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帶著鬱悶又豔羨的口吻說道:“那一劍似慢實(shí)快,牽涉到了時光變化之理。你已經(jīng)夠走運(yùn)了,如果那一劍能夠大成,便會將你和他分割在不同的宙中,利用時間上的誤差將你輕鬆擊殺。”“不甘心啊!”它抓抓頭,續(xù)道:“我本來以為,自己是神器中最有可能施出宙的奧義的,沒想到羲和劍搶在了前麵。不過還好,他也隻是懂點(diǎn)皮毛。江辰,下次讓我出馬過招,也好感悟一下。”
“我越晚暴露身份就越有利。”江辰沉吟著道,“那一劍對他的負(fù)荷肯定不小。明陽真人最後吐血,想必是他不顧調(diào)理傷勢,強(qiáng)行提氣運(yùn)刀所致。身為靈音派掌門,他不會缺少療傷的靈丹妙藥。十二個時辰之後,他的傷勢應(yīng)該能悔複七、八成,而我大約恢複四成。”
望舒苦笑道:“那你還要再找他動手?豈不是送死嗎?”
“他的傷越到後麵,便恢複得越慢。而我的生死螺旋胎醒不受此限。隻要能夠拚下去,不時地纏住他,最後反倒是我占優(yōu)勢。”江辰微微一笑,擯棄雜念,心神投入對這一戰(zhàn)的珍貴感悟中。
他能感覺到,一縷魔神般可驚可怖的煞氣透出耳孔,似有赤光血雲(yún)鋪天蓋地,洶湧翻滾。
魔就要多醒了。
次日申時,江辰從深沉的入定中被驚醒。
四周血光耀目,如火如荼,仿佛一片澎湃動蕩的巖漿海,隱隱散出刺鼻的氣味。無數(shù)奇形怪狀的煞魔沉浮其中”張牙舞爪,出各種毛骨悚然的啼叫。
耳朵並不能聽到這些聲音,但精神卻能清晰感受到。它們像鋒銳的獠牙狠狠紮進(jìn)腦袋,在裏麵翻江倒海,啃嚼咬噬。我暗暗心凜,若是歸墟境以下的人聽到,恐怕立刻精神崩潰,變成瘋子。也隻有歸墟大成道境的高手,才能完全擺脫這種滲透精神的邪門聲音。
江辰把目光投向血光之海的中心:一枚心髒大小的種籽閃爍著魔幻般的異光,正以固定的節(jié)奏膨脹、收縮”竟然和我的心跳頻率一模一樣!
似是察覺他醒來,種籽內(nèi)傳來一陣歡唿雀躍的欣喜。它如同陀螺般高旋轉(zhuǎn)起來,每轉(zhuǎn)一圈”血光之海便縮小一圈”種籽的妖光便濃烈一分。
這枚種籽和最初孵化魔胎的種籽外形類似,隻是大了不少,而且在種籽表麵,層層疊疊地裹滿了密密麻麻的符玟,每一個繁複扭曲的符紋都像是一頭猙獰的域外煞魔,看得他心驚神搖,七情都難以抑製地出現(xiàn)了一絲**。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血光越縮越小,驚心動魄的啼叫聲也逐漸隱去。直到最後一點(diǎn)血光沒入種籽時,廳堂內(nèi)迸射出一道妖異的光芒。
妖光亮起時,窗外的天色驟然一暗。
原本斜掛天際的夕陽詭秘地消失子,天空漆黑如墨,烏雲(yún)翻卷,咆哮的雷聲突如其來,震得大地微微顫抖。
“轟隆!”一道光耀的閃電猛然劈過天際,照得廳堂亮如白晝。
兩顆鮮豔欲滴的血珠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江辰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zhàn),窗外電閃雷鳴,滂沱暴雨傾盆而下。
雨水竟然是灰黑色的,像是從腋下流出來的臭汗汙濁幽暗,腥腐作嘔,天地變得黑門一片。
“江辰!”語聲甜得就像膩的迷汁,血珠眨了眨那是魔的眼睛!
