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潮毫無預兆地漫過東側廢料山。第一波紅紋掃過時，正在維修運輸車的螺絲突然用扳手猛砸自己膝蓋。


    金屬撞擊聲裏混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少年卻掛著空洞笑容繼續捶打。


    “列陣！”


    小蕓指尖炸開星塵光盾，菌絲護腕瘋長成熒光藤蔓牆。第二波紅紋撞上光牆的剎那，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發黑。


    麻花辮女孩突然尖笑著扯自己辮子，發絲纏住脖頸勒出紫痕。


    零的投影在紅光中閃爍明滅，機械音斷斷續續：【檢測...精神瘟疫...協議損毀...】


    幽藍人形胸口裂開蛛網狀黑斑，墳場大地隨之崩裂，熾熱的數據流從地縫噴湧而出。


    鐵頭摘下王冠衝向鍾塔基座。這座由音叉森林構成的巨塔正在自鳴，塔頂的機械顱骨旋轉著噴出血霧。


    當荊棘王冠嵌入控製臺瞬間，三百六十五根音叉同時發出刺耳悲鳴，塔身裂縫裏滲出瀝青般的黑血。


    “黑——夜——”


    鐵頭吼聲被鍾聲吞沒。他轉身一拳砸在控製麵板上，透明右臂亮起神經束般的藍光。孩子們呆滯的眼珠轉向他，嘴唇機械地開合：


    “再...長...”


    零的投影突然坍縮成光球：【能源核心過載117%...建議撤離...】


    警告聲中，塔頂顱骨射出血色光柱。小蕓的藤蔓牆紙般撕裂，三個孩子被紅光掃過，皮膚瞬間浮現電路板紋路。


    鐵頭躍起時，王冠因超載發出金屬疲勞的呻吟。他看見五歲生日時父親削的木陀螺在記憶裏粉碎，母親哼唱的搖籃曲變調成電流雜音。


    透明右臂插進塔心能源井的剎那，劇痛從指尖炸向心髒，星紋在皮膚下燃燒如熔巖。


    “有——天——亮——！！！”


    童謠終句裹挾著王冠碎片轟然爆發。崩裂的荊棘化作星塵颶風，血月鍾聲被倒卷著砸迴紅月教陣地。


    一個血祭司剛舉起儀式匕首，突然四肢抽搐著跳起踢踏舞，附近機甲像醉酒般搖擺碰撞。


    零的幽藍人形在星光中重新凝聚。初代顱骨化作的金屬塵埃懸浮如星河，鐵頭右臂浮現發光的地圖紋身——


    每道齒輪都是墳場甬道，熒光苔蘚標注著能量節點。新生的星光王冠緩緩降落，冠體流淌著液態銀河。


    “協議恢複完成。”零的指尖輕點鐵頭額前，王冠流淌過瀑布般的幽藍代碼，“機械族將承認你的通行權。”它忽然停頓，投影指向鐵頭緊握的拳頭：“你掌心的有機質正在碳化。”


    鐵頭茫然攤手，半塊壓縮餅幹已烤成焦黑，唯有油紙上的向日葵圖案在星塵中熠熠生輝。


    “俺該記得...”他困惑地嗅著焦糊味，“這向日葵...是誰畫的？”


    墳場邊緣傳來機甲倒地的轟鳴。


    幾個紅月教徒正互相撕扯著跳滑稽舞，主教的咆哮在公共頻道斷斷續續：“停...停下...我的手腳...不聽使喚...”


    血晶權杖當啷落地，鑲在上麵的眼珠骨碌碌滾向鐵頭腳邊。


    星光王冠突然解體，碎片如歸巢倦鳥沒入鐵頭的工具包。小蕓顫抖的手按上他透明右臂的灼痕：“十二小時內不能再召喚王冠。”


    菌絲順著星紋攀援，試圖修複皮膚下龜裂的發光脈絡。


    零的投影降落在初代顱骨的塵埃中，幽藍光粒聚合成鑰匙形狀：“當機械方舟重現時...”鑰匙化作流光刺進鐵頭右臂地圖，在肘關節處形成青銅紋章，“用你的血啟動它。”


    鐵頭彎腰撿起血祭司的眼珠，隨手按進運輸車的車燈槽。當引擎發出哮喘般的轟鳴時，他盯著自己漸趨透明的右手，忽然哼起不成調的旋律。


    零的投影劇烈波動起來——那正是機械族誕生時，星靈工程師敲擊創世之柱的頻率。


    紅月交替夜的機械墳場，彌漫著金屬與血腥的混合氣味。鐵頭在齒輪迷宮中狂奔，頭頂的荊棘王冠吸附著沿途金屬碎片，叮當作響如亡靈的挽歌。


    他懷裏緊捂的審判者之淚透過布料滲出幽藍光芒，像一顆不安搏動的心髒。


    “故障單元t-001！”


    嘶吼聲撞在生鏽的管道上炸開迴音。血錘從交叉甬道橫撞而出，三米高的軀體由齒輪肌腱與暗紅血肉拚接而成，左臂的液壓錘沾滿熒光菌絲殘骸。


    “交出星靈遺物！”


    鐵頭急剎時靴底刮起火星。他身後是深不見底的維修井，井口標牌【主腦墓穴】的蝕刻文字正被血錘的聲波震得簌簌落灰。


    荊棘王冠突然收緊，冠尖刺入頭皮帶來尖銳痛感——這是唐雨柔設置的警報信號，意味著聲波陷阱已激活。


    “小蕓給的蘑菇湯...”鐵頭突然摸向腰間皮袋，“還剩半壺...”


    血錘胸腔的擴音器爆出尖嘯。聲浪如實質的巨錘砸來，鐵頭被氣浪掀向井口。


    下墜瞬間，他本能地甩出菌絲鉤索纏住井架，整個人懸在黑暗深淵之上。懷裏的審判者之淚滑出口袋，幽藍晶體墜向墓穴深處，在絕對的黑暗中劃出流星般的尾跡。


    “我的湯！”鐵頭哀嚎著鬆開鉤索，追著藍光撲入黑暗。


    墓穴底部堆疊著主腦的殘骸，碎裂的晶體立柱如同巨獸的肋骨。鐵頭摔在電路板構成的地麵上，碎裂的絕緣材料像黑色雪花般騰起。


    他摸索著找到審判者之淚，晶體表麵多了一道裂痕，內裏星雲狀的光霧正劇烈翻湧。


    幽藍的霧氣從主腦殘骸滲出，凝聚成零的虛影。“檢測到非法入侵。”機械幽魂的聲音帶著墓穴特有的迴聲，“啟動淨化協議。”


    鐵頭突然抱住頭顱慘叫。


    額角被荊棘王冠刺破的傷口灼燒起來，血液中的納米機器人接收到指令，開始瘋狂啃噬他骨骼表麵的星塵鍍層。


    神經痛如高壓電流竄遍全身，視野裏炸開鮮紅的警告框：【骨骼完整性62%↓】


    “修...修好它...”


    鐵頭痙攣的手指摳進地麵，抓碎了一塊發光的電路板。血錘沉重的腳步聲已在豎井中迴蕩。


    劇痛催發著最原始的本能。當血錘的液壓錘撕裂黑暗砸下時，鐵頭像受驚的野獸般弓身猛衝。


    染血的額頭撞向主腦核心的能源接口——那是唐雨柔在數據流裏標注為【絕對禁區】的紅色光斑。