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色已深,那康公子已將他們的一紅一黑兩匹馬牽來,賀聰見此也去把馬牽了過來。
康公子和西門大小姐是兩人兩騎,而這時寧虹也隻能一人一騎,而讓賀聰牽馬隨行。可西門大小姐與寧虹的交談還未盡性,她索性讓寧虹與自已同乘一騎。
這到讓康公子誤以為西門大小姐看上了寧虹這個假公子,他也覺得這賈公子玉樹臨風般的倜儻英姿。但見西門大小姐與那賈公子坐在一起毫不忸怩,大方已極。而賈公子反而有些靦顏,但二人真摯,話也投機,就像業已熟得猶如青梅竹馬之交一般無二。
這康公子見此心中不悅,又見寧虹坐在西門大小姐身後,並用雙手攬著她的腰肢。因此心中不由地怒火中燒,可又不好發作,故對賀聰這個假扮老者也冷淡了許多。
一路行來,隻有西門大小姐和寧虹談笑風生,相見恨晚。而康公子與賀聰卻毫無言語,隻是騎著馬跟在西門大小姐的馬後。四人不知不覺來到一大片翠竹林,竹林參差瀟灑,勁綠嚴青。在竹林中掩映著一所莊院,那莊門橫題四字‘翠竹山莊’。這莊院建築得雖然極為整齊壯麗,但決不帶一點山寨之類的江湖習氣。像是致仕歸隱的高官第宅一般雍容華貴,肅靜無嘩。莊門之外,有四名莊丁守護,在月光之下,垂手站立。
那四個莊丁見是康公子和西門大小姐陪著寧虹與賀聰二人到來,正要趨前接待,西門大小姐擺手道:“這二位尊客,就在我所居處下榻,不必另行準備宿處。你們把尊客的馬帶過好好飼養,並將此事稟告值事之人便行了。”
莊丁忙牽馬退去,四人一入莊門,賀聰這才看出莊內地勢極大,除去當麵那些整齊房屋之外,尚有無數亭臺樓閣,依山而建,高下參差於泉石鬆竹之間。山莊的各種建築,除了莊前一片之外,好似星羅棋布,無甚規則。但在行家眼內業已看出,不但完全是按著九宮八卦方位,並還有陰陽生克各種變化存乎其間。二人不由地暗自驚心,在這隱蔽的山莊中,果然臥虎藏龍不可輕視。
又往山莊裏走,走不許久便來到西門大小姐所住處。此處位在半山,地頗幽靜。幾間竹屋,滿覆綠蘿,與四周的翠柏青鬆,藹然一色。一道瀑布宛如銀箭瓊珠,飛雲濺月。瀑布並不大,但傾瀉卻急。在不遠斜上方,有一塊平石。瀑布恰好傾注其上,化作千百細流,再往深潭墜落,就好像織了一道百尺珠簾,點綴得美妙已極。
很快來到一座高大廳堂之內落坐,侍者送上糕點香茗。西門大小姐入內換了一身藕合衣裙,笑靨羞花,新蛾分月。當她牽著寧虹之手站立在窗前,指點煙嵐,從容笑語,簡直如同一對金童玉女一般,引得那康公子不由地憤恨起來。沒想到這突然來了個賈公子橫刀奪愛,把心上人憑空竊去,氣的更是咬牙切齒。
賀聰早已看出那康公子心胸狹隘,隻是內心好笑,又仿佛很是開心。他這一開心,似乎有點忘乎所以。這一忘乎所以,則毫無顧忌地把衣衫解開,又未曾想露出了西門喜兒所贈的那方玲瓏玉佩。
西門大小姐在無意中看到賀聰胸前那方玲瓏玉佩,心中大疑。於是上前低聲問道:“這位老丈,你這方玲瓏玉佩是從何而來?你與這玉佩主人又是何關係?”
這時賀聰可慌了神,不知該如何迴答才好。寧虹一見便知大事不好,於上忙上前說道:“這方玲瓏玉佩是西門二小姐送於我家老管家的,她見我這老管家為人忠厚,特以贈送。他和西門二小姐可沒什麼關係!”
西門大小姐可不會相信寧虹的話,仍問道:“這位老丈?你究竟是何許人也?我妹妹的玉佩又怎會輕易送於他人?”
賀聰這時卻不知該如何迴複,隻能結結巴巴地道:“我、我……”
西門大小姐則嗬嗬一笑道:“你不要我呀我的,你究竟是何人?快說!”
寧虹剛要開口,西門大小姐怒道:“閉嘴!我沒有問你!”
