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房子的門框上突然垂下竹簾，竹節(jié)裏嵌著細(xì)小的酸角核，每顆核上都刻著“隨喜”二字。我看著勇哥從裏屋端出青瓷餐具，忽然想起前世記憶裏，酸角樹精在民國畫坊宴客時，用的正是這套纏枝蓮紋的碗碟。
老夫婦捧著冰紅茶，盯著糖醋鯉魚的眼神像極了寺院裏的饞嘴貓。勇哥用茶漏濾著紅酒，琥珀色的液體裏竟漂著片酸角花瓣：“這是用畫坊的月光釀的，喝了能看見自己的前世。”老太太抿了口酒，突然指著我的眉心：“姑娘，你額角的痣和我太奶奶畫像上的一模一樣！”
勇哥在廊下支起茶爐，銅壺裏滾著陳皮普洱，蒸汽裏浮著金粉般的光點(diǎn)。他隨手摘了片酸角葉，葉脈竟自動拚成“緣起”二字。路過的背包客聞香駐足，看見滿牆的畫作驚唿：“這不是我在雷洞坪丟的《佛光尋影》係列嗎？”原來每瓶冰紅茶賣出時，瓶身的畫就會自動複刻到畫坊牆上。
暮色四合時，木房子的屋頂長出了青瓦，房簷掛起氣死風(fēng)燈，燈籠罩裏繪著二十四節(jié)氣的酸角花。勇哥不知從哪變出塊幡旗，上書“霧隱茶寮”，筆跡力透紙背，像極了師父寫經(jīng)時的飛白。老夫婦摸著吃飽的肚子，忽然指著我的裙子：“這料子像極了我太奶奶的陪嫁旗袍，上麵的酸角花是蘇繡針法！”
畫坊外的酸角樹突然結(jié)果，青色的果子墜在竹簾上，每個果子裏都映著食客的倒影。勇哥給背包客遞去裝著酸角蜜的小瓷罐：“抹在麵包上，能夢見自己最想遇見的人�！北嘲湍嗣垡拢垩Y忽然泛起淚光——罐子裏映著他在雷洞坪錯過的穿袈裟的蝴蝶。
子夜鍾聲響起時，木房子的地板變成了水鏡，映出金頂?shù)男强�。勇哥坐在茶爐旁，金絲眼鏡下的瞳孔變成了漩渦狀，裏麵流轉(zhuǎn)著三百年的霧色：“每對在茶寮相遇的人，都是前世在金頂共看過佛光的。”他往老太太的杯子裏添了塊冰，冰塊裏竟凍著她太奶奶年輕時的照片。
老夫婦靠在酸角樹下打盹，身上蓋著勇哥變出來的蜀錦毯，毯子上的酸角花正在月光下舒展花瓣。我摸了摸發(fā)燙的青瓷碗，碗底浮出一行小字：“霧聚為茶，霧散為路，此心安處是靈山�！边h(yuǎn)處傳來挑夫的號子聲，與茶爐的咕嘟聲和鳴，竟成了最動人的禪樂。
這一章，畫的是會開花的酸角核、能照前世的紅酒、還有霧隱茶寮裏共享的糖醋鯉魚。原來人間最濃的禪意，不在金頂?shù)碾?yún)霧裏，而在半山驛站的煙火氣中——當(dāng)陌生人共飲一壺茶，同吃一盤菜，彼此眼底的光，就是最珍貴的佛光。
茶寮裏的前世今生
寅時三刻，酸角樹的影子突然爬上水鏡地板，在老夫婦的蜀錦毯上織出民國年間的街景。老太太猛地坐起，指著水中倒影驚唿：“這是太奶奶的繡坊！”隻見穿月白旗袍的女子立在繡架前，指尖翻飛間，酸角花在綢緞上徐徐綻放，正是我裙角的紋樣。
勇哥往茶爐裏添了塊鬆炭，火苗躍動間，水鏡裏的繡坊化作畫坊。我的前世——穿陰丹士林布衫的少女正伏在案頭調(diào)金粉，窗外閃過挑夫的身影，竹扁擔(dān)上的銅鈴與勇哥鬥笠上的鈴鐺同聲共振。背包客突然指著挑夫的臉：“這不是在雷洞坪給我指路的僧人嗎？”
酸角果在竹簾上輕輕搖晃，每個果子都裂開條縫，漏出細(xì)碎的星光。勇哥用茶勺接住星光，調(diào)入老夫婦的茶盞：“這是金頂?shù)脑S願星，喝了能看見今生未完成的緣�！崩蠣斪娱]眼飲下，再睜眼時，水鏡裏浮現(xiàn)出年輕時的自己，正握著太奶奶繡的酸角花帕子，在雷洞坪與穿旗袍的女子擦肩而過。
“原來我們前世錯過三次。”老太太摸著我裙角的刺繡哽咽，“第一次在繡坊，第二次在畫坊，第三次……”話音未落，水鏡裏的場景轉(zhuǎn)至現(xiàn)代，老夫婦的登山杖與我的畫筆同時落在酸角樹下，杖頭的銅鈴與畫坊的銅鈴終於在時空裏相撞。
背包客的手機(jī)突然響起，是母親的視頻電話。他忙把鏡頭轉(zhuǎn)向滿牆畫作，卻見所有畫中人都在對鏡頭微笑——聾啞少年在揮手，老詩人在用盲文比心，連冰紅茶瓶裏的佛光都凝成了“平安”二字。母親在那頭落淚：“兒啊，你寄的酸角蜜，和你外婆做的一個味道�！�
卯時的霧漫進(jìn)茶寮，勇哥摘下鬥笠，露出額角與我 identical 的痣。他指尖劃過水鏡，鏡麵上浮現(xiàn)出三百年前的契約：酸角樹精以千年靈脈換守霧人自由，卻在每世轉(zhuǎn)世時，用畫坊的光為他織就重逢的網(wǎng)。
“該煮酸角粥了�！庇赂缤~壺裏投進(jìn)曬幹的酸角，霧氣裏立刻漫出焦糖香。老夫婦分食著粥裏的核桃仁，忽然發(fā)現(xiàn)果仁上天然的紋路竟拚成“重逢”二字。背包客把酸角核串成手鏈，每顆核上的紋路都對應(yīng)著他相冊裏的一張照片。
晨鍾從金頂傳來時，茶寮的水鏡變迴木地板，縫隙裏鑽出的酸角幼苗正頂著露珠向上生長。勇哥將老夫婦的登山杖靠在門邊，杖頭銅鈴與畫坊銅鈴再次和鳴，驚起群銜著酸角花瓣的螢火蟲。
“每片花瓣都是未說出口的話。”勇哥遞給我片發(fā)光的花瓣，上麵寫著他三百年前沒說完的“守著等光的人”。酸角樹在晨霧中輕輕搖曳，落下的花瓣飄進(jìn)每個人的茶盞，化作最甜美的早茶。
這一章，畫的是水鏡裏的三世輪迴、酸角粥裏的因果核、還有茶盞中 floating 的前世花瓣。原來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就像霧會凝成茶，茶會滋養(yǎng)樹，樹會開出光，而光，終將在某個晨霧彌漫的清晨，照亮所有曾在歲月裏走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