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北梁皇宮,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身著一身華麗的黃袍,此時正坐在一個矮塌上,半躺著看著窗外。因為失神,杯子裏已經慢溢出來了也沒察覺,直到茶水滴到了地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音,他才迴過神來。
“哎!
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茶壺,也沒端起茶杯,也沒讓人進來收拾。茶香慢慢的沁滿了空氣,是他最喜歡的龍井,還記得這是他最小的女兒在前些天讓人送來的。作為一國之君,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但還是經常抽出時間去陪陪這自己唯一的女兒。
但讓他想不到的是,那個在他印象裏乖巧的女兒,如今竟然把自己軟禁在了這裏,這裏原本是他為她讓匠人打理出來,最為精致的園子。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那些曾經忠誠於自己的臣子,也竟然一夜倒戈,就連一直在他身邊護衛著他安全的龍衛,現在也成了囚禁他的人。
“是自己錯了麼?”從昨天開始,獨孤明策就一直在心裏反問自己,這個問題換作平時,他從來不會想過,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反問自己。
“臣女拜見父皇。”
門開,帶頭進來的是一身戎裝的女子,她身後的人看見那還在滴水的桌子,快走兩步用毛巾清理幹淨。
“陪父皇出去走走!豹毠旅鞑咂鹕,徑直往外走去。
“為什麼?”他的語氣很輕,沒有生氣,沒有責怪,有的隻是不解。
“從我出生開始,北梁朝堂上下,就一直充斥著各種聲音。有互相傾軋,有陰謀告密,有能力者被打壓,阿諛奉承者反而被重用。朝堂之外,各種苛捐雜稅,商者不敢經營,百姓要賣兒賣女,官員貪扣者甚多,有冤所告無門!
獨孤雪恭恭敬敬的跟在獨孤明策的身後,語氣平淡,但卻能聽出這裏麵的不滿。
“即便如此,但你可知,現在支持你的人,很多都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謀取更大的利益,特別是軒轅庭,南韶看似繁榮昌盛,但卻有著極為嚴苛的律法!
其實北梁的弊端獨孤明策也知道,但這些問題當他發現的時候,北梁已經病入膏肓,他作為一國之君,也有些無能為力。畢竟這個局麵是他一手造成的,為了鍛煉自己的幾個兒子,放任他們互相競爭。等到他想喊停的時候,卻發現那些乖巧的小狗,已經成長成為了一隻隻兇猛的野獸。
“我知道!豹毠卵┩O铝四_步,目光堅定。
“但要救北梁,這是唯一的辦法和機會!
“你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切掉北梁的毒瘤,但你可知,南韶這把刀鋒利是鋒利,但很有可能還會傷到自己,要是不能握住刀柄,趁早還是棄了這把刀吧,F在你已經成氣候,北梁在你手上,或可能自醫!
“父皇,今天女兒是來向你告別的,望父皇珍重自己的身體!
獨孤雪並沒有在這個問題多作解釋,近十年的潛伏,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同時也深知軒轅庭的為人,知道軒轅庭不過是利用自己罷了。但這個戲既然開始了,那她就一定要把這個戲唱完。
看著自己女兒離去的背影,獨孤明策心裏突然感覺到一絲心痛,但轉念一想,不管結局如何,她這個女兒都不會有事,所以就沒怎麼在意。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北梁會出現一位女帝,又或是這天下會出現一位女帝。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最讓他疼愛的女兒,與他今日一別,就是永遠。
上京,臨天峽。
楊陽和身後百餘名黑甲鐵騎站在這懸崖邊上,在他們對麵同樣是一麵陡峭的懸崖,這裏之所以被叫做臨天峽,那是因為從下往上看,站在懸崖之上的人,就仿佛離天很近一樣,所以被叫做臨天峽。
“老七到了沒?”
楊陽的手輕輕敲著在地上鋪平的地圖,這裏離南韶和北梁聯軍的駐紮地最近,但所有人卻都認為這裏是最安全的。因為這兩岸光滑的峭壁,兩邊互為天險,所以雙方都不擔心對方能從這裏過來,哪怕是現在雙方已經打算開戰,這裏也沒有巡邏的哨兵。
“到到到!”
光頭七這一路來,真的是受盡了所有人的白眼,不為別的,就是因為他一直拖後腿,本來三日就能到的路程,愣是因為他被拖到了五日。都知道南韶和北梁聯合了,正是上京生死存亡的時刻,作為一個上京人,自然是把一些情緒都施加到了他身上。
“休息一下,然後在你的流星錘上綁上一條鐵鏈,扔到對麵去!
