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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七章 勇者、仁者


    冷風如刀。


    拂月身軀不住打抖,也不知是寒於今夜的冷風還是懾於夏逸那如刀的眼神——還有夏逸身後那三百雙不同的眼睛,也帶著同樣決然的眼神。


    誰也不能否認,這眼神中具有一種奇特的力量。


    因為這種力量,夏逸可對正道聯軍一唿百應,也可以令邪道為其俯首。


    這力量名為——勇氣。


    心懷勇氣者,是為勇者。


    勇者無懼。


    拂月的心裏已生出悔意。


    其實若非她方才過於態度強硬,今夜之事或許仍有迴轉餘地。


    然而,她若是此刻低頭也未嚐不可,可如此一來,豈不是落了淨月宮的麵子?


    常有人說不蒸饅頭爭口氣——淨月宮貴為三大正宗之一,這一口氣往往比全派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還要重要。


    這口氣,可真不好爭。


    經連番惡戰,夏逸、月遙、薑辰鋒、劍修皆是身負重傷,而小幽也不過是一個懷胎六月的孕婦——可正道聯軍一方的傷亡卻是遠遠過之,更不必提夏逸一方尚有狀態正盛的三百甲士。


    拂月艱難地握著劍柄,掌心已然濕熱。


    一旁,知秋又怕又憂地看著拂月那張固執的側顏,生怕師叔做出一個令她為難的決定。


    知秋瑟瑟地看了月遙一眼,看著七師姐如珍珠般閃耀堅定的瞳孔,心裏既有些難過,又感到欣慰。


    就在這時,一個極顯疲倦的老邁之音忽自場間響起。


    “拂月掌門……罷了吧!”


    直至此時,圓憫終以浩瀚內力逼出體內毒素,在兩旁弟子的攙扶下搖晃起身。


    看著死於腳旁的悟嗔、倒在血泊中的涅音寺弟子,圓憫不由悲從心來,長聲道:“今日已死了太多的人……如今慕容施主既願放下屠刀,我們又何必咄咄逼人,再生殺孽?”


    拂月麵色鐵青,本想刺他一句:“大師莫非忘了慕容楚荒當年獨闖涅音寺,被他殺害的十七名武僧了不成?”


    不過,拂月畢竟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身為正道魁首的圓憫如今既有言和之意,便是給了她一個可下的臺階,她若再出言反駁,豈不是自絕退路?


    慕容楚荒忽然冷冷笑道:“老和尚,你也不必假慈悲!我當年闖上少澤山,殺了你十七名弟子,你還能不記恨我麼!”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圓憫悠悠一聲長歎,緩緩道:“這江湖已染了太多人的血,也沾了太多的是非……無盡的殺戮早已將這些血混淆成一片,甚至連誰是誰非、誰是無辜也再難分清……


    難得慕容施主願意就此斷去這五十年來的是非,還江湖一個安寧,老衲著實不忍再因往事而再生事端!


    慕容楚荒怔住,萬萬沒有想到圓憫竟會給他這樣一個迴答。


    “至於本寺那十七名護寺弟子,以及這數十年來枉死於正邪之爭的生靈……”


    圓憫話音微頓,環視眾人一圈後,便見臉上浮起一抹複雜難明的笑意,“老衲自願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以此換取他們的諒解,並誠望他們早入輪迴。”


    聞言,在場眾人無不變色。


    “大師何出此言?”


    夏逸隻覺得圓憫此言過重,正想要出言相勸,卻發現圓憫竟是雙目空靈地直視前方,那雙飽含慈悲的瞳孔已是一動不動了。


    “大師?”


    夏逸心裏一沉,方才上前兩步,便聞那兩名饞著圓憫的武僧同時驚叫起來。


    見狀,眾人這才醒悟過來——一代宗師的涅音寺方丈圓憫,居然在說完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後……圓寂了!


    夏逸不禁麵色一黯,心中五味雜陳。


    圓憫於晝間在仙子湯上為救數十位聯軍義士性命而著了墨師爺的暗算,因此斷去一臂而大傷元氣。


    進入這死人城之後,圓憫又以重傷之軀帶領聯軍眾人殺入此間庭院,最後又在與戲世雄硬撼之際再次被墨師爺暗算,複中劇毒。


    其實以圓憫這等高齡,實在經不起這一日間的數場血戰——能夠撐到此時才吐出最後一口氣,已是榨幹了他僅剩的生命。


    “可惜……可歎!”


    慕容楚荒蔚然歎道:“世人皆頌活佛為當世聖僧,殊不知真正心懷蒼生的聖人實是圓憫大師!”


