我殺掉,拔劍──-”


    沈勝衣緩緩道,“我實在沒有殺你的必要。”


    段誌高道,“你再不拔劍,我就這樣一劍將你劈殺!”


    沈勝衣深注段誌高一眼,轉身舉步,向白玉樓那邊走迴。


    段誌高神態悲憤,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一柄劍卻始終沒有斬下去,飛鳳飛霞已雙雙走到他的身前,本待要阻止他再有什麼行動,看見他這樣子,也都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阻止。


    段誌高望著沈勝衣去遠,突然叫一聲,揮劍疾往江灘上插下,一劍又一劍,接連十多劍,整個人完全崩潰。


    飛霞飛鳳也沒有阻止,眼淚俱都不由淌下來。


    沈勝衣頭也不迴,走到白玉樓身前,紅梅一旁上前輕扳著他的臂膀,沒有說什麼。


    白玉樓目光一轉,道,“段無極雖然末路窮途,仍不愧一個劍客。”


    沈勝衣微一頜首,道,“他是的。”


    白玉樓接道,“他在某方麵,可以說是一個勇士,但另一方麵未曾不是一個懦夫。”


    沈勝衣道,“舍身怒江,多少也需要一些勇氣。”


    白玉樓道,“這比起麵對大理所有的國民,我朝壓境的大軍卻是簡單得多。”


    沈勝衣道,“事情真的完全沒有轉圜餘地?”


    白玉樓道,“我也希望有,可是在這時候,有誰能夠肯定。”


    沈勝衣無言頜首,轉望段誌高三人,他們的視線也正向這邊望來,一臉的絕望之色。“


    白玉樓看在眼內,歎了一口氣,劉衝葉伯棠兩個將領左右上前,道,“白大人,那三個那女大理武士。。。。。。。”


    白玉樓揮手道,“讓他們走------”一頓接道,“我們也該走的了。”


    語聲一落,白玉樓轉身舉步,雷方緊隨在後,劉衝不待吩咐,隨即著人去收拾柳百刀的屍體,接與葉伯棠緊護在白玉樓左右。


    沈勝衣迴頭再望段誌高三人一眼,才與紅梅追前去。


    段誌高三人有如泥塑木雕,動也不一動,呆呆地目送眾人離開。


    飛鳳淚流不已,分外難過。


    沈勝衣若還在原地,仍可以看到她的淚,現在即使迴頭,也再看不到的了。


    沈勝衣也沒有再迴頭,很快便在軍兵簇擁之下消失。


    風更急,插在大石上那柄日月劍仍然在轉動,隻是轉動的很慢,發不出哪種嗚嗚聲響。


    江水也仍然在咆哮,段無極的屍體卻早已看不到。


    大江奔流千裏,但無論他的屍體奔流道哪兒,都無關要緊了。


    到黃昏,車馬已遠離江流。


    那兩輛馬車仍然在軍兵護送下,第一輛載的是太平公主,第二輛則是紅梅,她本想策馬與沈勝衣走在一起,卻還是給勸上了馬車。


    事實她亦覺得一個女孩子策騎走在一大群男人當中,太惹人注目。


    午間經過市鎮的時候,路人的目光幾乎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從來也沒有過這種經驗,白玉樓叫她進馬車裏休息,也正是因為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得那樣不知所措。


    坐在車廂裏當然要比馬鞍上舒服,唯一令他不開心的隻是沈勝衣策騎與白玉樓走在前麵。


    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隻要沈勝衣騎得稍遠,便不由一陣茫然。


    她同樣不知道沈勝衣將會在什麼時候離開,但知道沈勝衣即使與他們一齊進京,也總有離開的一天。


    到時候又該如何,紅梅已想到,但隻要一想到心頭便更加彷徨。


    現在她就隻有沈勝衣白玉樓兩個可以依靠的人,白玉樓已認了她做幹女兒,而沈勝衣------


    她實在希望追隨沈勝衣,而眼前情形,卻是隻有追隨白玉樓迴家得了。


    沈勝衣是否知道她現在的心境?她偷看了沈勝衣多次,但都看不出來,她甚至懷疑,沈勝衣是否知道她在偷看。


    沈勝衣也許不知道,白玉樓卻看在眼內,但仍然在遠離馬車之後,才對沈勝衣道,“看來小女對你,甚有好感!”