光頭七的武器是所有人裏特殊的存在,別人都是用勁弓重弩和千機傘,唯獨他用流星錘。這流星錘也是特別為他訂製的,總的重量足足有二百斤重,也就他這個身材魁梧的大力士才能提得起來。
“殿下,就這麼短的距離,隨便就扔過去了。”
光頭七看了一眼,估算了一下距離,雖然自己是剛到,但累的是他胯下的坐騎犀牛不是他,所以就這麼點距離,自己是胸有成竹。
“不僅僅是讓你扔過去完事,還要保證穩固,至少要保證有人踩過去它不滑動!
“瞧好吧,殿下!
光頭七把另一端連上鐵鏈,唿唿的就舞起了流星錘,這帶起的風勢,猶如一個小型龍卷風,而龍卷風中心的人,依然還有餘力。
唿唿兩聲,光頭七手中的流星錘脫手而出,猶如一支黑色的利箭,射到了對麵懸崖之上,整個流星錘全部沒入。光頭七拉了拉鐵鏈,感受了下,確認就算是站上去一隊人也不會有問題,就轉頭向楊陽點了點頭。
但這動靜太大,加上這峽穀的放大,就猶如晴天打了一聲悶雷一樣,一裏外山下隔江對峙的雙方士兵們都被嚇了一跳。但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都齊齊看天,以為要下雨了。如果下雨,這青江水勢就會大漲,很有可能會改變現在對峙的局麵,所以兩邊的將士,最是擔心。
“報!斥候來報,一裏外的臨天峽上,有人強行搭建了一座可容一車通行的木橋!”
一名背上插著紅色小旗的斥候隊長匆匆來報,大營之中南韶和北梁的將領分坐兩邊,商量著進攻上京的計劃,聽到這消息,各個立馬都坐不住了。
“速速派人,攻上山頂,若有敵軍格殺勿論,以最快的速度,破壞掉橋梁!”軒轅庭一拍桌子,營中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等一下!我帶兵上去,若是能利用此橋攻打到對麵,或許會改變現在的狀況!
獨孤雪起身阻止,既然對方能搭橋,不管用什麼方法,這都是一把雙刃劍。用的好了,就可以從這橋上運送大軍過江,就不用互相對峙,用船隻強行渡江了,這會大大的減少傷亡。
但這臨天峽後麵,就是他們南韶和北梁聯軍的腹地,假如讓人搭橋從山上攻下,對於聯軍來說,將會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但好就好在現在他們發現了,論兵力他們聯軍肯定是要比從橋上過來的人多的,隻要攻上去拿下山頭,誰突襲誰,誰又為誰做了嫁衣,還真說不準。
“我同你一起去!避庌@庭沒有反對,他也想到了這突然出現的橋,很可能會改變現在戰場的局勢,但他們南韶,厲害的是水師,就算是有重騎兵,登山作戰也不合適,唯一合適的就隻有獨孤雪的輕騎兵。
“等等,讓人準備一些桐油,放火燒山!”
