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親軍顯神威
雲綾很清楚左湘兒將赫連乙山的首級送來不止是為了完成約定,更是想要將她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來。
畢竟,赫連乙山背後的宗師不好惹,她左湘兒未必承受得起。
對此,雲綾倒是不介意。
赫連乙山作為劫掠雒陽、焚毀河東的罪魁禍首之一,他的死對大周軍民之心是個巨大的鼓舞,同時也是對北涼軍士氣的沉重打擊。
能用赫連乙山之死來進一步瓦解北涼軍的鬥誌,她自然願意扛下此事。
於是,她當即命人大肆宣揚,甚至親自帶兵提著赫連乙山的首級到忻州城下耀武揚威。
忻州守將完顏月氏確定了赫連乙山的死訊,竟嚇得連夜帶兵奔逃太原,將忻州城拱手讓了出來。
這份意外的大禮雲綾自然不會放過,當即進占忻州城,同時傳令駐守雲州的顧廷前來會合。
忻州在手,雲州已經沒了守備的必要,她自然要集中手頭全部的力量準備迎接赫連楚山可能的報複。
赫連楚山聞聽弟弟的死訊,麵上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甚至沒有責罰棄城而走的完顏月氏。
不過,在他眼底深處卻仿佛醞釀著風暴,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便會徹底爆發。
晉州城外,周軍大營。
赫連乙山的死訊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雲綾的軍令:攻取晉州城。
晉州城已被三麵包圍,王爾山率玉麟衛紮營城西,李懷仁率漢中軍紮營城東,褚懷亮則率主力坐鎮城南大營。
此前因著既定方略,褚懷亮等人對晉州城圍而不攻,今軍令一到,三人立時聚到大營商討攻城之事。
“赫連乙山那狗賊死得好!也算為雒陽與河東的百姓報仇了!”王爾山精神亢奮地說道。
話音落下,帳下眾人如褚思仁、龐萬春等年輕一輩皆是出言附和,而李懷仁、郭繼克等老一輩雖未說話,但神情中的暢快也是一眼可見的。
褚懷亮身為主將,待眾人情緒稍定後方才輕咳一聲,將話題重新引迴了雲綾的軍令上。
其實如何攻取晉州城他們早有打算,攻城器械也都準備了不少,隻是礙於既定方略並未動手罷了。
如今來了軍令,他們要商討的也隻是何時開始攻城罷了。
作為此間地位僅次於褚懷亮的存在,李懷仁當仁不讓率先開口發表意見。
按他所言,雲綾雖進占忻州,兵鋒直抵太原,然終歸兵力太少,又都是騎兵。
若赫連楚山怒而興兵,雲綾怕是不好應對。
故而,他們這裏不可遷延太久,當即刻攻城,而後北上威逼汾陽、晉中等地,迫使赫連楚山不敢北上。
這個意見很中肯,正合褚懷亮之意,同樣也是雲綾這份軍令的用意所在。
不過,為了協防晉州城,赫連乙山在汾陽留有一萬精騎。
周軍兵力雖多,但騎兵大半被雲綾帶走,若是攻城正急時汾陽的這一萬精騎沿汾水河穀來襲,形勢可就被動了。
聽了褚懷亮的顧忌,眾人皆是一陣默然。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解決,隻需分兵攻取洪洞縣,便可陳兵汾水穀口,隔絕汾陽可能的增援。
洪洞縣由高相允之弟高相權把守,兵力三千,取之不難。
但攻取洪洞容易,之後如何堵截汾陽援兵卻是個大問題。
那是一萬北涼精騎,野戰衝鋒起來尋常步卒可抵擋不住,但若坐守縣城又達不到隔絕增援的目的。
就在此時,一直默然不語的諸葛琮越眾而出,拱手道:“諸位,大都督其實留有兩支精兵,足可野戰擊潰北涼精騎!在下不才,願率這兩支精兵隔絕汾陽之敵!”
聞言,眾人立時想到了諸葛琮所說的兩支精兵,陌刀營和玄甲重騎。
然,這兩支精兵皆是雲綾親軍之屬,沒有兵符誰都調動不得。
是以,眾人的視線不自覺投向了親軍都尉燕十六,雲綾出發前正是將這兩支精兵的兵符交給了他。
見眾人看來,燕十六當即抱拳道:“姑娘以兵符相托,燕某不敢擅專。既然諸位意欲動用陌刀營和玄甲重騎,燕某自當率兵攻取洪洞,阻絕外援!”
說到此處,他瞥了一眼諸葛琮,又道:“至於行軍司馬,還是留於中軍協理軍務為好,兵兇戰危,打打殺殺的事讓我們這些粗人去做便是!”
話落,帳中的氣氛忽而微妙起來。
諸葛琮不自覺挑了挑眉,眼珠一轉,拱手笑道:“確是在下立功心切了,還請燕都尉莫怪!”