    “你難道不認為我這個人本來就很不錯。”沈勝衣麵露微笑,若無其事。


    白玉樓淡然一笑,道,“你真的聽不懂。”


    沈勝衣道,“懂不懂不也是一樣?”


    白玉樓點點頭,道,“其實你也應該考慮一下家室的了,江湖路雖然長,總有走盡的一天。”


    沈勝衣笑笑道,“你剛得到的幹女兒,何必這麼急著將她送出去?”


    白玉樓道,“你不說我也明白,紅梅雖然很不錯,比你這之前認識的女孩子總有不如,若是她也能夠打動你的心,你也不會到現在仍然是一個人在江湖上東奔西走。”


    沈勝衣道,“每一個女孩子總有她可愛的地方。”


    白玉樓道,“你到底打什麼主意?”


    沈勝衣道,“連我自己也還不知道,有一天,我若厭倦了目前這種生活,就一定能夠給你一個明白。”


    白玉樓笑道,“希望我能夠等到那一天。”


    沈勝衣上下打量了白玉樓一眼,“你還未到說這種話的年紀。”


    白玉樓隻是一笑,轉過話題道,“我們現在已經是遠離大理,以你的性子,還跟著我們,倒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沈勝衣道,“你要攆我走也不該選擇這時候。”


    白玉樓道,你是擔心司馬王朝的人吧?”


    沈勝衣反問道,“難道你認為他們真的隻會等候在山路那進出口,等我們由哪兒出來?”


    白玉樓道,“由大江乘皮筏離開大理,雖然並不是一條秘密,但司馬王朝的人對大理相信知道的也不會怎樣多。。。。”


    沈勝衣搖頭道,“司馬王朝乃是盜賊世家,走遍天下,接觸的人絕不會比你少,如果他需要一份有關大理的詳情,相信也不會是一件難事。


    白玉樓道,“縱然他們算準了我們將會由大江離開,趕向這兒來,難道竟然敢向我們動手?”


    沈勝衣道,“我相信大概還沒有什麼他們不敢做的事情。”


    白玉樓道,“我們現在又是在軍兵的保護下。


    沈勝衣道,“他們的人也不少,若是傾巢而出,雖然未必敢正麵與我們衝突,但卻有足夠的力量向我們襲擊。”


    白玉樓道,“對於他們你大概也有些印象!”


    沈勝衣道,“司馬如龍,騰空我是知道的,杜筠也有些印象,至於紅梅說的雙嬌十二釵,急風十八騎,之前卻是很陌生的。”


    白玉樓笑道,“紅梅是雙嬌之一,比起你我雖然不如,也不是尋常可比。”


    沈勝衣頷首道,“白雪的武功,應該不會在紅梅之下,她們雙嬌之外,十二釵一套連環劍陣,雖然不知道威力如何,但根據紅梅的說話,那雖然並非很認真,她與白雪被困在陣中,半個時辰也竟闖不出來,那實在很不錯的了。”


    白玉樓一皺眉頭,“還有那急風十八騎──-”


    “紅梅說他們是十八個殺手,一向負責追緝暗殺,亦是十八個強將先鋒。”


    白玉樓道,“他們應該比十二釵更難應付,而事實,一個人自小被訓練殺人,資質縱然差一些,在殺人方麵,應該很有幾下子。”


    沈勝衣笑笑接道,“別的不說了,就是我們所知道的這些人傾巢而出,已經夠我們應付得了,現在唯一告慰的隻是,一直以來,他們都避免與官家正麵衝突,看見我們這等陣容,說不定真的會知難而退。”


    白玉樓道,“我也是這樣希望,你應該明白,我是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傷亡。”


    沈勝衣道,“隻是你也莫要忘記紅梅說過,司馬雙城對幽冥公子是癡心一片,而杜筠,司馬如龍司馬騰空對司馬雙城則是言聽計從。”