兩道嫣紅的細(xì)絲從血珠裏滑出,在半空慢慢勾勒,絞殺的形體也隨之出現(xiàn)。
相比過去,他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幾乎完全化成了人形,像個巴掌大的小女孩。她的彎曲睫毛變得很長,像細(xì)密纏繞的綠蘿,幾乎遮蓋住了那雙奇異深邃的鮮紅眼睛。頭湛藍(lán)得如同星光下的浪生獸纖細(xì)如絲,無風(fēng)自飄,出光滑的絲綢輕輕摩擦的聲音。
這聲音很美但江辰憑借著和她的一點(diǎn)微妙聯(lián)係,明白這隻不過是假象。華美的絲是捕食的觸手,揮動著永無止盡的貪婪、暴戾和血腥。
“好極啦,從沒有感覺如此美妙!江辰,我已覺醒了域外煞魔的傳承現(xiàn)在變得漂亮嗎?”魔出銀鈴般的笑聲,繞著江辰,在半空輕盈旋轉(zhuǎn),覆滿身體的羽翼在這一刻層層疊疊地綻開,色彩斑斕,翅玟繁妙千姿百態(tài)的域外煞魔在羽翼的膜紋裏靡歌豔舞,呈露無數(shù)妙相。
“很不錯。”江辰狐疑地打量著她,“這是域外煞魔的本相嗎?
“無形無質(zhì)化身千萬,域外煞魔哪有真正的本相呢?”江辰眨眨眼羽翼像顫動的水麵,蕩漾一圈圈精神的漣漪,“直勾心神,曲轉(zhuǎn)識念,無中生有,以彼化我。域外煞魔的模樣,其實(shí)是借助你們異類的一點(diǎn)念頭,隨之相生相幻的。”
“哎呀,我說錯啦。”魔捂住嘴”羞歉地對江辰笑笑,“你可不是異類,是雲(yún)主呢。不過除了你,這方天地全都是香嘖嘖的異類,越是道境高深的異類,就越是我們煞魔成長的好食物。”
“為什麼?”江辰想起逆亦說過的話,不安地問道,“你必須吞噬異類嗎?”
“因?yàn)椤蹦У恼Z聲忽然變得冷漠無情,“因?yàn)樗麄兪堑溃沂悄О。 ?br />
“因?yàn)檫@方天地的異類都是在修道啊,所以他們天生就是我們的獵物。江辰,覺醒了傳承後,我明白了很多事。我擁有域外煞魔最高貴的血脈,我的祖先位於域外食物鏈的最頂端。億兆年來,我們這一支血脈無時無刻不想衝出域外,升入另一個無上層麵。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被刻意投入這方天地的,等待氣機(jī)和我相合的人將我喚醒。”
江辰被話裏透露的隱秘嚇了一跳:“氣機(jī)和你相合?怎麼可能,我不是煞魔!”
“因?yàn)樵谀愕膬?nèi)心深處,悄悄藏著魔啊。”魔幽幽地道。
“不可能!”江辰難以置信地叫起來,“你說什麼?”
“江辰,別怕”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魔嘻嘻一笑,“你想過沒有,為什麼七情六欲鏡在雲(yún)界存在了那麼多年,偏偏隻被你融合了?”
魔輕輕地說道:“你修煉的*之道,可以是道,但也可以是魔啊!駕駐控製的七情六欲是道,恣意放縱的七情六欲則是魔。在域外煞魔的頂級傳承中,有一支就是吞噬七情六欲而成長的。江辰,你小時候一定飽受煎熬,苦苦掙紮,所以內(nèi)心不知不覺地滋生出了一點(diǎn)魔性。這點(diǎn)魔性喚醒了我,也吸引了七情六欲鏡。”
她說著甜甜地笑起來:“如果參照域外的魔理奧義,江辰你才是至高無上的煞魔啊!因?yàn)槟愕哪詠K非傳承,而是真正的無中生有,魔相自化!用我們的話來講,就是由道而生的魔念,才是真正的魔念。這或許是,你才有資格稱為雲(yún)界之主的真相吧。”
“江辰,和我一起吃掉雲(yún)界吧。”魔用一種神秘詭異的音調(diào),在江辰識海中悄悄響起,“不然,你以為雲(yún)界會放過你嗎?”
江辰驀地一震,長身而起:……你這話什麼意思?”魔伸出手指掩住嘴,望著外麵黑壓壓的暴雨,紅撲撲的小臉蛋上露出了一絲忌憚,“天地比你想象的,要聰明一點(diǎn)點(diǎn)呢。”
江辰吃驚地看著她,神識內(nèi),望舒像是突然打了個激靈,散的清輝碎成斑駁的殘暈。
“天生異象,雲(yún)界真的壞動地看著茫茫雨幕,“江辰,你不會真和這個煞魔同流合汙吧?”魔驀然迴頭,死死盯著我,眼中異芒大盛:“不要在江辰麵前說我的壞話噢,小心我吃了你。”
“乳牙還沒掉的小毛孩,難道大爺怕你啊!”望舒不甘示弱地嚷道,忽而叫起來,“你怎會知道我和江辰說什麼?”
