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萬不可啊。”
“太子殿下在的來庭坊,駐守有上萬神武軍。”
“陛下這要是去了,萬一”
內侍張阿阿難聽到陛下說要去見太子,整個人的慌了神。
太子都已經奪取啟夏門了,還有那麼多的神武軍。
那可是數萬大軍啊。
東宮那邊的幾個坊,儼然已經成了太子的私地,比曾經的東宮還要皆備森嚴。
大臣們去那自然是無所謂,太子跟陛下鬥,不可能說牽扯到大臣們的身上。
即便是褚遂良這樣的魏王鐵桿,去來庭坊參加個朝會也沒有絲毫在意。
首先是對大臣們動手毫無意義,真要動手了,太子日後這大唐江山,還要不要人治理了。
可陛下不同啊。
若是太子把陛下給軟禁了,那該是如何是好。
“怎麼,你還擔心承乾把朕給吃了?”
“行了,便是這樣吧。”
“朕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承乾了。”
李世民語氣有些唏噓。
曾經太子就住在東宮,沒什麼感覺,這迴太子離開長安已經數年。
說起來,李世民還真有些不習慣。
現如今太子迴來了,不敢來見他。
但他要去見太子。
聽到陛下這般執意,張阿難很是焦急,還想再勸。
然李世民擺擺手:“就這樣吧。”
——
來庭坊。
這裏是李承乾駐紮兵力的主要坊間。
不過三萬神武軍也不全是在這裏。
旁邊的永昌,光宅,翊善坊,同樣有神武軍駐紮。
如果發生了什麼動靜,則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迅速集結兵力。
行宮別苑。
百官奏事。
“啟稟太子殿下,河東道有刺史奏報,突厥蠢蠢欲動,邊境守軍糧草不足,急需調撥物資。”
兵部侍郎呈上奏報。
內侍文忠上前接過後交給太子。
李承乾看完後,皺眉道:“糧草之事關乎邊防安危,不可拖延。戶部可還有餘糧?”
戶部尚書迴道:“迴太子,自去年關中大旱,各地賦稅銳減,戶部存糧本就不多。此前為安撫災民,已調撥了大半,如今所剩無幾,恐難以滿足河東道所需。”
褚遂良直接就開始發難:“太子殿下,河東道防務乃重中之重,若因糧草短缺致使邊境失守,這責任該由誰來承擔?如今太子手握神武軍,卻連糧草調配這般小事都處理不好,又如何擔得起監國之責?”
唐朝的大臣,跟皇帝對著幹,已經成為一種慣例。
所以褚遂良毫無畏懼。
即便是太子監國又如何,有什麼不敢說的。
李承乾目光如炬,直視褚遂良:“褚大夫這是在質疑本太子?河東道糧草不足,非一朝一夕之事,你身為朝廷大臣,難道就沒有發現問題,提前奏報?”
“戶部存糧情況你也清楚,此刻在朝堂上大放厥詞,是想故意擾亂人心嗎?”
褚遂良被李承乾的氣勢所懾,心中一慌,但仍強撐著道:“太子殿下莫要轉移話題,臣隻是就事論事。如今局勢嚴峻,若不盡快解決糧草問題,後果不堪設想。太子既然接管政務,就該拿出切實可行的辦法,而不是一味指責他人。”
李承乾道:“辦法自然會有,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戶部無糧,隻能另尋他法江南各州今年收成尚可,可從江南調撥糧草,經運河運往河東。”
禮部侍郎王珪出列反對,“江南乃魚米之鄉,賦稅一直是朝廷的重要來源。若大量調撥江南糧草,不僅會影響當地百姓生計,還可能引發民怨。況且,運河水路漫長,途中風險諸多,萬一糧草受損或遭劫匪搶奪,豈不是得不償失?”
李承乾道:“河東邊境危急,可先讓江南各州籌備糧草,同時加強運河沿線的護衛力量,確保糧草運輸安全。至於江南百姓,可適當減免賦稅,以安撫民心。”
聞言,禮部侍郎王珪不再多話。
這時,褚遂良借著上奏:“太子殿下自入城以來,長安城內治安混亂,盜竊、鬥毆事件頻發。更有甚者,有人打著太子麾下神武軍的旗號,欺壓百姓,民怨沸騰。”
李承乾冷聲道:“神武軍乃孤親自統領,向來軍紀嚴明,豈會做出這等事?刑部可查明真相?”