孤獨雪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此時不知道敵方到底派了多少人過來,此時已近黃昏,雖然他們這邊山勢較為平緩,但騎兵上去也是會有些吃力的。加上山上地勢複雜,與其這樣盲目的衝上去,不如先放一把火,既能清理出一條路來,還能把已經過來的敵軍嚇退迴去。
等到火勢變小,自己就可以帶兵上山,這樣就算有殘餘的敵軍,自己這一方也能輕鬆應對。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雙方都沒有打算通過以搭橋的方式去突襲對手,畢竟帶過兵的都知道,這並不會占到便宜。
“殿下,他們果然放火了!泵捎饛臉虻牧硪活^跑了迴來,這橋搭好之後,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過去,而是全都在這邊等著。楊陽隻是讓幾個人在對麵山上挖了一條隔離帶,為的就是等對麵放火。
這山上地勢複雜,楊陽也是考慮到了,這火就算對麵不放,他自己也會放,因為他也同樣打算通過這個橋,把大軍運到對麵去。在橋搭好以後,他就讓人給鎮南大將軍送了信,此時鎮南軍應該在來的路上了。
孫虎擔任鎮南大將軍已經十餘年,這十餘年雖然沒有戰事,但卻一直在練兵備戰,沒想到練兵十年,今天就要用上了。但因為有青江這道天險,南韶和北梁的大軍雖然聯合壓境,但卻止步於此,雙方大軍對峙已經有三日有餘,都拿對方沒有辦法。手底下有幾個將領為了鼓舞士氣,也就隻能組織士兵們隔江和對方對罵,這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所以在楊陽這個六殿下帶了一隊人,說要在臨天峽搭橋的時候,他是極力反對的,他覺得這屬於異想天開,畢竟這些王公貴族哪裏會帶兵打仗,純純就是來給他添亂的。
所以他表麵上對楊陽客客氣氣,但卻沒有一點要配合的意思,現在收到楊陽的軍令,也隻是帶了一千人過去,不為別的,就是過去走個過場。就算這橋搭了,一旦打起來,這橋搭了也是白搭。他過來不為過橋,為的卻是毀橋,因為在他眼裏,這是十分幼稚的行為,就當是陪孩子做個嚐試了。
等到此法不通,六皇子這個孩子自然也就會老實了,最好是被戰爭的殘酷給嚇迴王都去,免得在這礙手礙腳的。這要是打起來,自己還要分兵護衛他的安全,純純就是一個累贅。
“臣,孫虎,參見殿下!
孫虎帶了人爬到了山上,掃了一眼四周,心中鬆了一口氣,所有的人都在這邊,沒有著急的過橋,同時也看到了對麵山上的火光,鬆了口氣。
“嗯,紮營休息吧!睏铌桙c了點頭,也沒去扶的意思,因為孫虎就沒跪,隻是抱拳行了一禮,他也懶得計較。換位思考,要是自己碰上這種事情,心裏也會不高興,畢竟在孫虎眼裏,自己就是一個外行,在這裏瞎指揮。
“殿下,不過去麼?”
孫虎不解,按理說這橋都搭好了,殿下還不得趕緊催他過去送死,這突然讓自己在這紮營休息,他頓時腦子轉不過來了,畢竟拒絕的理由都想好了。
“不用,這不是你的事情,你隻要保證對麵的人不過來就行,必要的時候可以毀橋!
楊陽沒有過多的解釋,來的路上他就製定好了計劃。冷靜下來的他,發現了南韶或許是鐵板一塊,但北梁肯定人心是不齊的,F在看似沒有破綻,那是因為有南韶這個壓力,自己隻要鋤頭挖的好,這個聯軍就會不攻自破。
半夜,孫虎是被自己的親兵叫醒的。他不知道楊陽的計劃,穩妥起見,他又讓人迴去調了五千人過來,另外還安排了三千騎兵就駐紮在山下,為的就是出現狀況之後好接應。但他還是不放心,親自放哨站崗站了兩個時辰,最後累得不行,剛剛躺下就被叫醒了。
等到他從自己的帳篷裏走出來,楊陽已經帶著他的黑甲軍到了對岸。借著黑夜的掩護,如同一隻幽靈一般,從山上飄了下去。黑影所過之處,站崗放哨的士兵全都悄無聲息的倒了下去,從此永眠。
“叫上所有人,另外送信迴營,調集五萬人,過橋接應殿下!”
孫虎心中把楊陽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但因為罵的是皇帝一家子,所以沒敢表示出任何不滿,所以隻能以最快的速度調集人手,希望這六殿下多活一會兒,哪怕是當了俘虜,要是死了,自己就不好交代了,說不定還會連累他帶來的人。
“敵襲!敵襲!”
聯軍的哨兵還是發現了,但卻已經晚了,因為他敲響警鍾,做出警示之後,就被光頭七的流星錘連人帶鍾砸成了肉醬。聽到警鍾的人,離得近的,還沒穿好盔甲,就被一刀腰斬,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後麵的雖然穿好了盔甲,但倉促之下也沒能攔住突進大營的敵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隊騎兵,如同一隻利箭一般,直插他們腹地大營。
“走水了!走水了!”
人他們是攔不住,所以隻能處理後事,那騎兵所過之處,但凡擋在他們麵前的人,現在都成了一攤肉泥,不是被刀劍砍的,而是被馬踏死的。沿途之上,還被撞到了無數的火盆,一時間濃煙四起,猶如人間地獄一般。一些膽小的,已經被這場麵嚇破了膽,站在原地什麼也做不了。
“軒轅庭,你爸爸來看你了!”
