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如何?我能感受到陽光正在變得溫暖!
萬尼亞似乎不願在這個有關自己死亡的話題上再繼續進行什麼深入的討論了。
“萬裏無雲,大公閣下!
凱爾希應聲迴答道——她對這類狗血的劇情早已司空見慣,如果能避免聽到當事人過多的嘮叨,她會非常樂意。
而躺在床上的萬尼亞聽到凱爾希這被重複了無數遍的迴答後,沉默片刻,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然後,他輕聲自語道:“……萬裏無雲……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久了。”
“……您感到絕望!
凱爾希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但她那平靜的語調讓人感覺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事實上,結果也確實如此。
萬尼亞對凱爾希這奇怪地語氣毫不在意,隻是自顧自地說道:“絕望……哈,也許吧,但絕望隻是一開始的曇花一現,而我們漫長的生活裏,更多的是彌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它既不令人絕望,也不會使你的人生滿溢歡愉!
萬尼亞的“目光”越過了窗戶,越過山穀,又越過烏薩斯……仿佛看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看到。
“我們都在折中地活著,小姐,有人稱其為麻木,也有人認為……我這屬於自作自受。”
“……是的,天氣轉暖了,剛才那陣風不再讓我感到刺骨難耐……是的,春天快到了!
“但我這個遲暮之人,是看不到鮮花盛開在烏薩斯大地上的樣子了!
說到這裏,萬尼亞哽了一下,隨後努力將頭轉向了凱爾希的方向,然後才繼續說道:“是……誰派你來的?小姐?”
“您已經猜到了,萬尼亞大公閣下!眲P爾希的聲音依舊那麼平靜,沒有因為自己的偽裝被撕破而慌亂絲毫。
“而你也並不驚訝……我以為像我這樣一事無成,最後還要被推到臺前當替死鬼的人,總會被年輕人低看一眼!比f尼亞自嘲道。
不過凱爾希卻對此反駁道:“我從未低看過任何一個人,何況您是一位烏薩斯的大公!
“嗬,也許吧……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那方派來的……”萬尼亞頓了一下,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不過你肯定是不會告訴我真相的,所以讓我來猜猜看吧……”
“是帝國議長?不,不不不……他與這些事情毫無牽連,他也不具備這種越俎代庖的手腕,如果是他的意思……哈,我倒寧可是他的意思,隻有手腕過硬才能在那個位置坐的長久!
萬尼亞似乎有些遺憾,但“遊戲”依舊要進行下去,容不得他感慨太久。
“那麼,是集團軍裏的那些蛀蟲?那些膽小怕事的老東西……不,也不對,他們有更簡單的辦法。對付我這樣一個癱瘓的瞎子老頭,用不著這麼麻煩……”
“那又會是誰呢?讓我猜猜看吧,小姐,究竟是誰派你來的……”
萬尼亞突然想起了剛才自己在凱爾希後頸摸到的那道疤痕……那道疤痕,他隻在先前接觸過的那個家夥身上看到過,而且也是在頭部的位置……
“……”
“你還在嗎,小姐?”
萬尼亞還要再做最後一件事,如果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接下來的話一定能講給……眼前的凱爾希勳爵聽。
那位“貴族”告訴他,這是他最後贖罪的機會了……
“我在!眲P爾希的語氣依舊那麼平靜。
“……是陛下的意思?是陛下要我這個……愚蠢傲慢的人為自己的愚行付出代價嗎?”萬尼亞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這究竟是因為什麼,無人知曉。
“我知道,我就知道那晚不是一個可怕的夢……”
“……你知道雙目失明的感覺嗎?從那片我早已習慣的黑暗視野中,我感到有什麼更扭曲的東西在蠕動……恐怖的異樣感!
萬尼亞似乎又迴到了那個晚上,但凱爾希的話卻又將他重新給拉迴了現實:“您是說,失明也無法遮掩的恐懼!
“……那是內衛的意誌,小姐,那晚,皇帝的利刃距離我的咽喉隻有咫尺之遙!
……
“不,還是讓我來吧!本S特接過侍從遞來的蘋果和被布料包裹著的水果刀,“雖然我的行程很緊,但如果連為舊友削個蘋果的時間都沒有,那未免也太讓人感到心寒了!
然而,就在維特準備動手時,萬尼亞突然開口製止了他。“我怎麼好意思讓議長先生為我做這種雜事呢?”他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調侃和戲謔。
維特微微一愣,然後開口說道:“……您是在諷刺我嗎?”
“或許吧……也許帝國議長不該操刀,你應該專注於更重要的事情。”
維特沉默了片刻,他盯著萬尼亞那雙眼睛,突然就笑了出來,說道:“別說笑了,老朋友,隻是削個蘋果而已,難道你要說什麼迷信的話題嗎?”
說完,維特還特意將手上的蘋果晃了晃,說道:“看,療養院的瓜果很新鮮。這也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吧!
但萬尼亞依舊拒絕了他的好意:“不,維特,我的朋友,把刀給我吧。 也許我該適當活動一番,免得自己生鏽!
“不,你太虛弱了,你會割到自己的手的。”維特皺著眉頭拒絕了萬尼亞的請求,畢竟讓一個虛弱地病人削水果什麼的,一看就危險的很。
但萬尼亞對維特可是了解的很,他隻是盯著維特的雙眼,開口說道:“怎麼?難道你也覺得烏薩斯的將校,連用水果刀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不,我沒有這麼想過。”維特開口否決道,但這也就達到了萬尼亞的目的……
“……唉,好吧,老朋友,刀給你……千萬小心些,我可不想聽到什麼議長刺殺大公的謠言!本S特幾乎是笑著將刀遞給了萬尼亞,而萬尼亞隻是沉默地接過了刀……
……
“!”
“你這是……醫生!……你這是做什麼?。 、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自己——切下自己的手指……醫生!”
維特看著萬尼亞那被自己親手切掉的食指,立馬就要起身去找醫生……但萬尼亞攔住了他。
“嘶……維特!不要緊張,這並沒有想象中疼痛……常年的陣痛已經讓我習慣了……別急著離開,先聽我說。”萬尼亞忍著劇痛,顫顫巍巍地將桌子上的那節食指拿了起來。
他看著被自己親手切下的食指,似乎似乎也隨之穿越到了以前:“看吶,維特,我的右手在炮火聲中震掉了指甲……卡西米爾人削掉了我的右手拇指, 而東國的刺客取走了食指的一半。”
“我常為我的右手感到不值,維特,隻因為右手是我持刀的手,它就遭到了如此對待。”
“現在,我切下我左手的食指。 這下我的雙手就都不再健全了……很公平,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