刑部尚書張亮作揖道:“迴殿下,這些人十分狡猾,作案後便消失無蹤。經多方調查,初步懷疑是一些地痞無賴趁機渾水摸魚,妄圖嫁禍神武軍。但仍有不少百姓信以為真,對太子殿下和神武軍頗有怨言。”
褚遂良譏諷道:“太子殿下,治軍不嚴,何以治國?連自己的軍隊都約束不了,又怎能讓百姓信服?如今長安城內人心惶惶,長此以往,恐怕會動搖大唐的根基啊。”
褚遂良也算是豁出去了,什麼事都要跟太子對著幹。
既然在兵力上沒優勢,那就在別的地方找麻煩。
李承乾淡淡道:“依褚大夫之意,應當如何。”
褚遂良拱手道:“啟稟太子殿下,自從晉王被革職右金吾衛大將軍之職後,長安城內金吾衛群龍無首,以至於盜匪橫行。”
“想當初,晉王治理金吾衛,令行禁止,長安夜不閉戶。如今殿下麾下神武軍雖勇,卻難掩治安崩壞之象。依臣之見,不如恢複晉王職務,一則穩定長安局勢,二則彰顯殿下胸襟。”
褚遂良是魏王黨,之所以幫助晉王,亦是為了魏王。
魏王沒有兵權,但晉王有。
隻要晉王恢複了右金吾衛大將軍職位,就能調動足夠多的兵力,以此對太子行成抗衡,這也是魏王想要的結果。
李承乾冷笑道:“褚大夫這話有趣,照你的意思,是孤治下無方,反倒不如晉王?金吾衛亂象,根源在於製度疏漏,而非缺了某個人坐鎮。”
“倒是你,褚大夫,這是轉投到了晉王麾下去了?”
褚遂良瞬間漲得通紅:“太子莫要血口噴人,臣隻忠心於陛下,忠心於大唐,何來魏王晉王之說。”
“如今長安百姓水深火熱,殿下不思解決之策,卻忙著打壓異己,如此行徑,如何服眾?”
李承乾譏笑道:“好一個忠心於陛下、忠心於大唐!褚大夫,你說長安百姓水深火熱,是哪裏水深火熱了。”
“是哪戶人家吃不上飯了,還是哪戶人家穿不上衣了。”
“你說盜匪橫行,且有卷宗,孤倒是要看看,是哪些盜匪在橫行。”
“褚大夫空口一說,長安百姓好像都已經是民不聊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大災之年呢。”
“哦,我明白了,你這般想要恢複晉王右金吾衛大將軍的身份,是想讓晉王再次襲擊於孤,犯下謀逆之罪嗎。”
“所以,褚大夫原來才是這謀逆之事背後的主使呀。”
褚遂良漲紅著臉爭辯:“太子殿下這是莫須有的罪名!晉王能力出眾,恢複其職務是為長安百姓考慮,與魏王無關!”
李承乾冷聲道:“孤倒是要看看,沒有晉王的右金吾衛,到底還能不能辦事了。”
“傳孤太子教令,暫任裴行儉為右金吾衛代大將軍,負責整理長安城治安之事。”
太子的強硬態度,完全跟以往不同。
曾經的太子監國,多是聽取勸諫,而非是這般直接。
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幾人,都未說話,心中各有心思。
另一邊。
延喜門前。
尉遲敬德跟程咬金兩個人都懵了。
“我看錯了嗎。”
程咬金下意識問道。
尉遲敬德有些遲疑:“應該是沒錯吧,總不能咱們兩個都眼花了吧。”
程咬金道:“可是陛下.怎得來了?”
兩人都不敢相信,他們會看到陛下坐在龍輦上過來。
當然,短暫愣神,立即迎接。
“臣恭迎陛下。”
“免禮。”
程咬金仔細的看了眼,激動道:“臣這些日子裏,翻來覆去睡不著,生怕……”
說到這裏,程咬金突然住口,慌忙抬手抹了把臉。
尉遲敬德語氣興奮:“天佑大唐!臣等日日在玄德觀為陛下祈福,如今總算是盼到聖體康複!”