    “你以為我已經忘記了?”白玉樓苦笑一下,“司馬雙城若是一個男人,而幽冥公子相反是一個女人,這件事情容易解決。”


    “這是說男人大都寡情薄意。”


    “一個人投身黑道,遇事大都會先考慮一下自己的利益,若叫他為一個女人而傾盡所有下屬孤注一擲,他就是不怕別人笑話,也必會權衡輕重再做決定,但女人------”白玉樓一頓一歎,“為了要得到一個男人,有時的行動,非獨不可理喻,簡直接近瘋狂。”


    這當然有感而發,沈勝衣絕對同意,類似這樣的經驗,他已經不少的了。


    白玉樓目光一遠道,“所以我口裏雖然說司馬王朝的人沒有這個膽量,現在他們迎麵殺奔前來,我也不以為怪。”


    沈勝衣道,“但可以肯定一點,隻要我們能夠搶在他們之前,乘早迴到京師,他們不想罷休也不成。”


    京師重地,莫說他們不敢闖,就是闖進去,也未必能夠逃的掉。”白玉樓仰天望一眼,“可惜我們都沒有翅膀。”


    一群歸鳥正從天上飛過,眨眼飛逝。


    沈勝衣道,“大市鎮他們也不敢亂闖的,要來想必是在路上動手。”


    “這可是不容易防備。”白玉樓摸了摸須子,“但他們那麼多人,隻要接近,一定逃不過我布下的線眼。”


    沈勝衣道,“即使分散開來,在他們集中要攻擊之前,我們應該也會有些消息,知所防備。”白玉樓笑道,“調兵遣將的若是別人,可難說了。”


    “你怎麼也懂得給我灌迷湯?”白玉樓大笑道,“其實,我們就是沒有廣布線眼,在他們出現之前也必會得到消息。”


    沈勝衣頜首道,“他們除非完全都瘋了,否則,應該先來跟你一談條件。”


    白玉樓道,“應該這樣,因為他們雖然身封王朝,畢竟都是江湖中人,很難想象得到這件事的嚴重。”


    沈勝衣道,“否則他們應該明白,你沒有可能將幽冥公子還給他們。”


    “隻是當今聖上才有這個權利,”白玉樓忽然問,“以你看,當今聖上是否可能會接受他們的要挾?”


    沈勝衣搖頭,“絕對沒可能的事。”


    白玉樓道,“聖上的尊嚴的確是不容輕蔑。”


    沈勝衣道,“也所以,司馬王朝真的除非放棄,否則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白玉樓道,“也所以他們在準備采取什麼行動之前,的確是最好先來跟我們談談。。。。。。。。。”話口未完,前麵一騎探子突然奔來,白玉樓目光及處,一笑道,“不要是現在來了。”


    沈勝衣接道,“亦未可知。”勒住韁繩。


    那個探子飛騎到白玉樓麵前,滾鞍下來,稟道,“司馬王朝的人出現了。”


    白玉樓若無其事道,“有多少人?”


    “隻是一個老婦人。”


    “哦。”白玉樓接問,“在哪兒?”


    “前麵不遠的一個山坡上。”


    “山坡上插有紫旗一麵,上書著司馬二字,卑職再問,果然不差。”


    “她還有什麼話說?”白玉樓追問。


    “隻等大人前去一談。”


    白玉樓轉顧沈勝衣,“果然來談條件了,江湖人畢竟是江湖人。”


    沈勝衣道,“這麼快便找到了我們,可見得這些江湖人並不簡單,一人獨侯山坡,其中更防恐有詐。”


    白玉樓微一頜首,目注左右奔來的劉衝葉伯棠,道,“你們暫且在這兒停下,吩咐各人,小心戒備。”


    劉衝葉伯棠應命退下,白玉樓再對那邊策騎奔近的雷方道,“老弟與紅梅小心照顧馬車。”


    雷方道,“白兄放心,小弟準備霹靂子伺候。”說話間,紅梅那輛馬車已駛到他們身旁停下,簾子掀開,紅梅探頭問道,“他們來了?”