寧虹這時也無奈地退到一邊,此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賀聰知道不說實話便無法了結此事,於是把心一橫說道:“我、我是賀……”
“哈哈!好你個賀聰、好你個過江龍賀少俠。我說怎麼一見你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沒想到一個少年男子竟然裝扮成一個老夫。這可真有你的!你給我老實說,你與西門喜兒是什麼關係?她為什麼把這方玲瓏玉佩送於你?”
“我與西門喜兒隻是相識,並無什麼關係。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把這方玲瓏玉佩送於我!”賀聰仍是結結巴巴地迴道。
“胡說!”西門大小姐上前一把揪住賀聰的耳朵用力一擰,卻低聲怒道:“你還想狡辨?”她喘息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我不管事情的真假,你可要給我小心好了,我的眼睛裏可容不得砂子。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也休想得到。”說著手上又一用力,痛得賀聰是疵牙咧嘴的。
這時的西門大小姐內心可是無法平靜,自已認識賀聰在前。這一切暫不說,是自已的相貌不如人?德不如人?技不如人?抑或名不如人?這讓她好生不服……。但‘不服’隻是一種‘意念’,而擺在眼前的卻是‘事實’,不由地被這‘不服’的‘事實’打擊的有點茫然。
那康公子這時也看到賀聰胸前的那方玲瓏玉佩,他也知道這方玲瓏玉佩是西門二小姐的佩飾,心中更是怨氣加怒氣。他不知道西門二小姐為什麼要把玲瓏玉佩送給這個糟老頭子,更不敢相信這貌美如花的二小姐難道會看上他?一般來說,送玲瓏玉佩可就是定情的象征。
難道西門二小姐要與他定情?真不可思意,莫非是這糟老頭子威逼了西門二小姐不成?他是越想越氣,自已對西門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可是傾心相愛。西門大小姐今晚卻無緣無故地看上那賈公子,二小姐又給這糟老頭子送定情物。她們更是無視自已的情感,竟做出這樣的事來,這無疑對自已是個無情打擊。隻時又見西門大小姐怒氣地懲罰賀聰,更是也想乘機報複一下賀聰和那賈公子。
這時,他人影一閃,身法快捷至極。這大廳極為廣闊,廳門到設席之處,足有三丈距離,他飄身即到,聲息毫無。
這康義可是個二十幾歲的英俊人物,口角之間,猶含鄙薄之色。瞥了寧虹一眼,抬手已向賀聰打去,但臉上卻換了一副笑容說道:“我們這翠竹山莊,豈是容人隨意惹弄是非之地?”
西門大小姐可由不得他胡來,怒道:“康義!你給我退下,這位可是賀少俠,是我莫逆好友。今晚他們能到此,也純係緣分和友誼的聚會,彼此莫要傷了和氣!”
康義無奈地急忙收手,隻有冷笑一聲答道:“我若不看在大小姐的金麵,豈能容你等狂妄之輩到此撒野!”
這康義如此想當麵傷人,寧虹可早已看出和並作出準備,她拔劍相向。但此時卻仍神色自若,聽西門大小姐喝住,這才用眼角打量對方。這人品頗還稱俊秀,隻是兩眉太濃,帶有一種兇煞之氣。於是對這人頓時沒了好感,並不客氣地說道:“承大小姐盛情,邀我二人來此,誰知這裏還有不通禮義的禽獸之輩。”
寧虹說話故意傷人,西門大小姐雖還在揪著賀聰的耳朵,卻依然微微含笑。
這康義怒目而起,但見西門大小姐並不待見自已,此時神色反見平和。他隻是冷冷說道:“此時任爾一再猖狂,但我也決不在這翠竹山莊之中殺你。但也不容人在此輕易撒野。待以後我定會教訓教訓你等這乳臭未幹的無知之輩。”
西門大小姐仍是一語未發,此時見雙方業已鬧僵,這才含怒意道:“康義!休要走眼,不但賈公子斂氣藏鋒,這賀少俠更是功力絕世。就憑你雖被人稱為快劍手,也未必能操勝算。不過既是武林中人,過手印證,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彼此點到為止,誰愛活動活動筋骨,均請自便。但以三場為限,我與賀小弟袖手作壁上觀,並為你二位評判便了。”
那康義聞言頗為不滿,那老者一大把年紀,她卻故意喊他為賀小弟。明明是個長者,卻還說他是什麼少俠。這西門大小姐應該‘是親三分向’,可她卻抬高別人,貶低自已。心中有氣,便對寧虹發話說道:“既然賈公子斂氣藏鋒,藝業不俗,你盡管全力招唿,萬事有我負責!”
