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一起進山打獵時,大家就已經商量好了分成規矩。
宋陽作為獵頭,多分一份;他們帶的四條獵狗找獵物很厲害,也分兩份,也就是說,宋陽一人獨占四份。
甄淩峰人和狗都參與,占兩份;王宏遠、王嶽和宋建國每人各得一份。這樣一來,分東西就簡單多了。
四張狼皮是宋陽和王嶽一起獵到的,王嶽分得了四分之一,拿到八十三塊錢,宋陽則得了二百四十九塊。
之後眾人進山打獵好些天,收獲了不少石貂、水獺、黃鼠狼、獾子等珍貴毛皮獸,還有一些兔皮、錦雞的皮毛,再加上那一隻豹子,豹皮、豹骨都是值錢的好東西,而且是在黑市上賣出去的,價格比收購站更高。
零零總總算下來,一共賣了兩千一百八十塊。
宋陽一人獨得九百六十八塊,王嶽和王宏遠各分到四百八十四塊,甄淩峰也分到四百八十四塊,宋建國得了二百四十二塊,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王嶽用他和父親的這些錢去買雙管獵槍,綽綽有餘。
王宏遠見識過雙管獵槍的好處,明白現在能賺這麼多,以後肯定還會更多,王嶽想買槍,不管是為了打野物,還是保障自身安全,都很有必要。
就連甄淩峰都心動,也想買一把,不過最後還是打消了念頭,聽他的意思,是想先攢錢蓋房子。
年輕人都積極起來,他也受到了鼓舞。
分錢的時候大家沒有任何爭議,拿了錢的王嶽,興高采烈地跟著宋陽往城裏走。臨走時,每人接過甄淩峰遞來的一個鍋盔,一邊啃著一邊趕路。
到了城裏,宋陽先是陪王嶽去文體商店挑選了一把雙管獵槍,隨後又來到供銷社。
他精心挑選了花色好看的布料,除了給馮曉萱買了不少,還特意給宋建國買了一套棉服和鞋襪。
他想著父親過幾天要去參加公社的表彰活動,總得穿得得體一些。
另外,他還買了頭繩、發卡這些小玩意兒,稱了些紅糖,以後少不了用糖水雞蛋給家人補身體,這東西緊缺,就算有票也不一定能買到。
他還給馮曉萱買了兩盒友誼牌雪花膏和兩盒百雀羚。
王嶽見宋陽買得差不多了,便拉著他當參謀,讓他幫忙挑選一套的確良衣服。
宋陽瞧不上這種布料,價格貴還不實用,但它顏色鮮亮、款式時髦,最受年輕姑娘喜歡,所以宋陽也沒多說什麼。
他迴憶起上輩子林曉雨喜歡的顏色,幫王嶽挑了一套紅白格子條紋的衣服。
王嶽有樣學樣,頭繩、發卡這些小物件也買了不少,雪花膏、百雀羚自然也沒落下,想了想,他又買了兩個蛤蜊油。
他想得很周到,這也提醒了宋陽,於是宋陽也跟著買了兩個蛤蜊油。
東西采購得差不多了,吃的之前也買過了,中途還有小店能吃上熱乎飯菜,這方麵不用宋陽和王嶽操心。
趁著時間還早,動作快點,趕路緊湊些,天黑之後,勉強能趕迴家。
兩人便不再耽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迴走。
走著走著,宋陽隱隱約約好像聽到了“咿咿”的叫聲。是跳跳的聲音?
宋陽對這個聲音格外敏感,他猛地停下腳步,四下張望。
周日街上人很多,周圍都是往來的行人,還有人趕著馬車經過……可他什麼也沒看見。
“王嶽,你有沒有聽到跳跳的叫聲?”宋陽滿臉疑惑地問。
王嶽搖了搖頭:“沒有啊,我啥聲音都沒聽見……”他也四處看了一圈,迴頭看著宋陽,“陽子,你還是放心不下跳跳吧?”
“怎麼可能放心得下……現在仔細想想,林業局那人發工資的時候太草率了,沒多問什麼,也沒有任何登記簽名,你看他那反應,就好像想趕緊把我們打發走一樣!”宋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別想那麼多了,他們總不會明知大熊貓是國寶,還敢亂來?”王嶽笑著說。
“這可說不準……”宋陽微微搖了搖頭。
“走吧,別瞎琢磨了,我爸他們還等著呢!”王嶽用肩頭輕輕碰了碰宋陽,催促道。
宋陽點了點頭,順著出城的大路加快腳步往外走。
一路上,他邊走邊留意兩側。走了一段路後,他發現那輛馬車停在國營食堂旁邊。
剛才他覺得自己聽到了跳跳的叫聲,四處看了看,行人不可能帶著跳跳,隻有這輛馬車沒看清楚裏麵裝著什麼。
經過馬車的時候,他特意靠過去瞧了瞧,發現車裏裝的全是剔除的白菜葉和蘿卜纓子,看樣子,這輛馬車應該是附近公社往城裏送菜的,車夫正在食堂裏排隊買包子。
沒看出什麼異常,宋陽微微皺了皺眉頭,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是想多了,便繼續往城外走。
等出了城,拐上土路,後麵傳來吆喝聲。
兩人迴頭一看,隻見之前那輛馬車的車夫坐在馬車駕桿上,一手拿著鞭子,一手拿著個饅頭吃著,趕著馬車小跑追了上來。
讓宋陽沒想到的是,車子往前跑了一段後,車廂裏突然竄出個小東西,在地上翻滾了一圈,爬起來就往路邊的灌木叢中鑽。
“跳跳!”宋陽一愣,從車廂裏竄出來的正是跳跳。
他親自喂養了跳跳這麼長時間,絕對不會認錯。他趕緊朝著跳跳跑了過去。
王嶽也看到了,跟著一起往前跑。
那車夫發現得及時,一勒韁繩,把馬車停了下來,從菜葉中翻找出一個麻袋。
看了看,罵罵咧咧地朝著跳跳鑽進的路邊長滿刺木的水溝追了過去:“怎麼是隻熊貓……你這個小東西,牙齒可真厲害,麻袋都能咬破,老子抓到你,非得把你捆起來不可!”
