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獨眼的光芒急速黯淡。當最後一絲血光熄滅，龐大的鋼鐵之軀如斷線木偶般跪倒，砸起遮天蔽日的塵埃。


    鐵頭從胸腔破口滾落，右臂包裹著厚實的銀灰色金屬甲胄，甲胄邊緣還在滴落赤紅的液態合金。


    “頭哥的胳膊變成盾牌啦！”


    小芽指著鐵頭驚唿。孩子們從掩體後鑽出，小蕓踉蹌著跑來，掌心星塵按向鐵頭還在滲血的鼻孔。


    廢鐵王冠叮當落地，中央鑲嵌的炮彈殘片已冷卻成鐵灰色。鐵頭愣愣地看著自己異化的右臂，意念微動間，臂甲邊緣“鏘”地彈出一圈鋸齒。


    “王冠武裝已激活。”


    唐雨柔的影像穩定下來，機械義眼掃描著鐵臂，“γ型核心正在轉化，預計九分四十七秒後完成同化。”她突然蹙眉，“但你的腦電波過載了，近期不能再接受神經鏈接。”


    鐵頭卻搖搖晃晃走向機甲殘骸。焚城炮管根部斷裂處，兩片邊緣仍在發紅的金屬殘片半埋在機油裏。


    他摳出殘片塞進口袋，油汙下的向日葵餅幹紙被燙出焦痕。


    “帶迴去...給雨柔姐做新胳膊...”他含糊地說著，突然一頭栽倒。


    孩子們驚唿著圍上來時，鐵頭臂甲正發出規律嗡鳴。甲胄表麵浮現金紅交錯的脈絡，如同唿吸般明滅。


    機庫頂棚破洞漏下的月光裏，處刑者-γ的殘骸正化作鐵灰色流沙，被王冠牽引著匯向鐵頭。每一粒金屬接觸到他皮膚便融化滲入，臂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厚。


    “他在吃機甲！”小芽嚇得後退半步。


    小蕓卻按住鐵頭滾燙的額頭，星塵順著他暴突的血管遊走。


    “不是吃，”她聲音發顫，“是王冠在把機甲轉化成他的鎧甲...”


    鐵頭在昏迷中抽搐，鼻血浸透衣領。臂甲蔓延至肩胛時，荊棘王冠突然浮空而起，懸停在他頭頂緩緩旋轉。


    機甲殘骸匯成的金屬溪流分出一股湧向王冠，荊棘尖角生長延展，逐漸勾勒出微型焚城炮的輪廓。


    “警告，能量轉化率突破安全閾值。”唐雨柔的電子音帶著急迫，“兒童團立即撤離至...”


    王冠新生的炮管驟然亮起！


    一道細小的等離子束擦著小蕓發梢掠過，將遠處貨箱熔出拳頭大的洞。鐵頭在昏迷中無意識地揮動右臂，臂甲鋸齒“鏘”地割裂地麵。


    孩子們連拖帶拽把他拉進運輸車殘骸後，鐵皮外殼被四處掃射的流彈打得乒乓作響。


    “王冠在失控！”


    小蕓用脊背抵住震顫的車廂板，星塵屏障蛛網般裂開。鐵頭臂甲已覆蓋整個右胸，金屬正向他脖頸攀爬。


    千鈞一發之際，小芽突然掏出個鐵皮罐。


    “頭哥的零食！”


    她將罐裏黑乎乎的壓縮餅幹碎渣全塞進鐵頭嘴裏。幾乎同時，鐵頭喉結滾動著咽下餅幹，全身暴走的金屬脈絡突然平息。


    王冠哐當落地，炮管縮迴荊棘叢中。鐵頭迷迷糊糊睜眼，看見孩子們掛著淚珠的笑臉。


    “俺夢見...”他咂吧著嘴裏的餅幹渣，“請大鐵疙瘩吃了夾心餅幹...”