“當年陛下在洛陽身中流矢都未曾倒下,這次也定能安然度過。”
李世民點點頭,對於尉遲敬德跟程咬金,他是最為信任的。
“好了,把宮門打開。”
尉遲敬德有些遲疑:“陛下這是要去哪裏。”
李世民笑道:“自然是去來庭坊,垂簾聽政。”
“朕是想要看看,太子監國,朝廷政務如何了。”
程咬金大驚失色:“陛下!太子的神武軍可大部分都在來庭坊,陛下就帶了這麼點人?”
李世民的身邊,不過三五百侍衛。
尉遲敬德更是急了:“陛下你這是要去幹嘛啊。太子他”
李世民打斷道:“敬德,你隨朕平定劉武周時,可曾因敵軍勢大而怯戰?咬金,虎牢關前麵對竇建德十萬大軍,你可曾勸朕避其鋒芒?”
尉遲敬德急道:“那能一樣嗎。”
“當年咱們是沙場對決,兵對兵將對將!可如今太子,那是要,逼宮啊。”
程咬金勸說道:““陛下!老臣知道您念著父子之情,可太子畢竟手握三萬虎狼之師!他能造出轟塌城牆的火炮,就能……”
李世民突然冷笑:“就能弒父篡位?”
兩人頓時不敢說話。
李世民吩咐道:“開宮門。”
兩人無奈:“是,陛下。”
宮門開啟後,李世民龍輦前行。
尉遲敬德跟程咬金,緊緊跟在前邊。
若是太子真要發難,他們一定要護著陛下殺出來。
來庭坊。
神武軍的統帥,便是蘇定方。
聽到陛下過來的消息,蘇定方也懵了。
這個時候,陛下出宮到來庭坊來?
第一反應,蘇定方不行。
不過很快就有更多的消息傳來,由不得蘇定方不行。
蘇定方連忙帶人去迎接。
神武軍列陣如林,蘇定方身披玄甲,腰懸陌刀,疾步迎向來庭坊正門。
晨曦穿透層層戈矛,映得李世民龍輦上的鎏金蟠龍熠熠生輝。
蘇定方單膝跪地,甲胄相撞聲清脆利落:“末將蘇定方,恭迎陛下!”
“起來吧。”
李世民看了眼蘇定方,有些感慨。
這便是太子麾下第一依仗的臣子了。
“聽聞你在遼東連破高句麗十二城。”
“跟著太子,倒也是不錯。”
“可還為當年的事感到委屈?”
李世民說的是當初東突厥之事。
對於蘇定方,其實是很看好的,之所以沒重用,一是打磨,二是大唐名將太多。
蘇定方迴道:“末將不敢。”
“末將承蒙太子殿下信任,委以先鋒重任,能為大唐開疆拓土,是末將的榮幸。”
“為大唐開疆拓土?”李世民忽而冷笑,袍袖掃過蘇定方腰間陌刀,“那如今陳兵長安,也是為了大唐?三萬神武軍駐守坊內,連啟夏門的城磚都被你們換了三重,蘇將軍,這城門守的是外敵,還是朕!”
話鋒陡然銳利,驚得周遭空氣都似凝結。
蘇定方沉聲道:“末將不敢。”
李世民沒再繼續,隻是淡淡道:“帶路吧。”
蘇定方在前引路,龍輦緩緩碾過來庭坊的青石板路。街邊神武軍將士鎧甲映著晨光,如林長槍卻齊齊低垂。
這既是戒備,也是對帝王的禮數。
別苑行宮殿內。
“陛下駕到!”
尖銳的通報聲如驚雷般炸響在殿內。
正在激烈爭辯的褚遂良僵在原地。
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全都愣住了。
李承乾猛地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望向殿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樣的局勢下,李世民竟然會親自到來。
李世民身著一襲暗黃龍袍,在晨光的映照下緩緩步入殿內。他的步伐沉穩,卻難掩身形的些許佝僂,每一步都似踏在眾人的心頭。
“兒臣……恭迎父皇!”
李承乾率先反應過來躬身作揖。
滿朝文武這才如夢初醒,紛紛拜倒在地,“臣等恭迎陛下!”聲音參差不齊,透著濃濃的不安與驚訝。
李世民目光緩緩掃過殿內眾人,最後落在李承乾身上,沉聲道:“都起來吧。”
李承乾腦袋裏一片空白。
他怎麼都想不到,李世民竟然會來。
竟然敢來。
李世民看著李承乾的神情,心中別提多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