    沈勝衣點頭,紅梅眼瞳中露出惶恐之色,她雖然已背叛司馬王朝,積威之下,難免猶有餘悸。


    沈勝衣笑接道,“他們隻來了一個人,大概要跟我們談條件。”


    紅梅低聲道,“我也走一趟。”


    沈勝衣道,“你與雷方留在這裏照顧公主,她要跟我們談條件這當兒,他們是不會胡來的,你幹爹與我可以應付的。”


    紅梅道,“你們可都要小心。”


    沈勝衣一點頭,與白玉樓雙騎奔前,劉衝葉伯棠同時指揮軍兵將二兩馬車護在當中,一個個箭上弦刀出鞘,槍並舉,當前一排鐵盾展開,有如牆壁。


    他們久經訓練,都是百中選一的精兵,陣勢排開,聲勢也甚嚇人。


    雷方隨即躍上載著太平公主那輛馬車的座子上,卸下隨身帶著的鐵箱子,放在身前。紅梅仍然在後麵車廂中,手扣暗器,亦是唿之欲出。


    這片刻之間,白玉路沈勝衣已去遠。


    山坡並不怎樣高,孤鬆盤踞,那個老婦人也就站在孤鬆之下,不是別人,正是杜筠。


    在她的身旁一支紫旗獵然飛揚,司馬二字,龍飛鳳舞,這支紫旗已很多年沒有在江湖上出現,然而這支紫旗的威名,老一輩的江湖朋友隻怕很少會忘記。


    杜筠手策龍頭杖,神態平然,看著白玉樓沈勝衣雙騎衝到山坡下,才將龍頭杖一橫。


    沈勝衣白玉樓一齊勒住了坐騎。


    杜筠目光落在沈勝衣的麵上,沉聲道,“沈勝衣。”


    沈勝衣微一頜首,“是杜老前輩。”


    杜筠龍頭杖一揚,道,“這兒沒有你的事,站開。”


    沈勝衣道,“白玉樓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杜筠冷笑,“你一向快意江湖,什麼時候變成了官府的奴才?”


    沈勝衣反問道,“老前輩的口齒一向如此刻薄?”


    “大膽!”杜筠臉一沉。


    白玉樓笑道,“他的膽子不大誰的膽大呢?”


    杜筠目光一轉,問道,“你就是白玉樓?”


    “不錯,”白玉樓拈髯微笑,“你要見我,不知道有什麼貴幹?”


    杜筠冷冷道,“你這是明知故問,說,邱靈是不是落在你的手中?”


    白玉樓搖頭道,“不是。”


    杜筠厲聲道,“你還不承認?”語聲態度驕橫,一派目中無人的樣子。


    白玉樓不以為意,道,“白某人不慣謊言,說不是,就不是。”


    杜筠厲聲道,“那麼邱靈現在哪裏去了,說!”


    白玉樓道,“在天牢內等候處決。”


    杜筠麵色又一變,道,“你還說他不是落在你手中。”


    白玉樓冷笑,“司馬王朝的領導人想不到也是這般見識。”


    杜筠一怔,悶哼道,“江湖上有誰不知道你這個姓白的在京師操生死之權。”


    白玉樓道,“這種話奇怪竟然會有人相信。”


    “你說這不是?”杜筠半瞇起眼鏡,神態更陰險。


    白玉樓緩緩地道,“我以為你怎也會知道在白某人之上,最少還有一個人。”


    杜筠脫口道,“誰?”


    “當今聖上。”白玉樓一整麵色道。


    杜筠又是一怔,不由自主倒退半步,白玉樓接道,“邱靈試圖劫奪大內寶庫,罪大惡極,除非聖上肯特赦,否則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夠將他開脫。”


    杜筠雙眉深鎖,嘟喃道,“該死。”


    白玉樓又道,“你雖然是江湖人,白某人並不以為,竟然會看不出事情的嚴重性。”


    杜筠道,“我隻是並不認為你的說話竟然會一些影響也沒有。”


    白玉樓笑道,“你不是要我去見聖上,請求他將邱靈放出來。”


    杜筠道,“正是有這個意思。”


    白玉樓,“哦”一聲,再問道,“為什麼我要冒這個險?”