賀聰不覺暗笑,知道這康義想單挑寧虹。遂用眼角示意寧姐姐,叫她小心應對。
寧虹麵帶冷笑,起身緩緩走向廳中廣闊之處。那康義生性陰辣險惡,更想在西門大小姐麵前顯示一下自已。而西門大小姐未曾發令之前,不便強行動手。如今見麵前的賈公子那副傲然不屑神情,竟然未把自己看在眼內,不由氣往上撞。暗想這賈公子是何許人也?簡直不知天高地厚,連自已這快劍手的威名,難道未聽說過?
他蓄意要一舉驚人,當場顯耀。他向寧虹微一施禮,目光漠然平視,雙腿並立,走起路來,連膝蓋都不打彎,一步一跳,極慢極慢的蹦向寧虹所站立之處。
那賀聰深知這康義功力又深又毒,自寧虹姐姐一下場,一顆心便替她提到了嗓口。此時見康義的這副怪相,不由向西門大小姐低聲說道:“燕兒姐姐!你看康義的這幾步‘僵屍跳’,已把內力運足,貫注雙臂,他……”。
西門大小姐則微笑輕聲答道:“少俠不必擔心,這康義威名極大,我看卻是空有其名。賈公子若非身負絕世武學,她敢下場之中?不論別的,你就看賈公子這等沉穩從容,也可猜出康義的武功高低。這康義雖稱為快劍手,也未必能傷得著賈公子!怎麼!心疼賈公子啦!”說著又用力一擰賀聰的耳朵,賀聰痛得連連求饒。
寧虹聞聲音眼皮一抬,恰好與賀聰目光相對。賀聰搖頭微笑,暗示她盡管放心。賀聰雖說眼角一掃,心中突地悚然一驚。暗道自己與這康義從未謀麵,怎的他那雙睛之中,似對自己含有極大怨毒。此時竟連這寧虹姐姐,也似一並恨在其內。
那康義一步一步的向前,身軀微向前傾。一對兇睛,半開半閉,瞇縫著注定寧虹。發出極其陰沉地的四個字:“賈公子請!”
寧虹則嗬嗬笑道;“遠來是客,常言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康公子先請!”
康義薄嘴皮微微一撇,鼻中‘哼’的一聲冷笑,已從腰間取出一把軟劍。右手一抖,竟以一片驚風。果然功力不俗,向寧虹迎麵刺去。
他這聲勢懾人,寧虹卻意態悠閑,若視無睹。就在對方劍近前的剎那之間,她內氣微吸,肩頭足下全未見動,便好似一縷輕煙一般,身型已飄出了丈遠。依舊是原來的姿態,麵帶微笑,手中劍也保持原樣。
這一手險到了極處,但也妙到了極處,席間觀戰的賀聰也擎杯微笑。
西門大小姐所料不差,她到也又喜又佩,竟然脆生生的脫口喚了聲:“賈公子好俊的輕功,飛花飄絮!”
康義已在難堪,聽到西門大小姐這一說,吊客眉倒豎,三角眼圓睜。便把他自己的一套看家絕學施展得猶如雨驟風狂,招招狠毒無匹。
寧虹已覺出此人功力確實不弱,動手之間,雖然未肯輕易施展師門心法,也用的是賀聰教授的上乘無影劍法應敵。
換到十餘招後,寧虹低聲笑道:“康公子!我們素無冤仇,彼此就算平分秋色,罷手如何?”
康義則一聲不答,趁她說話分神時,一連快速三招,迴環並發,分向上中下三盤襲到。寧虹見他過份不識進退,身形稍側,閃開中下兩盤,一劍橫切過去。
康義的快劍詭譎無倫,明明拚力進攻的連環三招之中,竟有兩招是虛的。他出招即收,滑步旋身,人已轉到寧虹左側。
此時寧虹的招術用老,一劍切空,整個後背,完全暴露在敵劍之下。康義一陣桀桀獰笑,叫了聲;“我看你能有什麼通天徹地之能?無知狂妄小兒,還不準備納命來!”話說間他已一劍直刺過去。
這時,就連那西門大小姐與賀聰一齊愕然驚唿起來。
可是,寧虹卻毫發無傷,夷然自若。她突然來了個大轉身,劍已指向康義的胸前。隻要康義再向前一步,必然一劍穿心。
西門大小姐沉聲叱道:“康義!怎的如此不知輕重?有言在先,彼此印證過招,點到為止。你卻不顧大義,竟然出手如此兇狠。若不是賈公子仁慈,你命早已休也。下迴再若如此,我定然重責不貸!”話完轉向寧虹笑道:“賈公子!康義一時魯莽,致有此失,本小姐代他謝罪!”
寧虹隻是嗬嗬一笑,長眉微動,欲言又止。西門大小姐擺手,康義目光冷漠,隱藏殺機,但此時隻能退出廳外。
事已至此,賀聰與寧虹雙雙告辭,西門大小姐親自把二人送到翠竹山莊的莊門以外,任他二人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