    大師。


    這是慕容楚荒絕不會賦予他人的稱謂,但他卻發自心底承認——倘若這世上真有聖人,他已在今日看到;倘若這世上還有誰有資格被他敬稱為大師,也唯有圓憫一人。


    圓憫的武功確實不如慕容楚荒、不如劍修,也不如活佛,但慕容楚荒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察覺——這世上原來有一種令無敵的武功都相顯渺小的力量,這種力量就在圓憫的眼中。


    這力量名為——仁慈。


    心有仁慈者,是為仁者。


    仁者無敵。


    “獨尊門眾弟子聽令!”


    慕容楚荒心懷崇高敬意豁然而起,以僅剩的單手做出一個單掌半合之狀。


    “隨我恭送圓憫大師!”


    “阿彌陀佛……”


    夜幕下,齊聲響起的佛號傳遍整座死人城,似在恭送圓憫的最後一程,又似在頌讚這位一生勤於濟世的真聖人。


    這一刻,無論是獨尊門、淨月宮、還是“凜夜”的成員,都在隨著各自領袖共同合十雙手,以崇敬的目光恭送圓憫以及數十名涅音寺弟子離去。


    直至這數十身影徹底消失於夜色中,拂月才冷眸看向夏逸,寒聲道:“夏逸,你最好記得!若非圓憫大師為你作保,今日一戰斷然不會就此結束!”


    夏逸淡淡道:“在下絕不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也不會忘記慕容前輩今夜許下的承諾。


    在下可以在此立誓,倘若慕容前輩他日仍要重組獨尊門,凜夜依然會是討伐獨尊門的首當先鋒。”


    “你記得便好!”


    拂月怒哼一聲,隨即冷冷一瞪月遙,便是返身帶領淨月宮眾弟子而去。


    直到這時候,夏逸才卸下了全身的警惕,積壓已久的疲倦頓時鋪天蓋地而來,壓的整個人如同癱軟的麵皮般向後倒去,卻在將倒之際被左右兩隻不同的柔荑牢牢攙住。


    一時間,氣氛頗為尷尬。


    夏逸有些尷尬,小幽與月遙也有些尷尬。


    於是乎,自覺此處再無什麼值得自己留戀的劍修,沒有再看此地何人何物一眼,隻是漠然走向議事堂中,似要看看那個曾被自己視為曾經最大對手的活佛到底是如何落敗的。


    後方,薑辰鋒稍作沉思之後,緊跟著這位人生目標一同入堂。


    慕容楚荒靜望著遠處的三人片刻,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心中頓生寬慰。


    ——幽兒……你解脫了。


    慕容楚荒頗為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喝過酒,此時竟是極想找一個可以喝酒的地方大醉一場。


    沒有任何的告別,慕容楚荒就這樣靜悄悄地走了,隻留下場間的一眾獨尊門甲士麵麵相覷。


    在目睹慕容楚荒戰敗、戲世雄身死之後,這些早已習慣於服從他人命令的門徒也自覺無處可去。


    眼見慕容楚荒走的灑脫,他們不約而同地想道——跟著前門主一同歸隱,或許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是以,這偌大的庭院隻在短短片刻之後,隻剩下那攙於一起的一男二女。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遙忽地臉上一紅,急地便想要撒手。


    既有小幽在此,她實在想不到自己哪有什麼理由去接觸夏逸。


    大戰已了,該到她離去的時候了。


    然而,兩隻手卻同時捉住了她的手臂。


    “遙兒,你莫走……我……”


    夏逸輕拉著月遙的玉腕,眼神不住閃爍,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可話到嘴邊卻又吞吐起來。


    老實說,夏逸真的很慌。


    他自覺不是一個正人君子,論不要臉的本事也隻遜於無得那個無恥和尚。


    可是,他就是說不出口。


    ——無恥!


    夏逸實在覺得自己很無恥,若是說了便是無恥中的無恥,敗類中的敗類。


    好在他的眼神是誠摯的,也是火熱的。


    月遙隱隱猜到他想要說什麼,心裏頓如小鹿亂跳一般含羞低頭,頰上也是如染紅霞,仿佛那文豪詩詞中的醉酒貴妃。


    小幽抓著月遙的臂彎,一雙美眸卻是狠狠瞪著夏逸,心想真是一個不爭氣的東西,這種時候還要女兒家主動不成。


    她認命似的歎了口氣,隨即展顏笑道:“月遙妹妹,許久不見。”


    “妖女,我不是你的妹妹!”


    若在以往,月遙必要冷麵迴應這樣一句話,要不然也是轉身不做搭理。


    這一次,月遙卻是將頭埋的更低,聲音更是低的幾乎難以聞察。


    “嗯……”


    她居然沒有反駁小幽,而且還做出了迴應。


    或許就連月遙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狀,隻因她現在很亂。


    心亂。


    一種她無法控製的心亂。


    即便她已修至“靜心訣”的至高之境,即便她已明悟真正的“仙佛同心”,但她還是控製不住地亂。


    她試圖以默念“靜心訣”平複心境,卻發現——不念還好,一念更亂。


    越念越亂。


    小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自泣枯林一別,已足兩月,我實在很是掛念妹妹!