    杜筠道,“這當然是因為我們司馬王朝的影響了。”


    “什麼影響?”


    杜筠道,“這就是我們現在要談的事情。”


    白玉樓看看沈勝衣,沈勝衣隻是笑了笑,並無話說。


    杜筠盯著沈勝衣,接問,“你要什麼報酬不妨說出來。”


    白玉樓稍為思索,道,“白某一向都很不錯,什麼都無缺。”


    杜筠道,“我知道你高官厚祿,但也知道錢是絕沒有人嫌少的。”


    白玉樓搖頭,道,“這相信我身旁的沈老弟第一個就反對。”


    杜筠冷笑道,“姓沈的誰不知是一個傻瓜,我現在問得也不是他。”


    白玉樓歎了一口氣,“他是傻瓜,我也是的,否則我早已跟邱靈合作,動寶庫的主意。”


    杜筠的臉又一沉,白玉樓隨即笑顧沈勝衣,“你現在大概已明白當年叱吒風雲的司馬王朝何以一蹶不振的了。”


    沈勝衣笑笑,杜筠忍不住道,“這是什麼意思?”


    白玉樓道,“老司馬若是仍然在生,相信不會說你那些話,也不會再問那是什麼意思。”


    杜筠道,“敢情你們根本就瞧不起我這個沒有了丈夫的老婆子。”


    沈勝衣悶到現在,終於道,“聽了這句話,你是否還有興趣再說下去?”


    白玉樓雙手一擺,道,“沒有了。”


    他總算明白眼前這個老婦人既沒有老司馬的見識,也沒有老司馬的英明,非獨固執,而且強橫,跟這樣的一個人談判,除非順從對方的意見,接受對方的條件,否則一定談不攏。


    杜筠道,“沒有興趣,也得說清。”


    白玉樓笑道,“要說的不是都已經說完了?”


    杜筠道,“你還沒有答複我。”


    白玉樓道,“已經答複了。”


    杜筠怔了怔,“你再說清楚。”


    “我以為,就是不說你也想得到。”白玉樓勒轉馬頭,往來路奔迴。


    沈勝衣策騎緊跟在後麵,一聲不發,杜筠盯著他們,滿麵的皺紋仿佛都起了顫抖,猛喝一聲,“停下!”


    沈勝衣白玉樓置若罔聞,杜筠更憤怒,振吭道,“白玉樓,你一定會後悔!”


    白玉樓迴頭應道,“在決定要我後悔之前,你們最好考慮清楚!”


    杜筠龍頭杖一沉,沒入地麵一尺,整個身子都因為憤怒而顫抖起來。


    老司馬死後,司馬王朝一直由她來駕馭,何等尊貴,這一次因為司馬雙城,不惜紆尊降貴,跋涉千裏。


    他們是在追了三天三夜,明知道追不上,改為兜截,伺伏在大江附近,那是司馬如龍的主意,杜筠本來不以為然,在司馬如龍一再相勸之下才放棄守候在山路的初衷。


    事實證明,司馬如龍的推測並沒有錯誤,雖然如此,杜筠仍然不同意他所說的白玉樓不識抬舉,她決定要白玉樓後悔。


    這也是事實,她並沒有老司馬的精明,而女人常有的惡習卻一樣也不少。


    最糟的是她竟然以為白玉樓背後的那一個王朝與她們的司馬王朝並沒有太大的分別。憑他們目前的力量足以要白玉樓接受他們的任何條件。


    沈勝衣白玉樓也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懶得再說下去。


    他們兩騎遠離山坡,白玉樓才歎息道,“老弟,你見過這樣的人沒有?”


    沈勝衣道,“若是沒有,我是必仍要你留在那兒。”


    “沒有比遇上那樣的人更糟的了,司馬王朝除了那個瘋婆子難道就沒有人?”


    “那他們也不會懂得在大江下遊等候我們。”沈勝衣搖頭。“但可以肯定,一切都必須有由杜筠來決定。”


    “這個瘋婆子----”白玉樓苦笑。


    她其實隻是見識太少。沈勝衣一頓接道,“但我們也無妨將他當做一個狂人來應付。”


    “你以為這個狂人將會采取什麼行動呢?”