楊陽跟在老七的犀牛後麵,帶隊在前衝鋒,老遠的就看見了軒轅庭手持輕盾,另一隻手提著一把長刀,全身亮銀色的盔甲,在夜色之中,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的醒目。
“李白,果然是你,能這麼自負的,也就隻有你了,但這是在戰場上,讓我給你上一課!”
軒轅庭絲毫沒有懼意,雖然聽不懂楊陽說的爸爸是什麼意思,不過想來是一種罵人的話,所以指揮著手底下的護甲盾兵,做好了防禦工事,想要攔下楊陽的腳步。這支騎兵衝殺起來確實殺傷力巨大,但如果停了下來,那就是甕中之鱉,他想怎麼拿捏就可以怎麼拿捏。畢竟這裏是他的大營,光用人命都能堆死這些人。
轟的一聲,軒轅庭的盾陣沒能攔下楊陽的鐵騎,畢竟大頭的是一頭犀牛不是戰馬,這犀牛一身盔甲,為的就是突破這些障礙,不然楊陽也不會非要帶上老七了。在真實的戰場上,老七和他的坐騎就是一個移動堡壘一般的存在,敢擋在他麵前的,下場就隻有一個。
楊陽看了一眼被打飛了的軒轅庭,他手上的盾和刀已經彎曲和破碎,胸口上的盔甲也凹了一大塊進去,不知道是生是死。
這是光頭老七的手筆,衝開障礙的同時,他手上的流星錘也向軒轅庭砸了出去。兩百斤的重量,一頭牛都能砸死了,更別說是個人了,F在的軒轅庭,怕早就走在了黃泉路上。
楊陽的目的其實不在這聯軍的大營之中,遇到軒轅庭也隻是這路上的意外之喜,本來楊陽還擔心後麵會遭遇軒轅庭的圍堵,不過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了。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好,還是軒轅庭運氣差,竟然自己就這麼送了上來。
楊陽的鐵騎在鮮花平原上,聯軍的駐紮地裏完成了一個穿插,而且無一人傷亡,畢竟他們各個都是七品以上的高手,加上一身精良的裝備,有光頭七在前,想傷都難。
“殿下,後方出現一隊輕騎。”
“大概多少人?”楊陽迴頭看了一眼,但卻沒發現身後的追兵,想來那就是飛羽騎了。他們這是重騎,在速度上自然比不過輕騎,更別說常年在這鮮花平原之上奔馳的飛羽騎了。
“大約二十多人!
“二十多人?”
楊陽有些不解,這獨孤雪自己雖然沒見過,但也不會如此自傲吧,難道打算用二十多人把他們攔住嗎?但從她之前所做的事情上來看,根本不像是這樣的人。
“攔住她們!”
就在這短暫的遲疑之時,獨孤雪帶著她的飛羽騎,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一般,從他們的隊伍旁邊掠過,完全沒有跟他們交手的意思,似乎就隻是單純的路過而已。
雖然楊陽發出的命令很及時,但飛羽騎的速度太快,加上倉促之下他們反應慢了一些,所以哪怕是最擅長騎射的人,也隻能勉強搭弓射箭,射下隊伍後的幾個人。
“她們這是知道攔不住我們,所以要比我們一步先迴到忘川城,把我們攔在忘川城下!
其實楊陽在重傷軒轅庭後是鬆了一口氣的,畢竟聯軍的兩個首腦人物除掉了一個,那麼剩下的那個自然就會趁這機會掌控聯軍這頭猛獸。但這期間必然就會花費一些時間,同時還要防禦敵人通過臨天峽的橋上進攻,肯定是沒多餘的心思來對付他們的。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獨孤雪竟然不管軒轅庭的死活,也不去整頓收攏軍權,直接就奔著忘川城去。想來是猜到了他的計劃,知道他不是魯莽的過來衝殺,而是他們後方的忘川城。猜到了楊陽是去救人的,不是來打仗的。
所以現在獨孤雪想要扭轉局勢,就要先楊陽一步到達忘川城,利用忘川城的城牆,讓楊陽停下腳步,同時保證在忘川城關押的人不會被救。
“果然能挑起這樣一個戰爭的女人,都不小小覷!
楊陽讓所有人都放慢了速度,現在他們肯定是追不上了,就算是到了忘川城,想必他們也不會輕易的突入城中救人了。所以幹脆找了個有水的地方,紮營休整,養足精力,等天亮了再去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