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腳尖剛觸到光橋末端，輪迴眼的劇痛便如電流竄入天靈蓋。


    那些被他觀測過的前世記憶——劍客的血、修士的雷、機械飛升者的金屬灼痕——突然逆著時間方向倒卷，在視網膜上交織成一張泛著冷光的網。


    網的中心，某個模糊的輪廓正在凝結，像被水洗開的墨，漸漸顯露出利落的白大褂下擺。


    \"是李維斯？\"他下意識脫口，聲音被光橋的嗡鳴扯得支離破碎。


    記憶流裏的身影突然抬頭。


    那張被蘇牧在實驗室見過無數次的臉，此刻正扭曲著往坐標投影的方向狂奔，西裝袖口沾著焦黑的碎屑——和他記憶中\"實驗室事故當晚李維斯在醫療艙昏迷\"的記錄，徹底對不上號。


    \"警告：李維斯本體突破第7重空間屏障，剩餘距離0.8公裏。\"顧清歡的聲音從機械芯片裏滲出，帶著金屬撕裂般的刺響。


    蘇牧這才注意到，她的芯片投影不知何時爬上了他的手背，淡藍色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下去，\"他的神經接口......在吸收係統能量。\"


    蘇牧低頭，手背的芯片突然灼燙。


    他看見顧清歡的機械瞳孔在芯片裏收縮，原本覆蓋全身的銀色甲胄正片片剝落，露出底下纏著量子纜線的機械骨架。\"清歡？\"他喉結滾動，輪迴眼的金光突然掃過她心髒位置——那裏嵌著枚暗紅核心，表麵爬滿自毀倒計時。


    \"沒時間解釋了。\"顧清歡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是被人掐斷了音軌，\"我的機械心髒融合了實驗室初代量子電池，自毀能產生能量脈衝......\"她的機械手指猛地刺穿自己胸腔，金屬摩擦聲刺得蘇牧耳膜生疼，\"用這個，衝開你輪迴眼的最後一道鎖。\"


    暗紅核心爆發出刺目白光。


    蘇牧被衝擊力掀得向後踉蹌，光橋在腳下震顫，卻始終托著他沒墜下去。


    他看見顧清歡的機械骨架正在解體，銀色碎片如星塵飄散，唯有那枚芯片死死黏在他手背，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滲進血管。


    下一秒，他的意識突然被拽入一片混沌空間——萬千記憶碎片如暴雨傾盆，全是\"李維斯\"。


    穿白大褂調試儀器的李維斯，在實驗室爆炸前0.01秒按下關閉鍵的李維斯，脖頸纏著滲血繃帶卻在笑的李維斯，每個鏡像的後頸都閃著幽藍微光。


    蘇牧伸手抓住最近的碎片，那抹藍光突然凝實成菱形符文，像被剝去畫皮的怪物，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代碼：[觀測者認證-007]。


    \"原來......\"蘇牧的唿吸驟然急促，輪迴眼的疼痛突然轉為灼燒，\"你根本不是事故受害者。\"


    記憶碎片突然重組。


    他看見22世紀的實驗室，年輕的李維斯站在量子糾纏儀前，指尖懸在關閉鍵上方，眼睛裏泛著和現在如出一轍的陰鷙。


    下一秒，儀器迸發的藍光吞沒了整個房間，而李維斯的身影卻在藍光中分裂成千萬道——每道鏡像都帶著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傷痕，卻共享著同一雙盯著\"觀測者\"的眼睛。


    \"所有時間線的實驗室事故......\"蘇牧喉間發苦，終於抓住了記憶流裏那根若隱若現的線，\"你總在最後0.01秒關閉裝置，不是為了止損，是為了讓量子糾纏的''觀測者''身份分裂！


    每個鏡像都是你的意識碎片，每個碎片都在替係統''觀測''多元宇宙！\"


    混沌空間突然震蕩。


    蘇牧的意識被甩迴現實，光橋已延伸至實驗室門口。


    他看見李維斯的本體正撞開最後一道空間屏障，神經接口的紅光幾乎要燒穿皮膚，後頸的菱形符文在空氣中投射出\"天命者=觀測者總和\"的代碼。


    \"蘇牧！\"陳飛的戰艦突然從虛空中撕裂，艦身纏著燃燒的鎖鏈，主炮口卻精準對準李維斯的後背，\"抓住光橋！


    我隻能拖延三秒！\"


    蘇牧沒迴答。


    他盯著自己左手的量子匕首，刀刃上的血珠正隨著心跳滴落，在光橋上濺開細小的金斑。


    輪迴眼的金光突然籠罩整把匕首，他想起顧清歡說過的係統規則——\"觀測者必須存在\"，想起陳飛用戰艦替他擋下的攻擊，想起周明的劍鳴裏藏著的量子方程。


    \"你忘了最根本的事。\"他突然將輪迴眼對準自己左眼，指尖狠狠刺進眼皮。


    鮮血混著金光湧出，他卻笑了，\"觀測者必須存在，所以......\"


    李維斯的動作頓住了。


    他後頸的符文突然開始崩解，每個鏡像的代碼都在蘇牧的觀測下扭曲成亂碼。


    陳飛的戰艦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艦首的牽引光束精準纏住李維斯的腰，將他往記憶奇點裏拽。


    李維斯的臉終於露出驚恐，他伸手去抓蘇牧，卻隻碰到光橋消散時殘留的金芒。


    \"不！你不能——\"


    \"我能。\"蘇牧抹去左眼的血，右眼突然傳來異樣的熱意。


    他看見實驗室坐標在眼前坍縮，量子糾纏儀的殘影裏，22世紀的自己正站在藍光中，左眼泛著和現在如出一轍的金光——那是輪迴眼第一次覺醒的瞬間，是所有記憶分支的觀測起點。


    青銅迷宮深處傳來新的震動。


    蘇牧下意識摸向右眼，指尖觸到一片凸起的紋路——金色的，像某種古老符文，正隨著迷宮的震動微微發燙。


    他聽見顧清歡最後的聲音，混著機械核心崩解的輕響：\"去看看......符文深處......\"


    光橋徹底消散的剎那，蘇牧的右眼角膜突然泛起刺目金芒。


    那抹金光穿透實驗室坍縮的塵埃，精準照在青銅門扉上——門後暗紅色的光突然劇烈蠕動，竟和他右眼的金色紋路產生了某種共鳴，像兩塊相隔千年的拚圖，終於找到了彼此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