    “她現在怒在頭上,什麼也會做得出來,但在她左右的聰明人一定會令她冷靜下來,讓他明白就是將我們這些殺光也於事無補。”


    “不成他們膽敢進京救人?”


    “若是敢也不會糾纏著你了。”沈勝衣沉吟著道,“他們相信會依照原定計劃進行,不再跟我們談判,一直到他們的計劃成功。”


    “甚麼原定計劃?”


    沈勝衣道,“我原是以為他們隻是報複,但聽她那麼說才相信目的在救人。”


    “那又怎樣了?”白玉樓打了一個哈哈,“難道他們竟然將我抓起來,要聖上拿邱靈交換?”沈勝衣道,“你這個人不易抓得住,而且也沒有另一個人的直接。”


    白玉樓亦已經想到,脫口道,“太平公主?”


    沈勝衣道,“不會錯的,他們若是目的在報複,早已經出手的了。”


    白玉樓道,“那可是一個死人。”


    沈勝衣道,“他們又怎會知道?若是我的推測沒有錯誤,他們下一步的行動,目標一定是那兩輛馬車。”


    白玉樓道,“那杜筠就不該出現,讓我們知所防範。”


    “兩種可能。”沈勝衣一頓,“一是他們以為我們已知道他們的動機,但這個可能必並不大,因為我們甚至未必知道他們的存在。”


    “不錯,我們隻是聽了紅梅的說話,才知道邱靈跟他們的關係。”白玉樓接問,“第二種可能是什麼?那個瘋婆子目空一切,沒有將我們放在眼內?


    沈勝衣點頭,“我看她甚至認為隻要說出司馬王朝這個名堂,便足以嚇到我們,無論她是甚麼條件,我們都會接受。”


    “看來她就是這樣了。”白玉樓笑了笑。


    “這也是暗示,他們這一次已經傾巢而出,誌在必得。”


    白玉樓的笑容,不覺收起來,司馬王朝若是傾巢而出,的確不容易應付,何況統率他們的又是一個狂人?沈勝衣道,“我們本來有三條路可走,現在隻有兩條了。”


    白玉樓道,“第一條是要挾交人,方才已經給我們堵斷了,第二條,當然是打醒精神,盡力防止他們的襲擊,至於第三條。。。”


    “當然是反擊,找出他們的藏身所在,先下手為強。”沈勝衣又歎了一口氣,“問題隻是我們有沒有足夠的能力。”


    白玉樓道,“石虎柳百刀若是仍然在,也許可以考慮。”


    沈勝衣道,“我們沒有足夠能力襲擊他們,在防守方麵也一樣堪虞。”


    白玉樓道,“看來我們必須盡快將附近的軍兵召來,才能夠控製這局麵。”


    沈勝衣道,“你派去召集援兵的人縱然能夠安全地離開,在援兵趕到之前,他們也一定會采取行動。”


    白玉樓道,“正如你們所說,他們之中不乏精明的人,否則也不會在這裏將我們截下。”


    沈勝衣轉問道,“由這裏到前麵鳳凰集還有多遠?”


    “三裏即到,入夜之前,如無意外,我們一定可以到達。”


    “這三裏的路麵是否好走?”


    “都是平地,我已經問過劉衝他們,並無任何可供埋伏的地方。”


    “接近三裏仍然不見有人家,這個鳳凰集,當然是一個小地方的了。”


    “你擔心司馬王朝的人會在鳳凰集襲擊我們?”


    “由現在開始,大概沒有什麼地方令我放心的了。”沈勝衣一聲微喟。


    白玉樓一皺眉,頜首道,“不錯,他們都是身懷絕技,能夠高來高去。”


    “所以我認為,我們今夜最好不入鳳凰集,改在平地上駐紮。”


    白玉樓一笑,說道,“這與一般的攻防恰好相反,一般來來說,平地四麵受敵,費力較弱的一方難得有一些遮蔽的地方據守。”


    沈勝衣笑接道,“這要怪司馬王朝雖有王朝之名,並無王朝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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