說著,他幾下就竄到水溝裏去抓跳跳。
跳跳好不容易逃出來,哪會輕易被他抓住,它奮力爬上水溝,朝著旁邊的田地裏拚命跑去。
眼看跳跳就要被抓到了,宋陽立刻大聲喊道:“給我站住,別碰它!”
聽到這聲怒吼,那人愣了一下,停下腳步,迴頭看著直接扔掉手中東西、狂奔而來的宋陽。
正在奮力往前跑的跳跳也停下腳步,迴頭朝著宋陽看過來。
“你們想幹什麼?”那人怒視著宋陽和王嶽,揚了揚手中的鞭子。
宋陽停下腳步,冷哼一聲:“我還想問你想幹什麼呢!這隻熊貓你從哪兒弄來的?你不知道大熊貓是國寶嗎?”
“關你屁事!”那人態度很惡劣。
宋陽冷眼盯著他:“還真關我的事。”
頓了一下,他柔聲衝著跳跳喊道:“跳跳……過來!”
跳跳聽到聲音,似乎才認出是宋陽,衝著他汪汪叫了兩聲,這是大熊貓生氣要發火的叫聲,但隻叫了兩聲,就又變成咿咿的叫聲,然後朝著宋陽跑了過來。
宋陽蹲下身,把迎麵跑來的跳跳抱了起來,一邊安撫它,一邊柔聲說:“別叫了,以後再也不送你走了,這些人一個都信不過!就算傾家蕩產,我也要養著你!”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那人見跳跳和宋陽這麼親密,知道事情不妙,聲音一下子緩和了很多。
還沒等宋陽開口,王嶽立刻大聲反問道:“這隻本該送往保護區的熊貓,為什麼會在你車裏?老實交代,不然今天你就得去公安局走一趟,我看你擔不擔得起!”
那人被王嶽的話嚇得一哆嗦,支支吾吾不肯說。
王嶽也不囉嗦,大步朝著他走過去,把挎著的雙管獵槍取了下來。
見狀,那人連忙往後退了幾步,之前的囂張氣焰全無,“公安局”這三個字還是很有威懾力的,眼前這兩個年輕人,似乎也不好惹。
他哭喪著臉說道:“這隻熊貓是別人托我運出城的,給了我五塊錢,隻說讓我到前麵的岔路口等著他們,我不知道這是保護區的熊貓。”
“哪個岔路口?”宋陽冷冷地問了一句。
“就是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前麵山腳處,有棵大楊樹的岔路口……我真的不知道啊!之前用麻袋裝著,我都不知道裏麵是熊貓,還以為是隻小狗。”
那人連忙解釋,“要是早知道是隻熊貓,我也不敢接這活兒啊!”
“行了,你趕緊走,我到岔路口等他們!”
宋陽衝著他說完,又迴頭跟王嶽說道:“王嶽,你去公安局報案!”
說這話的時候,他衝著王嶽使了個眼色。兩人關係好,很容易明白彼此的意思,王嶽點點頭,佯裝轉身往迴走。
那人見狀,生怕被牽連,趕忙從地裏跑出來,跳上馬車,吆喝著讓馬匹快跑,很快就沒了蹤影。
宋陽迴到路上,王嶽也把宋陽扔在雪地上的東西撿了迴來。
“我們也趕緊走,先把跳跳和這些東西送迴去,再迴來看看,到底是怎麼迴事!”
宋陽心裏十分惱火。
很明顯,林業局的那兩個人沒把跳跳送到保護區,而是轉手送了出來,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你打算怎麼辦?”王嶽問道。
“把跳跳帶迴家!”宋陽抱著跳跳就往迴走。
“那這件事怎麼處理?”
“我們處理不了,一看就知道,這是林業局的人跟外麵勾結了。三千塊錢,甚至可能更多,足以讓他們冒險了。天天喊著保護大熊貓,真正落實的沒幾個!”
也是,這邊的保護區剛剛成立,民眾的保護意識還很淡薄。
別說現在這個年代,就算到了九十年代,還能聽說有人為了賺錢獵殺大熊貓的事。
後來抓了幾個販子,槍斃了一些情節嚴重的,才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
“我們隻是普通的小山民,就算我們找到公安局,也不一定能對那些人有什麼影響……還是得聯係上彭教授,這種事交給他們這種權威人士處理更合適!”
宋陽很清楚自己的處境,知道有些事不是他這個小人物能解決的。
“等彭教授來了,到時候要帶走跳跳,怕你又舍不得!”王嶽微微笑了笑。
宋陽想了想:“我一定會說服他,就讓跳跳跟我在一起!”這次,宋陽下定了決心。
他加快腳步,朝著眾人休息的山林趕去。看到宋陽又抱著跳跳迴來,宋建國等人紛紛站了起來:“怎麼又抱迴來了?”
宋陽把跳跳往宋建國懷裏一塞:“爸,幫我看好跳跳,事情經過王嶽會跟你們說,我迴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搞鬼。”說完,他提著雙管獵槍就往迴走。
趕到那車夫說的岔路口,他藏在斜對麵山坡上的灌木叢裏,靜靜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