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聲音落下,沒有任何迴應。
那人早就看不到在哪裏了。
唐歡用力皺起眉頭,朝李大奎使了個眼色,“先帶進來。”
李大奎得令將那個泥人背在背上,一瞬間,他發覺此人十分輕巧,有些憐惜地說道:“真是可憐啊,一路逃荒出來都餓的不成人樣了,要不是遇到咱們的人,隻怕早就死了。”
唐歡白了李大奎一眼,後者立即不敢說話。
後遠處,地上鋪著一張草席,那個野人就躺在上邊。
不久之前雪娥已經前去醫館請大夫,留下唐歡跟李大奎看著這個野人。
“大人,要不就留下吧……”
李大奎猶豫許久,終於開口道。
唐歡頓時怒不可遏,“你也把我當成收破爛的了?”
“大人,整個七槐縣都知道您宅心仁厚寬厚仁慈,難道您要見死不救?”
李大奎知道,大人隻是表麵憤怒,實則並不是如此。
否則方才也不會讓自己把人背進來。
“留下留下,你以為說起來這麼簡單?你知道七槐縣現在有多少人嗎?原本一個隻有三千人的小城,現在人數翻了二三十倍,這一個個不是人,是懸在我腦袋上的刀啊!”
李大奎下意識撓了撓頭,知道大人說的是實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唐歡氣不打一處來,“去把那幾個迴來的人喊過來,我要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麼迴事。”
一刻鍾之後,先前城門口遇到過的一行幾人全部來到府衙。
大家聚在唐歡書房之內,一個個臉上都是尷尬的笑容。
“說說吧,那個野人到底是怎麼迴事!”
想到此時正在被大夫救治的那個人,唐歡就想要狠狠地罵幾句。
收留七槐縣周邊的人也就算了,這些人從夔州帶人過來。
為首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漢字,他說道:“大人,我們都猜那個人是災民,在出了夔州之後不到半天時間就遇到了,當時老趙下車撒野尿,把他給嚇了一跳呢。”
被稱作老趙的男人訕訕地笑了笑。
唐歡瞪了那人一眼,要不是這個老趙隨便撒尿,又怎麼會帶迴來這麼一個禍害。
示意繼續說之後,杜如海仔細迴想起來。
聽完講述,唐歡的眉頭皺的更緊。
按照杜如海所說,配合其他人的查漏補缺,唐歡知道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離開夔州不久,他們就碰到了這個災民,因為親身經曆過這樣的事情,於心不忍將人帶在車上,打算幫忙救治一下。
這人身體很虛弱,身上甚至有一些輕微的刀傷,一路上大家都擔心她沒法活著迴來。
可對方最終還是扛了下來。
唐歡正思索著,杜如海露出一副笑容,“大人,而且那個野人還是一個女人呢,貌似身材也不錯,您就留下吧……”
唐歡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將一本書砸向杜如海,被後者敏銳地躲開。
屁顛顛地把書撿迴來放到桌上,杜如海恭敬地看著唐歡。
“女人,還身材不錯?你們沒有對人家做些什麼吧?”
幾人頓時大驚失色。
“大人,怎麼敢呢,您的規矩我們一直都記得,哪怕是在其他地方我們也不敢亂來啊,我們還想迴七槐縣呢。”
唐歡目光掃過幾人,“可隻要你們誰都不說,不就沒人知道了嗎?”
杜如海抓了抓胡子,不好意思地笑道:“雖然看上去這女人身材不錯,可身上一股怪味,長得也不太行……”
不知道在泥水裏打過多少滾,又被老趙撒了一泡野尿在身上,這味能好聞了才有鬼。
再加上蓬頭垢麵,能看得出是一個女人已經很不容易,不過單純從膚色來看,這女人甚至比不得七槐縣的大多數女人。
要知道,七槐縣前十幾二十年生活十分不如意,大家連吃飽穿暖都做不到,這導致人們基本發育不良。
因此,哪怕這些年生活好轉,七槐縣大部分女人都跟漂亮無緣。
身為縣令,唐歡十分清楚自己縣裏的情況,感受到這幾人對那個野人的嫌棄。
他再也忍不住,從書桌後方跳出來就追著杜如海打了幾拳。
“好啊,你們自己瞧不上,現在想讓這個女野人當我的女人是嗎?”
杜如海吃了幾拳,卻沒感覺痛,知道大人隻是單純發泄。
他說道:“我們要麼是有了婆娘,要麼還等著賺錢去一個漂亮婆娘,不像大人已經有了雪娥這麼動人的女人,而且大人您一直都公正地對待每一個人,沒有任何歧視,我們覺得大人不會在意她的外表……”
唐歡不由挑了挑眉,“大海啊,我記得你都快三十歲了也沒結婚不是?要不等大夫把人治好,就由本官做主,把她許配給你如何?”
聞言,杜如海直接跪在地上,“感謝大人惦記小人婚事,可我覺得,感情之事不可強求,大人也說過七槐縣之內講究自由戀愛,絕對不能強迫成婚……”
唐歡不耐煩地用力揮手,將這幾人都趕了出去。
自己當初教他們的,結果現在反而拿來給自己說教。
但換個角度想,至少自己對七槐縣百姓的教育沒有問題,他們的思想已經沒有那麼死板了。
換做其他地方,一個縣令說出這種話,哪怕對方再不願意,也不敢拒絕這婚事。
“大人,那,留,還是不留呢?”李大奎有些猶豫著問道。
唐歡歎口氣,“我哪知道,先看看再說,等大夫把人治好吧!”
得知來龍去脈之後,唐歡就帶著李大奎找了過來。
恰好此時大夫也結束了自己的工作。
“大人,那人現在身體很虛弱,必須靜養一段時間。造成這個樣子的原因一是身上的那些傷,二來是這段時間精神不太好,再加上舟車勞頓,這才導致一直昏迷不醒……”
“人有事嗎?”唐歡追問道。
大夫搖搖頭,“已經沒有性命之憂。”
唐歡忍不住想罵一句,既然沒事你搖頭幹錘子,害我以為那女野人要死了,心裏還擔心了一下。
送走大夫之後,唐歡走進屋內,發現雪娥正在用熱水浸泡後的毛巾仔細地擦拭著那人臉上的汙濁跟泥濘。
因為是病患,雪娥的動作很輕柔,表現得很小心。
而被擦拭過的皮膚是跟泥濘截然不同的白皙,甚至比一直在七槐縣享福的雪娥還要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