說罷,他便迴到自己的座位,恢複了一開始那副默然不語的模樣。
見此,褚懷亮也不多言,當即點了燕十六領本部兵馬及陌刀營、玄甲重騎攻取洪洞,隨後布陣防備汾陽之敵。
燕十六領了軍令,這便抱拳告辭而去。
隨後,褚懷亮以主將身份頒發軍令,定於次日清晨三麵攻城。
翌日,天色微亮,晉州城三麵號角連天、鼓聲震地。
周軍以南門為主攻方向,同時自東西南三個方向對晉州城發起了猛攻。
十數萬大軍蟻聚蜂攢,陣中投石機、井闌、衝車更是無數,看得守軍頭皮發麻。
北涼強於騎兵,精於野戰,何曾見識過如此陣仗。
高相允對著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的周軍陣勢直皺眉頭,心底沒來由升起一股無力感。
城中隻有兩萬兵馬,其中一萬還是剛剛下馬的騎兵,麵對這樣的陣勢,他真不確定能撐多久。
尤其是赫連乙山的死訊傳入城中,軍心動搖,士氣萎靡,說句兵無戰心也不為過。
如今,他也隻能勉力為之,撐過一時是一時了。
另一頭,燕十六昨日夜襲洪洞,一舉破城,守將高相權死於亂軍之中。
聞得晉州城的動靜,他當即留下兩千親軍駐守縣城,自引陌刀營和玄甲重騎向著汾水穀口而去。
汾水河穀,西側為呂梁山餘脈,東側為太嶽山餘脈,汾水自當中流過以成河穀,乃是並州南部與太原連通的要道。
陌刀營和玄甲重騎兵力不多,故而燕十六擇穀口狹窄處立營,隻等北涼精騎前來。
休整一夜,翌日朝陽初升,便有探馬來報汾水河穀內有大股北涼騎兵出現。
燕十六冷笑一聲,即命玄甲重騎從營後繞道藏入呂梁山餘脈等候號令,他則引陌刀營出營列陣。
不多時,馬蹄聲自河穀中傳出,聽聲音萬騎是有的,該是汾陽守軍傾巢而出了。
燕十六催馬來到陣前,將手中戰刀一舉,吶喊道:“陌刀營!狹路相逢!”
“勇者勝!”三千陌刀營齊齊迴應。
燕十六如是吶喊再三,陌刀營亦如是迴應,雖隻三千人,卻是聲震河穀,氣勢滔天!
此時,北涼精騎也從穀中冒頭,他們顯然已經知道穀口有敵軍列陣,出來時已在全速奔襲,大有一舉踏破敵陣的架勢。
然而,當先頭的將軍看清陌刀營的真容時,頓時臉色大變,急拉韁繩意欲停下戰馬。
隻是疾馳中的戰馬哪裏是那麼容易停下的,一個不好甚是會將他掀翻下去,淪為後方戰馬的踏腳石。
他看到了什麼,竟至如此?
隻見三千陌刀營整齊列陣,一身重甲不提,那手中形製怪異的陌刀更是閃動著森森寒意。
他從未見過如此樣式的刀,但本能告訴他,那長約一丈的刀會讓他、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果然,兩軍即將接戰,第一排陌刀手倏地半蹲在地,將手中陌刀刀尾杵地,刀鋒斜指,形成一道拒馬帶。
戰馬直直撞上陌刀,哀鳴一聲人立而起,旋即向後倒下,將背上的人掀翻在地。
人一落地,尚不及反應便被後續疾馳而來的騎兵踏成了肉泥,這其中就有那員北涼將領。
當後續的北涼騎兵發現端倪緊急減速時,這邊燕十六一聲令下,三千陌刀營立時提刀進擊,三人一組,毫無畏懼地向北涼騎兵舉起了屠刀。
一時間,戰場上血肉橫飛,到處都是戰馬的嘶鳴聲和北涼騎兵臨死的哀嚎。
陌刀營是不講理的,一刀斬下,人馬俱裂,殘肢斷臂不少見,血肉內髒更是流了一地。
鮮血糊在陌刀手的臉上、身上、刀上,讓他們一個個瞧著好似地獄闖出來的惡鬼,尤其是他們那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睛,教人望而生寒。
燕十六不是第一次見陌刀營作戰了,但他仍舊被陌刀營這砍瓜切菜般的殺敵架勢所震撼。
他此刻就很想問問雲綾,陌刀營到底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不過現在顯然容不得他多想,眼看北涼軍有了潰退的趨勢,他趕忙張弓搭箭向空中射出了一支響箭。
響箭一起,一側山中立時傳來隆隆的馬蹄聲。
那聲音不同於北涼軍來時,相比之下更多了幾分沉悶與殺氣。
不消片刻,玄甲重騎的身影出現在戰場邊緣。
他們無需號令,已自動組成衝鋒陣型,有序地提速從側翼衝殺向北涼軍。
有北涼軍士卒注意到這支騎兵,人馬具甲,氣勢洶洶,除了馬蹄聲,就隻有甲胄鱗片碰撞所發出的脆響聲。
“跑啊!”
不知誰人發出的一聲慘叫,北涼騎士們紛紛調轉馬頭向河穀內逃去。
然而為時已晚,玄甲重騎已經完成提速,如同一座山嶽般撞入北涼軍陣勢中,將之攔腰截斷。
披甲的戰馬撞上北涼毫無防護的戰馬,立時教後者人仰馬翻,嘶鳴、慘叫不絕於耳。
不知過了多久,戰場漸漸安靜下來。
陌刀營兀自在河邊擦洗著陌刀和盔甲,玄甲重騎的騎士們也紛紛下馬檢查著夥伴的情況。
燕十六催馬走來,所見皆是一片血色,抬眼一看,汾水早已被染紅,急於逃命而失足落水的北涼騎士隨波逐流,混著戰馬的屍體一起被衝向下遊。
他看得嘴角一翹,低聲道:“真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