江辰苦笑一聲,不知為什麼,他的精神世界和魔產(chǎn)生了一絲奇異的聯(lián)係。她就像一枚植入內(nèi)心的種子,能洞察我的神識變化,知悉我所有的喜怒哀樂。
“直勾心神,曲轉(zhuǎn)識念。”江辰若有所思地念了幾遍,運(yùn)轉(zhuǎn)神識,猶如風(fēng)暴的漩渦猛烈旋轉(zhuǎn)起來。
一點(diǎn)隱藏極秘的精神烙印在風(fēng)暴中現(xiàn)形,被拖向漩渦深處。
“江辰,不要啊!”魔眼露驚惶之色,“快停下,我不會害你的。”
江辰停下神識漩渦,心下了然。覺醒後的魔,已蛻變成徹頭徹尾的域外煞魔,和雲(yún)界再無半點(diǎn)牽連。這種異物是無法獨(dú)立在雲(yún)界生存的,因?yàn)檫`背了這方天地的法則,所以她隻能顯露魔相於外,而將真正的核心依附於江辰的精神世界。
換言之,江辰可以輕鬆將其抹殺。而允天之類的高手或可重創(chuàng)魔,但想要徹底毀滅她,隻有先將江辰除掉。
“不死不滅,隨念而生。這是頂級煞魔最可怖的地方吧。”江辰沉吟道目光灼灼地直視魔,“覺醒後的你變了很多啊。”魔攛掇江辰禍害雲(yún)界,更多的是為了她自身的安危利益。江辰心中泛起沉重的失落感魔開始學(xué)著**、動搖他的意念。
一方麵,她對我自內(nèi)心的依賴並未改變。另一方麵,域外煞魔的狡殘本性時刻影響著她。
“可是江辰,為什麼你能變,而我不能呢?”魔委屈地眨著眼,泫然欲泣地看著我。
“直勾心神。”江辰無奈地歎了口氣。眼神交遇之際,他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後悔的念頭仿佛他不該傷害如此天真無辜的孩童。
“江辰你隻想讓我當(dāng)一隻乖乖聽話的小花貓,替你抓要抓的老鼠吧。那樣的我,是你的寵物還是像望舒那樣的木偶呢?”
“什麼狗屁木偶!”望舒氣得暴跳如雷,“亂說話的小孩子真讓人討厭啊!江辰,這難道是你的遺傳嗎?”
說到底,魔的血脈雖然傳自域外煞魔,但她的精神核心是由江辰內(nèi)心的一點(diǎn)魔性生化。其中千絲萬縷牽連、相輔相成相克的玄妙關(guān)係,
言語難喻。
她其實(shí)是我的一部分。最陰暗,最貪婪,最冷酷的一部分。
江辰深深地凝視著魔,她在他的精神世界裏生根芽難免會影響他的道心。
可要把他親手?jǐn)貧ⅲ易霾坏健?br />
江辰逐字逐句地說道甜迷和酸澀孌雜的滋味湧上心頭。或許另一個冷眼旁觀的他可以慧劍斬魔,但如果真那麼做了,自己和逆亦又有什麼不同?
他是江辰,既不完全是那個體驗(yàn)世間*的江辰,也不是那個慧心洞照的江辰。
江辰寧可在兩者之間苦苦尋覓,也不願意選擇一條更簡單、更有效的道路。
那是屬於他的堅持。
魔咬著手指頭滿臉疑或地看著我,這樣的心情是煞魔無法了解的。
“的確需要你的幫助,但你不會是我的木偶我也不會允許你做過分的事。”
魔嘻嘻地笑起來,笑容裏有孩子的純淨(jìng),也有煞魔的狡黠得意。
也許有一天,她會了解的。
她決不會僅僅是一個域外煞魔。
這時,院子裏傳來倉促的腳步聲。胖子撐著油紙傘,渾身濕透地向廳屋跑來。到了門口,他笨拙地四處張望了一下,才抖抖索索地打開門鎖。
“老天,這怪雨下得好大,下得人心裏毛。”他嘀咕著打了個寒噤,,當(dāng)即一愣,手裏的油紙傘滑落在地。
胖子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隨即對江辰露出諂媚的笑容,“大人,卑微的仆人向您問安。”點(diǎn)頭哈腰的恭順姿態(tài),仿佛恨不得跪拜在江辰足下。
胖子木然呆立了一會,才迴過神。他像是才現(xiàn)江辰,慌亂地叫起來:“,恩公,出大事了!”