    她又瞥了眼夏逸,嫣然道:“夏逸也找了妹妹許久,奈何始終不曾探得半點消息,好在妹妹今日兩次出手,先後救下我與夏逸的性命!


    月遙勉強笑了一聲,支吾道:“有勞夏大哥與……大嫂牽掛,月遙實在慚愧!


    ——大嫂?


    聽此二字,小幽便是目光一沉,立馬投於夏逸一個眼神——你啞巴了麼?你還是不是男人?


    夏逸登時會意,接口道:“遙兒,你這些時日到底去了何處?”


    他忽地取出那條潔白的斷帶,誠聲道:“你可知道我當日得知你跳崖之時,真是萬念俱灰,任我上山下山,往返數次也找不到你的蹤影!”


    聽著他聲音裏的微微顫抖,月遙再一次感到心慌。


    同時,又很是感動。


    感動之餘,又有些莫名委屈。


    她強忍著哽咽之意,說道:“當日得邱幫主相救,我這些時日一直避難於驚濤幫中……勞夏大哥費心了!


    “邱曉莎?”


    夏逸心念一轉,想起自己今晨出征之前,邱曉莎似對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原來竟是因為此事。


    ——想來邱幫主本想告知我遙兒這些時日的行蹤,最後卻又應遙兒的承諾而忍住未說。


    念及此處,夏逸不由感慨道:“如此說來,我倒要好好謝謝邱幫主對你的救命之恩!


    他握著那雙如若無骨的柔荑,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填滿心頭,由衷說道:“遙兒,我們好不容易再會,正該尋一處靜地,再設宴敬謝邱……呃!”


    話未說完,夏逸便是一聲痛唿,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隻踩在自己腳上的繡鞋。


    小幽卻覺得仍不解氣,又在夏逸腹間狠狠一捏。


    “幽兒,你……呃!”


    直到夏逸再次痛叫,痛到幾乎落淚,甚至如河蝦一般彎下腰,小幽才恨鐵不成鋼地鬆開手,轉身大步而去。


    ——白癡!


    ——真是白癡!


    ——姑奶奶救不了這白癡!


    “夏大哥,你……你可還好?”


    月遙啼笑皆非地扶穩夏逸,一臉茫然道:“她怎麼……你幾時觸怒了大嫂麼?”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裏敢觸怒她……”


    夏逸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哭笑不得地歎道:“她隻是……隻是對我很失望!


    月遙疑惑道:“失望?為什麼?”


    夏逸凝注著她,凝聲道:“因為……因為……”


    看著夏逸越來越明亮的眼睛,月遙已然知道他要說什麼。


    她下意識又低下頭,頰上才褪下的些許緋紅即刻複染,宛如美豔醉人的火燒雲。


    她還想抽手,想跑。


    可惜,夏逸仍握著她的雙手。


    握得很緊。


    就在溫暖的安靜之中,夏逸的聲音如平靜的流水般緩緩響起。


    “因為……曾有一個混蛋……一個整日吃喝玩樂、紙醉金迷的大混蛋。”


    “這混蛋曾答應一位此生至為重要的故人,要好好照顧她的親生妹妹……可當他真的看到這位故人親妹時,卻如懦夫一般退避三舍,全然不敢兌現與故人的承諾!


    “饒是如此,這位故人的妹妹仍在這混蛋落難之際,不惜護他千裏,不惜與師門為敵!


    “可是……這混蛋最後卻以惡語傷了這樣一位至情女子,還一走多年,從此杳無音訊!


    “哪怕多年後再次相逢,這混蛋也未照顧這故人親妹半分,反倒在……在那十龍山脈,在那泣枯林多次受到她的大恩!


    “到頭來,這混蛋不止亂了故人親妹的平常心,還害的她被同門逼害……”


    “你說……這混蛋是不是很可惡?”


    “……”


    迴答夏逸的是長久的沉默,還有那自佳人目中落下的點點星光。


    良久。


    “他真的是個混蛋……也真的好可惡。”


    月遙已然紅了眼眶,她的聲音更令人心碎,“可是……那混蛋心裏隻有對故人的承諾,還有對那女子的愧疚與感激麼?他……要做這些,其實是為了報恩?”


    夏逸看著她的眼睛,很是平靜、很是認真地答道:“不是!


    “其實我也覺得這混蛋很是無恥,奈何這混蛋實在騙不了自己。”


    “遙兒……”


    “隨我走!


    “一起走!


    淚水,落得更急了。


    笑容,卻在哭顏上綻放。


    “夏大哥……”


    “我聽著!


    “你……真的好混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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