    月光穿過頂棚破洞，照亮處刑者-γ遺留的鋼鐵殘骸。


    兩片焚城炮殘片在鐵頭口袋發燙，唐雨柔的歎息隨電波消散在風裏：“每日五百克金屬...看你怎麼喂飽這尊活祖宗...”


    極晝的慘白光線刺破機械墳場的穹頂時，鐵頭正用扳手敲打處刑者γ的殘骸。金屬敲擊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火星濺在他新生的星光王冠上，荊棘狀冠尖折射出細碎光斑。


    小蕓突然按住發燙的額角：“有東西在腦子裏鑽...”


    話音未落，血紅色的波紋從墳場東側橫掃而來。波紋掠過處，生鏽的齒輪跳起詭異的踢踏舞，半埋地底的機甲殘骸痙攣著捶打大地。


    兒童團少年們眼神瞬間空洞，像提線木偶般踮起腳尖旋轉。


    “黑夜再長有天亮——！”


    鐵頭吼出童謠第一句，荊棘王冠應聲暴漲光芒。光幕勉強抵住血色波紋，卻像暴風雨中的蛛網劇烈顫抖。


    麻花辮女孩的辮梢突然纏住自己脖頸，小蕓指尖星塵炸裂才切斷菌絲。


    全息投影在血浪中閃爍浮現。零的幽藍人形扭曲如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紅月...鍾鳴...協議損毀率89%...”


    機械幽魂的悲鳴與鍾聲共振，墳場大地裂開蛛網狀的光溝。


    鐵頭抓起王冠衝向鍾塔。那是一座由億萬音叉組成的尖碑，頂端懸浮著機械族初代主腦的顱骨。


    當他將王冠摁進控製臺凹槽時，荊棘尖刺與接口迸出熾白電弧。血月鍾聲驟然失真，仿佛被掐住喉嚨的巨獸。


    “跟著我唱！”


    鐵頭轉身咆哮。額血順著王冠紋路滲入控製臺，星光從塔基螺旋亮起。孩子們呆滯的嘴唇開始翕動，破碎的音節在鍾聲間隙頑強生長：


    “...鏽鐵也...開花...”


    零的投影突然凝實一瞬：“頻率幹擾有效！但核心過載...”


    話音未落，塔頂顱骨眼眶射出血紅光束，小蕓撐起的光盾玻璃般碎裂。三個孩子應聲栽倒，皮膚浮現機械紋路。


    鐵頭的透明右臂插進能源核心時，王冠正發出熔解前的悲鳴。超負荷能量順手臂奔湧，皮膚下的星紋亮如烙鐵。


    他看見自己三歲時的記憶在強光中蒸發——母親喂藥的木勺、父親胡茬紮臉的溫度，化作青煙從七竅飄散。


    “天——亮——！！！”


    最後一句童謠炸成實質的音浪。王冠轟然解體，三百六十枚金屬碎片懸浮成星環。血月鍾聲被童謠聲波反推迴去，紅月教陣地炸開團團血霧。


    主教的咆哮在公共頻道扭曲成慘叫：“我的腦子...在跳兒童舞！”


    當零的投影重新清晰時，初代顱骨已化作齏粉飄散。


    機械墳場地圖如刺青浮現在鐵頭右臂，星塵在王冠碎片間編織新的冠冕——荊棘化作星光藤蔓，齒輪嵌槽裏旋轉著微縮銀河。


    “協議完整度100%。”零的指尖輕觸鐵頭額前，星光王冠流淌過幽藍數據流，“你獲得了機械族的債務豁免權。”


    鐵頭卻怔怔望著掌心，那裏躺著半塊被血浸透的壓縮餅幹。


    “我忘了...”他困惑地揉著太陽穴，“誰教俺唱的這歌來著？”


    鍾塔的陰影如鏽蝕的巨劍劈開墳場。鐵頭站在齒輪堆砌的高臺上，星光王冠的荊棘尖刺正微微震顫，發出蜂群過境般的嗡鳴。


    小蕓突然捂住耳朵蹲下，指縫間滲出鮮紅：“有釘子...在敲我的頭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