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淵之池的黑霧像倒懸的瀝青海,裹著上千執火妖壓向涼州城時,龍坤正用斷水劍穗掃出最後一道星砂結界。
天璣閣主抱著傷兵後退,算劍刃口還滴著妖火:“閣主,邪祟數量是上次三倍——”
“帶百姓去星髓池,用護劍石碎塊砌牆。”龍坤反手一劍劈碎撲來的火妖,劍穗擦過妖物核心的護民符殘片,竟激出他十年前的記憶:小栓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沒來得及編完的稻秸穗,“這次咱們玩點不一樣的——荒淵想吃執念,咱就給它喂點帶刺的。”
角木蛟雙翼拍散妖群,逆鱗裂痕裏漏出的星砂竟凝成麥粒虛影,在火妖堆裏炸出冰藍色的護生咒,那是當年雪災時百姓用體溫焐熱的麥種氣息。
極北貪水妖潮湧來時,龍坤胸前的鎮海印突然發燙。
青銅印麵浮出初代師祖母的踏浪虛影,袖口翻出的不是星髓,而是三年前冰淵之戰時,角木蛟用逆鱗救下的、帶著體溫的護生井水。
“當年您用這印鎮住荒淵黑水,”
他咬破指尖按在印紐,冰淵活水竟穿透千裏黑霧,在半空凝成巨大的護生井。
“如今荒淵想拿‘貪’字說事,那就讓它們嚐嚐,北境活水該怎麼逆流!”
黑浪撞上護生井的瞬間倒卷,上千貪水妖的觸須在活水中崩解,露出核心處的護民符殘片——全被活水衝刷成最初的稻秸形狀,還沾著漁民補網時落下的海鹽。
天樞劍塚的傲劍屍舉著碎劍撲來時,斷水劍突然發出破鑼般的劍鳴——正是三年前為救孩童,劍刃撞上荒淵骨劍留下的卷口在作響。
龍坤橫劍一蕩,劍穗掃過三百具傲劍屍的護劍石甲,石麵“護己”二字竟被震成粉末。
“護生劍的裂痕,是救人時磕出來的勳章。”
他踏劍升空,斷水劍刃拍在為首傲劍屍的眉心,“而你們,不過是荒淵養的、見不得瑕疵的膽小鬼——”
傲劍屍的護劍石“哢嚓”裂開,裏麵掉出的不是星髓,而是三年前劍修們漏記的、為百姓修補屋頂的夜數。
黑霧中傳來黑袍人驚怒的低咒,像被踩住尾巴的毒蛇。
慢木妖的腐根纏住角木蛟尾鰭時,龍坤突然看見青蛟逆鱗裂痕裏閃著微光——那是去年護生林火災後,小栓用口水粘住的、半片蛻下的鱗甲。
他心下一橫,將斷水劍刺入斬天印,星砂順著裂痕湧入青蛟血脈。
“還記得劍窟之戰後你疼得直甩尾嗎?”
他按住青蛟顫抖的龍角,裂痕處溢出的不是血,而是北境人編護民符時哼的調子,“荒淵怕咱們藏著裂痕,可老子偏要拿這些縫當刀刃!”
腐根在護生調中滋滋枯萎,慢木妖的枝幹炸開,露出裏麵裹著的、劍修們漏巡的夜數竹簡——全被逆鱗裂痕燒成了會發光的星砂,像極了田間守夜的燈籠。
當七名黑袍人在浮島顯形,龍坤同時拍出鎮海印與斷水劍。
青銅印沉入星髓池,激起的水幕竟化作初代師祖母的手影,正在編織沒有咒文的稻秸穗。
斷水劍直指祭壇,劍穗星砂與角木蛟的逆鱗裂痕共振,拚出比星髓更亮的“護生非符”。
“你們躲在祭壇後麵吸執念,”
他踏水而上,斷水劍劈開“執”之祭壇,看見核心處嵌著符文,“這些破符早被老子煉成了劍穗上的星砂,你們倒當寶貝收著?”
黑袍人的青銅麵具同時龜裂,他們操控的邪祟大軍像被戳破的泡泡,露出藏在最深處的、對“完美邪祟”的瘋狂執念——這種執念,在北境人帶著裂痕的護生念麵前,脆弱得像層糖衣。
最終戰在荒淵之池上空炸開。龍坤用鎮海印凍住荒淵祭司的骨劍,斷水劍卻遲遲未落下——劍刃映出池底蜷縮的黑霧,那是北境人千年恐懼凝成的真正荒淵之主,核心處竟纏著初代祖師未寫完的“護”字血書。
“你以為護生道的弱點是執念?”
他突然笑了,劍穗掃過血書殘片,千萬道護生念從北境各地湧來。
“北境人最狠的執念,就是護生本身——沒符石就用手,沒星髓就用血,偏不讓你這老東西稱心!”
骨劍崩裂時,荒淵之池的黑霧退去大半,池底血書在逆鱗裂痕的光芒中補全,變成“護生,從不完美”六個大字。
角木蛟趁機甩尾,逆鱗裂痕裏的麥粒虛影落進池心,竟在黑水中長出帶刺的護生麥。
戰鬥結束,龍坤癱坐在星髓池畔,角木蛟的逆鱗裂痕還在滲著星砂,卻自動飄向各地修補傷口:涼州焦土上,星砂鑽進百姓握農具的掌心;劍塚廢墟裏,星砂嵌進裂石,拚成“護生無完”的新碑。
天璣閣主抱著半塊護劍石跑來,石頭上不知何時多了道逆鱗裂痕形狀的紋路:“閣主,百姓們說,以後護民符就該留道縫,好讓陽光鑽進去——”
龍坤摸著斷水劍的卷口,想起師祖母臨終前的話:“好劍要留道縫,才知道自己砍的是邪祟,還是人心。”
遠處,小栓舉著用野草編的穗子跑來,穗尖沾著池心長出的護生麥粒,在月光下比任何符石都亮。
角木蛟突然輕吼,逆鱗裂痕對準極西——那裏的黑霧又聚起,但裂縫裏漏出的星砂,早已在黑霧上戳出無數小洞,像極了北境人護生時,手上磨出的、永遠不愈合的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