“怎麼,你閑不住,外出打探消息了?”通過和魔的奇妙聯(lián)係,江辰肯定胖子被魔吞噬了一點(diǎn)意識,域外煞魔傷人無形無影,各種奇陰手段防不勝防。
“這個,我就走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瞅瞅城裏有什麼動向。”胖子抹了抹額頭的雨水,不安地道,“恩公,聽說明陽真人來了錦煙城,城裏的大人物都趕去迎接了。東洲和北極聖地的家夥們強(qiáng)設(shè)了好多路禁、哨卡,像是在搜查什麼人。就連城門也關(guān)閉了,隻許進(jìn)不許出。”
“你猜得沒錯,他們應(yīng)該是在找我。因?yàn)槲业米锪嗣麝栒嫒恕!苯剿菩Ψ切Φ乜粗厍暗囊粋烏黑靴印,“你好像還挨了打,怕不怕?”
“不,不,我無”胖子尷尬地擦了擦腳印,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魔突然瞄了他一眼,胖子後麵的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滾出,“怕,白癡才不怕!街牆到處貼滿了恩公的畫像,隻要提供大盜江龍的消息,就能拜入靈音派名門!誰他媽不想啊!巡哨的狼妖還揪住我,惡狠狠地拷問一頓,我想到小命還捏在恩公手裏,就什麼都沒說,但我還是怕得尿了酷子啊。”“江辰,這個蠢物心誌不堅,不如讓我把他變成你的乖乖木偶,好不好?我們把滿城的異類,都變成聽話的乖寶寶。”魔甜膩的聲音在江辰神識響起。
這是相當(dāng)**人的主意,但江辰還是搖頭拒絕了煞魔又一次變相的**:“我不殺無辜的人。”
“嘻嘻,你還真是說一套,做一套呢。你不是把北極聖地的山魅,都變成乖乖木偶了嗎?允天不也把霄悠他們,變成自己的乖乖木偶了嗎?”
江辰的心猛然一顫,不知該如何迴答魔的質(zhì)問。莫非執(zhí)著的信念,反會將其他人變成信念的木偶麼?
“不許就是不許,因?yàn)槲沂墙健!彼麖?qiáng)硬地迴道,引起魔一陣詭秘的竊笑。
江辰把注意力重新投向胖子:“大人物們忙著招唿明陽真人,想必是要為他接風(fēng)洗塵了?”胖子恍如夢中初醒,完全不知剛才自己透露了什麼,一個勁地點(diǎn)頭:“聽說要在城東的聽竹軒設(shè)宴款待。”
“這麼看來,明陽真人呢療傷的時間並不充裕,大人物畢竟不像我一樣無牽無掛啊。”江辰暗自盤算,明陽真人很清楚他的傷勢,自覺吃定了他,是以不急著覓地靜養(yǎng)。人形逆生丸驚人的恢複效應(yīng),是他無法預(yù)料的。
接下來的一戰(zhàn),江辰已搶得一分先機(jī)。
“我要離開了,不過是暫時的。”江辰拍了拍胖子肥厚的肩膀,手感還不錯。“我可能還會迴來,再打擾你十二個時辰。所以你體內(nèi)的暗勁,不會馬上消除。”
胖子哭喪著臉,支支吾吾地道:“恩公,你答應(yīng)過的……,我保證守口如瓶,你住多久都不在話下,但是能不能……”“先前的十二個時辰”是為了讓你報恩。接下來的十二個時辰,是為了滿足你當(dāng)一名英雄的願望。嗯想吧,平凡的你,也有和一座城池對抗的勇氣。當(dāng)你老來迴,你不會因?yàn)闆]為小乙報仇而悔恨,也不會因?yàn)楸焕茄攘艘荒_而羞恥。這樣臨死時,你就能對自己說:,“我的整今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jīng)獻(xiàn)給允天最壯麗的事業(yè)反抗東洲、北極聖地的*而鬥爭。”
看著呆若木雞的胖子,江辰哈哈一笑。雖然來不及研透地脈法陣,
但他還能憑借半生不熟的手訣,再次逃迴此地。
這是第二分先機(jī)。
魔胎運(yùn)轉(zhuǎn),骨髏肌肉靈活扭動,江辰在胖子瞪同的眼睛中,變化出了另一副模樣。這是第三分先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