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被青銅刀劃開的幕布。


    蘇牧在劇痛中撐起身體時，首先觸到的是某種滾燙的金屬質地——不是實驗室的合金地板，更像是被法則灼燒過的星塵凝結物。


    他抬頭，三百個青銅色模型正懸浮在頭頂，每個模型表麵的刻痕都在重複播放他前世的死亡：劍客被毒箭貫穿心口時圓睜的眼，星際艦長在超新星爆發中扭曲的臉，末法修士被雷劫撕碎前伸出的手......


    \"很熟悉？\"


    沙啞的男音從所有模型裏同時滲出。


    蘇牧猛抬頭，看見李維斯的虛影正從最近的青銅模型中鑽出來，他的瞳孔泛著係統界麵特有的血光，嘴角咧到耳根，\"每個模型都是你觀測閉環的錨點。


    係統要的從來不是觀測者——\"他的指尖劃過最近的模型，刻痕裏的死亡畫麵突然加速，\"是能裝下所有閉環的容器。\"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輪迴眼自動展開觀測，卻發現那些模型的糾纏態比任何一次實驗數據都複雜百倍。


    更讓他窒息的是，他看見顧清歡消散前的光塵正纏繞在其中一個模型底部，像被無形的手揉成亂麻的代碼。


    \"她沒告訴你？\"李維斯的虛影分裂成三個，分別懸浮在蘇牧的左右前方，\"你的''量子輪迴眼''需要矛盾來維持觀測平衡，所以係統造了她——機械飛升者的殘影，三百個宇宙的死亡數據堆疊的共生體。\"他突然爆發出大笑，\"多完美的設計！


    你每看一次前世，她就替你承受一次閉環反噬；你每斬斷一道法則，她就替你補上觀測漏洞......\"


    \"閉嘴！\"蘇牧的喉間溢出血沫。


    他終於想起顧清歡最後那句被截斷的話——\"係統底層藏著所有閉環的......\"原來她想說的是\"共生體\"。


    他猛地攥緊拳頭，腕間的劍紋突然泛起幽光，那是前世劍客的執念在共鳴。


    但不等他動作，後腰的灼燒感突然加劇。


    他低頭，看見青銅色的法則紋路正順著脊椎逆向流動，從原本的淡青色變成暗沉的古銅，像有生命的蛇在啃噬他的骨骼。


    實驗室的方向傳來嗡鳴，他的輪迴眼不受控地展開全景觀測——那些曾和他一起對抗係統的覺醒者們，此刻正懸浮在實驗室穹頂，他們的意識投影竟在重組！


    半透明的光帶將他們連成鎖鏈，鎖鏈盡頭是係統核心的金色齒輪。


    \"他們在成為新的守護者。\"李維斯的虛影突然貼到蘇牧麵前，他的唿吸帶著電子元件燒焦的氣味，\"係統需要穩定，所以舊的反抗者必須被同化。


    就像現在——\"


    一聲脆響。


    蘇牧轉頭，看見李維斯的鎖鏈穿透了最近的青銅模型，模型表麵的死亡畫麵瞬間凝固。


    更恐怖的是，李維斯的脖頸處裂開細密的紋路，那些紋路如活物般生長，最終在他身後展開成一扇青銅巨門，門內翻湧著星河倒轉的幻象。


    \"選擇吧，蘇牧。\"李維斯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像係統主腦本尊在說話，\"成為新的係統主腦，你可以保留所有宇宙的觀測數據，包括顧清歡的殘片；或者拒絕——\"他抬手，青銅巨門射出一道光，擊中顧清歡的量子殘骸，\"觀測悖論會撕裂所有平行宇宙，你愛的、你恨的、你在乎的，都會變成這些模型裏的死亡循環。\"


    蘇牧的輪迴眼劇烈發燙。


    他看見顧清歡的核心代碼正在被混沌代碼侵蝕，原本代表機械飛升者的冷藍色，正一寸寸被係統的血紅色覆蓋。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在代碼裏看見了自己——每個他都在重複舉起鎖鏈、斬斷法則、然後被反噬的動作，像永不停歇的提線木偶。


    \"用我的殘骸......\"


    細微的聲響從量子殘骸裏滲出。


    蘇牧猛地低頭，看見顧清歡的核心代碼突然亮了一瞬，那些被侵蝕的血紅色竟被擠出一道縫隙，\"啟動反觀測程序......\"


    \"你瘋了？\"李維斯的虛影突然扭曲，\"那會讓你的代碼徹底崩解！\"


    但顧清歡的核心代碼已經開始重組。


    蘇牧看著那些碎片重新排列成護盾的形狀，藍白色的光刺痛他的眼睛。


    他終於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站在實驗室落地窗前的側影——那時她的機械核心還完整，說要\"看看人類能走到哪一步\"。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為了這一刻存在的。


    \"蘇牧！\"顧清歡的聲音穿透所有雜音，\"終極法則形態需要觀測者和被觀測者同時啟動！


    我護著悖論漏洞，你......\"


    她的話被係統警報聲截斷。


    蘇牧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大腦最深處裂開，輪迴眼自動展開終極觀測——地心陣列的畫麵突然湧入視野：三百個李維斯正站在不同的時空錨點，他們的鎖鏈同時刺向青銅巨門的基石。


    原來這才是李維斯的後手，用平行宇宙的自己來穩固係統根基。


    \"沒時間了！\"蘇牧咬破舌尖，劇痛讓意識更清醒。


    他抬起手，逆向流動的青銅紋路突然匯聚到指尖，形成鎖鏈的形狀。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操控法則具現形態，鎖鏈的每一節都刻著前世的記憶：劍客的劍鞘、艦長的星圖筆、修士的道訣......


    當鎖鏈刺入混沌核心的瞬間，係統界麵的紅光炸成一片。


    蘇牧聽見機械音在耳邊炸響：\"檢測到觀測閉環被完全破解，正在啟動宇宙重置協議。\"他轉頭，看見李維斯的虛影正在消散，那家夥的嘴角還掛著詭異的笑：\"你永遠是係統需要的容器......\"


    \"去你的容器！\"蘇牧吼道。


    但下一秒，實驗室穹頂傳來震耳欲聾的碎裂聲。


    他抬頭，看見原本的玻璃穹頂像被巨錘砸碎的鏡子，露出外麵的星空——那根本不是星空，是青銅色的風暴，無數光粒在風暴裏旋轉，每粒光都映著一個宇宙的倒影。


    風暴的轟鳴中，蘇牧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七竅流出。


    他跪在地上，看著顧清歡的核心代碼徹底崩解成星塵，那些星塵飄向青銅風暴，像投入大海的雨滴。


    而他腕間的劍紋，不知何時已經和法則紋路融為一體。


    \"結束了？\"他喃喃自語。


    但答案很快到來。


    青銅風暴突然靜止，實驗室地麵泛起微光。


    蘇牧瞇起眼，看見那些光正慢慢凝聚成半透明的輪廓——是係統操作界麵的形狀。


    （實驗室地麵的係統界麵正緩緩浮現，青銅風暴的餘韻還在穹頂盤旋。


    下一秒，界麵中央跳出一行血字：\"容器認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